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回他提早回航當場捉姦在床,他豈會相信表面貞烈的小妾竟是敗德婦人,私底下早和別的男人暗通款曲,甚至他早夭的兒女中有幾名不是他的骨血,四人互相掩飾地互換偷情對象,就在他的屋簷下行苟且之事,行徑之大膽猶勝於煙花女子。
一怒之下他抽刀一掃,四條人命頓成幽魂,而敢睡他女人的賊漢子則被他挑去腳筋送出島。
他可以讓妻讓妾,只要光明正大的來索討,他立刻答應,絕對不皺一下眉頭,但是男人的自尊不能忍受背叛,他要不發狠怎能顯示海盜王的威儀,即使是他棄如敝屐的殘花敗柳。
像他正妻安安份份的謹守本份,他不會因為心中另有所愛而休了她扶正小妾,偶爾還會到她房裡溫存溫存,該給的月銀從未少過。
而他另一名小妾雖未生育兒子只有一個女兒,仍然每月供以百兩銀子、奴僕數人悉心照料,有時也會上她房裡歇息。
總之,「人不負我,我不負人」是家訓,只用於他沙霸天的女人。
惟獨例外的是他剛烈不馴的小女兒,活脫脫是他年輕時的翻版,火一樣的烈性子根本不甩任何人,全不把老子放在眼裡,不時地給他難堪,讓他下不了台。
「老頭子你自個造的孽自己收拾,女兒我很忙,沒時間管你的『家務事』。」她得思量一下,長安路途可不短。
他橫眉一豎,「小、娜、兒——你想準備三口棺嗎?最後別草草的葬了我們。」
「言重了,爹,後山那塊地已為你留著,還有,別叫我小、娜、兒——」她火氣不小的回瞪一眼,威脅的口氣甚重。
「反了,反了,你敢杵逆我?!」大刀一劈,呼嘯而過的刀風驚人。
沙琳娜冷笑地將隨身彎刀往桌上一放。「老頭子,真想和女兒過過招呀,」
「你……」他氣結的吹吹鬍子,大刀往後一拋,差點砍到他的二女兒沙秋柔。「學了幾招三腳貓功夫而已。」
「爹更是坦蕩,自曝其短。」知道功夫差就自承,棄刀不戰。
「我是指你!老子的武功蓋世,想當年我叱喀風雲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胸脯一拍,他遙想當年的風光。
「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的海上是我的天下,老人家咬不動硬骨頭了。」打了個哈欠,她以瞧不起的眼神斜睨他,好像在看一條虛張聲勢的無毒悔蛇。
表情一狠的沙霸天掄起拳頭重重一擊。「沒有我打下這片江山,你能坐享其成?!」
「老頭,你大概忘了三年前是誰救了你的老命,沒有我的發揚光大,你海上霸權早已易主。」裝腔作勢的老頭。
「你……」自知鬥不過她,他聲調一軟,揚起噁心的慈父嘴臉。「女兒呀!爹知道你最孝順……」
「少來,不孝女是你的口頭禪,不孝了十九年,請容許女兒繼續保持下去。」她不等他說完地打斷他的話,一粒粒的雞皮疙瘩爬滿手臂。
「沙琳娜,你翅膀長硬了,以為有老子的放縱就無法無天,太久沒扛椰子了是吧!」意思是欠教訓。
她玩起辮子數著髮絲。「爹,你聽過哪個海盜是奉公守法的?難不成你要女兒金盆洗手、改邪歸正?」
一時語塞,他氣在心底成傷呀!
兒女不成材他生氣,恨不得割開他們的腦袋塞點聰明才智進去,好歹別丟他的老臉。
可是養個心思玲瓏的女兒他更火大,明明他是為人老子卻老是佔不了上風,每回一叫陣就落個潰不成軍,怨她機智過人不肯讓讓長輩,中了暗招只能將苦楚往肚裡吞。
癡兒、慧兒都是他的心頭痛,報應呀!是他無惡不作、喪盡天良、糟蹋無數閨女的清白,所以老天在罰他。
「爹,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收起你的氣餒表情少做戲,誰看不出你在偷笑。」她的出色是父母眼中的驕傲。
沙霸天險些吐血,他明明在生氣,哪來的笑意。「你到底要不要去長安?」
「要呀!」她簡潔的回答讓他傻眼。
「你你你……」
「爹,以後少喝些酒,老人家的身子骨不比從前,老人病不好醫。」她不帶同情的一眄,指他的口吃。
大夫人和蘭夫人的哭聲漸歇,多多少少聽進他們父女倆的一、兩句對話,幸好上無長者,不然倒像是死了丈夫似的哭衰准引來非議,兩人手牽手被掃地出門。
說起沙霸天的女人都頗具姿色,以前的一妻七妾都是風靡八方的美人兒,個個如花似玉叫人看了直流口水,他搶得風風光光。
即使年華老去,四十來歲的正室依然風華絕塵,不輸給年方三十四的蘭夫人,除了她眼角的細紋多了幾條。
「你哦!能不能少氣我,見不得老子長命百歲呀!」氣一歎,他摟著愛妾為她拭淚。
沙琳娜不輕不重地冷哼。「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以為佛祖敢收你這個千年大禍害嗎?!」
「老子就不信你一生順順利利,遲早有個男人會治你。」他像是詛咒似地道。
「爹,你在期待女兒的不幸嗎?」嗟!死海盜頭子。
「老子是可憐即將娶到你的東方無我,他家的香火肯定不盛。」香少燒,佛不佑。
他的幸災樂禍引來另一個女兒的怒意。
「爹,同樣是你女兒,為什麼不能是我嫁進東方家?」不服氣的沙家二小姐搶著要出閣。
沙霸天冷厲的一橫視,「東方家是何等人家,憑你還入不了那道朱門。」
「不公平,爹偏心,我的容貌並不三妹差,而且更能持家。」她不甘心好處盡讓這個雜種三妹一人獨得。
東方家的財勢與朝廷的交好是人盡皆知,一入東方門便是高高在上的莊主夫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會老是壓在三妹之下受人忽視。
「是呀!相公,柔兒都不小了,你怎能厚此薄彼的不為她打算打算。」沙秋柔的娘親不免幫腔。
女兒得勢她也沾點光,省得看人臉色過活。
「是不小了,睡遍了全島的年輕漢子還敢出去丟老子的臉,你以為東方家的人肯接納個爛貨為主母呀!」不知恥。
「爹,留點口德,自個的女兒何必說得如此難聽。」表情一沉的沙琳娜不豫地投以一瞟。
「難道老子還污蔑她不成!十三、四歲就和狗子他爹胡來被我逮過一回,然後是楊家小子……」他一口氣數了十來個男子名字。「要是她肯潔身自愛,老子需要犧牲你嗎?」
犧牲?!沙琳娜笑得冷然。「老頭子,你當我是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嗎?」
想不到海盜也有做善事的一天,當年沙霸天好死不死的救了東方老爺一命,因此厚著臉皮地指著兩家夫人的肚皮訂下婚約,強逼著人家要報恩。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正主兒早在十八年前就香消玉娟,死時不過十歲,所以在七年之後他又挾思索報,要人家履行當年約定,只是妻子人選換了,由排行算是大姐的沙婉兒頂替。
誰知一場高燒奪走了她的正常,二十歲的姑娘舉止像七歲幼童,傻里傻氣地活在長不大的世界裡,令人歎息之餘不免心疼幾分。
沙霸天僅存的三名女兒以沙婉兒生得最美,但是她不擅打扮反而顯得有些其貌不揚,其次是沙秋柔,再者才是當家的沙琳娜。
不過,三人若是一字排開,最能引起男人注目的莫過於渾身妖邪的混血美人,她一雙冷得深不可測的紫瞳充滿靈魅,讓人移不開目光。
「嘿嘿!小火焰,你別把烈火燒到老子身上。」他怕極了這個高深莫測的女兒。
「烈火」是女海盜沙琳娜橫行海上的封號,意思是她所到之處盡成灰燼,絕不留一點殘渣喂海裡的魚蝦。
「爹,三妹不想嫁你何必勉強她,我不信東方無我不賣你面子敢休了我。」不死心的沙秋柔再一次為自己的終身幸福努力。
「老子是海盜你當是玉皇大帝呀!他連皇上的賜婚都敢拒絕,老子算老幾!」他還擔心對方悔約呢!
但是,若是進門的是娜丫頭就另當別論,他一點也不操心她會吃虧,該小心被休的是東方無我。
「他拒絕皇上賜婚?!」沙琳娜挑挑眉。有意思,很狂妄的傢伙。
「娜丫頭,東方無我和你有得拼,換成是柔兒,我看她大門也不用進去,直接坐回頭轎跳海好了。」他不是危言聳聽。
東方無我的精明深受皇上的賞識,多次想招攬為官未果,十幾個公主任由他挑選亦遭拒,傲慢的程度氣煞天下士人。
「爹,你少瞧不起人,你一向偏袒三妹,我不信我嫁不了東方無我。」沙秋柔賭氣的扭頭就走。
「柔兒……」她的娘親也有口怨氣不吐不快,「相公,你到底還要忽視我們母女倆到幾時?」
淚眼一茫,她追著女兒而去,沉重的閨怨撞擊每個人的心窩。
只是——海盜窩哪來的工夫傷春悲秋,三、兩句話的移轉已讓人遺忘她們的存在,沒人在乎她們母女倆幸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