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麻煩你。」故意謙和地要求再添一碗,龍霞想磨磨她的銳氣。
一般來說,她不會故意找人麻煩,但是麻煩若在面前而不去挑又違背她的本性,所以她只好做個惹人嫌的「惡客」。
不情不願地扭著細臀,秋香捧著一碗粥靠近,一雙三角眼正閃著惡意光芒,手一翻,整碗粥眼看著要落在龍霞身上,豈知……龍霞一個巧手接過空碗翻轉,完整地將濃粥收在碗裡,不露半點稠液,「謝謝你的粥,真是好吃。」
想玩她,再回去修煉一百年吧!龍霞作態吃著粥,眼底有著不屑和冷意。
「你……你……」秋香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她只是個纖弱的病人,不可能……「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我這個人一向很懶,不喜歡重複背誦自己的生平,等你的主人在駕光臨時,我再回答也不遲。」她龍霞的人生說來單調,卻又比尋常人豐富,同年紀的女孩乖巧地上課、上班、談戀愛作夢時,她則是受訓、殺人、考社會大學的黑色執照。
「你……」秋香再一次說不出話來,氣得兩頰漲紅:「不要太得意,見著了堡主,我看你還說不說得出話來。」
「怎麼著,貴堡主容貌如此嚇人,有三隻眼還是頭上長了角?」這挺像在描述撒旦的外表,龍霞不在乎地想。
「我們堡主更可怕,他有一對……」秋香話來不及闡述惡魔之姿就被惡魔斷了羽翼。
「臭丫環!」聲未歇,便伴著一道掌氣而至。
秋香被掌風一掃,連後退的機會都沒有,直接飛撞在牆上,當場吐了一口鮮血跪在地上猛求情,「堡……堡主饒命,奴……奴婢再也……不敢了。」她失去血色的身子打著抖,下顎抖如風中的落葉。
「該死。」他手舉起來。
「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多造殺業。」這話貿然一出,龍霞深覺好笑,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居然虛偽地大放厥詞,勸人少積惡果,以蔭後人。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因佳人的兩句話,他強壓抑住滿腹慍火。
「謝……謝謝堡主不殺之恩,秋……秋香告退。」秋香連滾帶爬,滿臉驚惶地離開。
少了個多舌的麻雀,室內一下子靜得只剩下細微的呼吸聲,驀然龍霞那悅耳的輕笑溢出。
「你在笑什麼?」不解地側過身,薩非鷹不讓她瞧自己的正面。
「她的名字。」
「名字?」
「秋香呀!就是三笑姻緣中的唐伯虎點秋香。」她心想,但此秋香非彼秋香,兩人有如天壤之別。
三笑姻緣?他更加困惑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不許戲耍我。」他的語氣中有著命令。
龍霞撇撇嘴想,好專制的男人,不過她倒是記著一件事,唐伯虎這時還沒出生呢,哪來三笑姻緣中的秋香。
看他身為一堡之主,卻一副遮遮掩掩怕人瞧見似的彆扭樣,看了真令人不舒坦。「你是男人吧?」
「你在侮辱我?」薩非鷹僵直的寬背正蘊藏著一股看不見的藍火。「道歉。」
道歉?對她而言好遙遠的字眼。
「你要我道什麼歉。為了你不是男人的事實,還是因為你是男人呢?」她慧黠地問道,這男人真好笑,居然要她道歉,如果他不是男人,為此道歉還有理,可他偏是男兒漢,氣嘟嘟地要她道歉則有些荒謬。
「你好大膽,竟敢一再挑釁我的怒火,你嫌日子過得太清閒了嗎?」一轉身,他一雙大掌欺上她的皓頸。
龍霞不害怕的反而看傻了眼,咦!深棕色的栗發中有暗紅髮根,他的眼睛是……「你有一雙美麗的陰陽眼。」
「美麗?!你說我的眼睛顏色美……麗?」他不敢置信地掌心一鬆,改掐為撫。
打一出生睜開眼見世之初,眾人皆避他如鬼神,直呼他是魔來投胎,若不是有位見識淵博的老僕執意要照顧他,此刻他已不存在世間。
後來及長因突兀的外表,他身旁沒有半個人敢靠近,所以養成他孤僻殘酷的個性,只知以暴戾凌人,而這點他做得很成功,使得每個人都畏懼他,任由他孤獨地俯望高山下顫抖的人群,如螞蟻般以他為首。
她點點頭,「是很漂亮呀!我家大小姐很迷戀綠色眼眸的男子,而我個人則偏好藍色。」大小姐嫁的就是擁有綠眸的英裔美國人。
她很少看見有人一眼深綠如潭,另一眼淺藍似海,若不仔細瞧,會以為是藍中帶綠的顏色,而那頭頭髮,該怎麼說呢?就算名家親自挑染,也染不出那抹自然的火焰,簡直是上帝的傑作。
「你不怕我?」他手指由她的皓頸往上輕撫,一直到她滑細的豐頰。
他不由得上下打量她,一雙清澈如潭的杏眼,小巧紅殷般的菱形唇,肌膚勝雪玉質骨,淡眉如月似仙女,烏絲緞瀑惑心魂,裊娜腰肢柳般風情。江南美女的身段,纖細合度的薄楊嬌軀,比古畫中的仕女還要妍美三分,而她那淡雅的冷然氣質,更教他移不開眼光,不得不醉死在她的冰裙下。
「怕。」
眼神倏然陰沉,薩非鷹的手指似乎泛出火絲,「你怕我?」他不許她怕他,誰都可以怕他,唯獨她不行,她是上蒼恩賜給他的禮物,是他唯一所有。
龍霞面不改色地說:「當然怕,如果你的手指再不離開我的臉,它很快會少掉一截,我怕自己太血腥了。」
救人一命,以身相許的戲碼太老套,她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而讓別人平白吃豆腐的下流事,絕不被允許發生在她身上,她可是江南有名的四冰美人,不是送往迎來的煙花女子,誰都無權玷污她。
薩非鷹怔了一下,莫名地放聲大笑,「有趣,你很合我的胃口,我喜歡。」
「很高興你喜歡我的味道,相信把我清蒸或油炸同樣可口。」她附和道,這男人當真有毛病,拿她的恐嚇當趣事。
「我是很想吃了你,用我的方式,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方式。」他興味十足地挑高她的下巴,讓她看他眼底的慾望。
頭一回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而且是個女人,光這一點他就不打算放她走,何況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美得最沒有匠氣的女人,艷麗中帶著純淨,純淨中有一絲倨傲,冷得像雪山的千年寒冰,卻又能感受到她的淡淡暖意。
她,是一座寶山,值得他用心支挖掘,他相信冰山下有顆滾燙的心,而他從未看錯人。
原來他不是一隻色鷹,而是一隻披著鷹羽的餓狼,照理說這類調戲通常會讓她升起厭惡感,但這回她似乎失了準頭,龍霞一下子沒辦法適應這樣的自己。
「被貓咬了舌頭?怎麼一副憂國憂民的苦相?」薩非鷹不喜歡她皺眉的模樣,於是伸手去撫平它。
突來的溫柔令她直往後傾,不小心撞到腦後的床柱。「真想砍了它!」龍霞捂著後腦低咒,好疼哦!腦袋八成長了個山丘,都怪她一時不察,忘了柱子有多硬。
「我看看。」撞那麼一下一定很疼,他的不捨之心油然而生。
「拜託,別碰。」龍霞不領情的撥開他的手。「要不是你的魔掌乍現,我會少受一次摧殘。」
摧殘?她的用語也未免太可笑了。「我還沒正式摧殘你呢!還是你渴望我的摧殘?」他挑逗的眼神逼近,飽含著輕柔的得意。
「請你先給我一把刀,我才能決定誰是被摧殘的人。」她忍不住又揉揉頭上的腫塊。
「倔強,開口求人又不會要你的命。」他不解她明明痛得要死,還擺出一副沒什麼的表情。
薩非鷹粗魯地拿開她摀住後腦勺的小手,大掌隨即復上,小心輕力地按摩,將熱氣和內力運至掌心,化去她後腦勺小小的淤血塊,免除疼痛。
她閉上眼享受他的「治療」,「你有一雙有魔力的手,你該自傲。」她認為他有雙魔法師的巧手,因她已感到疼痛漸漸減輕。
「笨蛋,這是內功,愚蠢的女人。」嘴上說得很無禮,但他眼底卻帶著未曾有過的寵溺之色。
「你是第一個敢罵我笨和蠢的男人,這筆帳我先記下,來日必討。」龍霞心想,一個擁有二十世紀智慧的尖端女子,竟會被落後的「古人」譏笑,實在是一件很諷刺的笑話。
「你叫什麼名字?」她的髮絲又細又柔真好摸,他的手捨不得離開她秀髮。
「龍霞。」她簡單地報出名諱,相信他沒聽過才是,畢竟南北差距大,北方梟霸應不知江南事。
「龍霞,霞兒……」滿天落霞的殘紅,是他最愛的顏色,「霞仙,從現在起,你的名字是霞仙,只屬於我的霞仙子。」
霞仙?她還龜仙呢!「不行,你不能任意曲改別人的名字。」她會被煙、雲、霧給笑死。
薩非鷹霸道地說:「為什麼不可以?我高興。」她是他的霞仙子,誰也搶不走,霞仙、霞仙,他的晚霞仙子,多貼切的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