「不怕,你捨不得賣了我。」他只怕配不上她的聰穎慧黠。
「你倒挺自信,說個我捨不得賣你的理由。」她想知道他的自信從何而來。
「我很聽話。」他很委婉地說出他惟一的優點。
她當場怔了一下,噗哧地笑出聲,因為他的確說中她的心坎事。「好吧,我委屈點買你終身,兔得你被人騙。」
「煙煙……」石拓動容地凝望她粲笑的容顏。
「龍總管,長安有信來。」
兩人正沉溺在無聲的言語中,莫名地冒出一陣粗嗄聲壞了這份心靈交融的美麗氣氛。
「明掌櫃,你不能等我用完膳再來打擾嗎?沒人教你用膳禮儀嗎?」她沒好氣地說,一聽是長安,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捎來的訊息。
明正禮恭敬地立於一側。「這是急訊,所以屬下一看見龍總管就立刻呈上。」
「急訊?」龍煙不屑地冷嗤。「拿來吧,反正向景天那痞子就是見不得我清閒幾天。」
「是。」明正禮呈上後立即退下。
一見他退下,龍煙則將所謂的急訊擱在一旁並不急著拆閱,反而慢條斯理地享受食物美味。
「煙煙,你不看信嗎?」那個男人好像敬她為主。石拓對她的舉動感到疑惑。
「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早看晚看都差不多。」她好整以暇地說,反正信又不會飛掉,早知道就不下山,這樣他們就找不到人轉交,自然會向斜劍山莊的另一批閒人求助。
「呃……煙煙,你……你們……呃,我是說他叫你總管,總管很大嗎?」石拓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總管大嗎?應該是吧!至少屬於斜劍山莊的商行都得聽她的。「說是總管,光看字面上的意思不難理解,就是什麼都管的大雜工,最好每日十二個時辰全年無休。」龍煙自嘲著人人羨慕的地位。
「雜工?可能是我看那位掌櫃很尊敬你,當你主子似的。」有權力這麼大的雜工嗎?難道她又耍弄他?
「我家小姐才是他的正主,我是跑腿的小廝,因為我的靠山夠硬,他不得不尊重我。」她解釋道。
其實她是自謙了,誰不知斜劍山莊的四冰美人享譽天下,聰明才智更勝男子,個個皆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
「喔!這樣嗎?」他不太相信她的說辭,但是無妨,只要她肯留在自己身側,她說什麼他都信。「你還是先看信。」
「無趣的傢伙。」龍煙不甘不願地抽出信紙閱讀起來。
煙:
王妃病情有變,疑似中毒,目前正極力搶救。李暘日前中了埋伏,身受重創。請速回長安。
倘若你不想送李暘出殯,就早點到長安,我能力有限,怕保不住你義弟一條小命。
被你拋棄的向景天急召
「唉!我從不去找麻煩,怎麼麻煩老是找上我?」她是麻煩搜集站嗎?她真想仰天一歎。
「煙煙,這信上的李暘就是你提過與我長相雷同的男子?」石拓覺得這名字真的好熟悉。
「嗯!」
「你要回長安嗎?」
「不回去不成啦,誰教我沒事去認個義弟。」她當時原本想少個麻煩沒想到卻變成多個包袱。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石拓直覺認為,李暘與他的身世有很大的關連。
「我本來就要帶你去。別忘了,你的終身已被我買下來。」她笑著握住他的手。
第六章
在竹屋裡,正上演著一出悲情戲。
黑如溝和白似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神情委靡地堅持不許他們離開竹屋,想動之以情地留下他們。
想想相處了這些時日,他們哪捨得放這兩個小輩走,人都是有情的,當然禁不起離別之苦,何況兩個老人家都喜歡人陪,只是情況好像有些……顛覆。
「你們哭夠了沒有,都兩把老骨頭了哭得出狗還難聽,你們這樣像是隱世高人嗎?」龍煙看這兩人為老不尊,真不知羞。
「煙煙丫頭,你不要走嘛!我們真的捨不得你走。」黑如溝老淚縱橫地嗚咽著。
「不要說得那麼好聽,你是捨不得我煮的那手好菜,巴不得我陪你們終老山中。」哼!哭得真噁心。龍煙早看穿了。
「這……」好聰明哦!黑如溝連忙再說道:「山上空氣好,沒有山下沉悶的市儈氣息,最適合修身養性。」嗯!好理由。他頗為得意地想。
龍煙揚起假假的笑。「死老頭,你當我是道姑還是女尼,要不要附送木魚、鐵缽,來個晨昏三炷香。」修身養性?她的脾氣還真是不錯,若換成雲那冷面火山,鐵先下個小毒玩玩,然後再毒啞他。
「煙煙丫頭,黑炭頭人老糊塗,淨說些不中聽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們是真心喜歡你陪伴,捨不得你離開我們身邊。」
白似師一副慈愛老者的面容,眼眶裡不多不少地蓄著一滴淚,試圖裝出楚楚可憐的小狗眼神,可惜仍感動不了眼明心清的龍煙。
「天下無不敬的筵席,所謂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你老不會看不透這一點吧?」她一個釘子讓他碰了回去。
死小孩,這麼聰明幹什麼?白似師懊惱地想,再好言好話地說:「我都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再活也沒兩年,你也不用急著走嘛!」
「死屍前輩,聽你的哭聲宏亮,再活個一、二十年也沒問題,何必學戲子一般演出十八相送呢?」她可一點也不感動。
「我學戲子?」她……她好狠心。白似師悲從中來,兩滴清淚滑下雙頰。
石拓站在角落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開口道:「師父,我和煙煙上長安又不是不回來,你們就別哭了。」
「你閉嘴。」黑如溝和白似師齊口斥道。
她倒像是打抱不平地說:「你們有沒有搞錯,石頭才是你們的徒弟,你們不留他反而留我,是不是不合常理?」喝!這兩個老頭的把戲她還會不清楚,他們根本不在乎誰是他們的徒弟。所謂有奶便是娘,他們要的是有一手好廚藝的煮飯婆,不管是阿貓還是阿狗,會捉老鼠的貓就是好貓。
「是呀!不合理。」石拓贊同地猛點頭。
兩者橫眉一蹙。「沒事給我邊邊站,少開你的石嘴,這事和你無關。」
「哦!」怎麼會他沒關係呢?他才是他們的徒弟耶。但石拓還是滿頭霧水地窩回角落,把「現場」留給佔上風的龍煙,他相信以她的口才,一定能說服兩者。
「水溝前輩、死屍前輩。你們鬧夠了沒有,我們要趕著上長安救人呢,遲了就得改上香了。」龍煙不耐地說。
黑如溝事不關己地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如果他們命裡注定早夭,你趕去了也沒用。」水溝?他可是頂頂有名的黑如溝。
「死屍」也湊上一腳。「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你要是逆天行事,可會遭天譴。」
龍煙有些挫敗地吸口氣,但她不會鬥輸這兩個老古人。
她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他們命中的貴人,貴人你們懂不懂?要不要我叫石頭教你們怎麼寫,不過你們腦袋裝的是泥漿,教了也不會長智能。」
「你說我們笨?」黑如溝撫著胸口表示驚訝。
「石頭都開竅了,你們卻還像一堆爛泥一樣不長進,就算有心塑佛也會成犬。」她無奈地想,真是滿不講理的老小孩。
黑如溝和白似師聞言收起偽裝的哭臉,不悅地翹高幹癟的嘴唇,兩人背靠背地生起悶氣。
龍煙則好笑地繼續說道:「你們最終目的還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放心吧,我一下山就會吩咐迎陽樓的掌櫃每隔兩天派人送上佳餚美食如何?」她深知以利誘之,凡人不可擋,何況是兩位老頑童。
「真的?」黑如溝和白似師兩眼發著亮光,炯炯有神,不復剛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死人樣。
「絕無虛言。」她拍胸口保證。
肚皮的問題解決後,他們反應可大不相同。
「煙煙丫頭,你們一路好好玩,不用太惦記我們兩老,我們會活得很健康,等著成仙成佛。」
「是呀!煙煙丫頭,我家石頭就托付於你嘍!你們有事慢慢處理不要急,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
惡!好大的轉變,天下第一厚顏非這兩個老頭莫屬。龍煙一見搞定,馬上說道:「既然如此,我和石頭在此拜別兩位老人家。」
「你們慢走,我們不送了。」兩位老人齊聲道,對他們而言,多走一步路他們都賺累。
石拓還想說些珍重的話語,龍煙才不等他背誦又臭又長的繁文縟節,一把拖著他高大的身軀往外走,免得屋內的兩隻老烏龜反悔,哭哭啼啼又來個五子哭墓。
「煙煙,你怎麼不讓我和師父們話別?」石拓疑惑地問。好歹相處了近二十年光陰,他和他們多少有點感情。
龍煙說道:「你沒看見他們急著打發我們走嗎?你當他們是師父,他們可沒當你是徒弟。」有這麼懶散的師父嗎?居然叫徒弟照本宣科地自練武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