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不想知道的事。
她用刀子割破層層裡布,映入眼中是一對彈突的乳房,「他」是……
「女的!」
可惡!又被騙了。
宋憐星雙眼掃去,狠瞪不知情仍快樂地搖著尾巴的小花豹,不痛快地撿起一顆石子往它眉心黑毛擊去。
「嗚哦——嗚哦——」
舒服多了,它的慘叫聲讓人覺得世界是美好的。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望著氣息虛弱的假公子,救與不救都是麻煩。
管他的,就丟給奇奇怪怪去研究好了,反正死了到了他們手中還能活。
將就了。
☆ ☆ ☆
「二少主……不……不要……二……少主……不要……跳……少主……」
平板的大床上躺了個全身是傷的男子,斷斷續續的囈語不斷,高燒數日猶然未退,讓所有關心他的人急得夜不成眠。
一隻修長無垢的手按住他的脈門診斷,眉頭始終未曾舒開地緊斂著。
五天前一位漁夫在河邊救起他,當時有小販經過認出他是日光堡的殷風,因此有人通知了堡中人來接回奄奄一息的他。
大家所憂心的不只是他的傷,還有由他護衛、掌管堡內商務的二少主江柳月。
「堡主,殷風撐得過嗎?」
順著完美指頭往上瞧,赫然是張俊美無儔的男子臉孔,五官異常俊逸地呈現淡淡愁色,削薄的頰骨微浮溫和氣息。
他是個相當美麗的男人,而且不會教人錯置性別。
「很難說,他傷得太重,大概由高處墜下,撞擊力過強傷及內腑。」外傷好治,內創難醫。
他們遇著何事?盜匪攔路或是不慎擋了旁人的財路?
「難道連堡主都救不了嗎?」與殷風情同手足的張毅痛心的問道。
「虧我堪稱為『儒醫』,救活了無數的人卻救不了自己的屬下。」江柳色難過的一喟。
先人創立日光堡本以武傳家,偏他自幼對醫書著了迷,矢志要成為救人濟世的大夫,因此堡中大都由二弟接管,而他四處行醫。
對於商務他一竅不通,更不愛爾虞我詐的商業場合,一心只想救更多的人,不論好壞或貧富。
可他的仁心仁術並不太獲得堡中的贊同,一致地認為他該擔起堡主的責任,不該將一切的堡務都丟給二少主處理,「他」畢竟太過年少,未能服眾。
即使「他」的能力真的過人,但在一個頗具聲望的大堡中,謫長子才是一堡之主,凡事該量力親為,而不是交給庶子打理。
「表哥,人若救不了不是你的錯,是他命裡注定。」最好死了算。
一位神情倨傲的華衣女子不屑的說道,在她眼中除了江家人以外,其他的僕從都是賤命,死不足惜。
「華依,不許胡說,救不回殷風是我醫術差,怎可說是命裡在定。」他不信命理說。
驕縱的華依腳一跺。「表哥,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下人罵我!」
「在我眼裡,眾生皆平等,你不可用歧視目光對待別人。」江柳色不具火氣的說道。
「你想學佛修禪呀!我可不准。」她撒潑地攬著他的手。
從小她就愛慕卓爾溫雅的表哥,打十歲起就住在日光堡不走,雖然他有一位人稱江南第一美女的杜襄襄為未婚妻,可是未入門前,凡事總有變數。
就算真入了門,憑她在日光堡打下的八年根基和人脈,她頂多當個沒聲音的正室,而當家主事的會是身為二夫人的她。
通常,妾可是比妻得寵,何況他們又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感情自然比個外人好。
想跟她搶表哥,得看她點不點頭咯!
「表小姐,請你安靜些,不要妨礙堡主救人。」眼底有著強烈的不悅,張毅忍下憤怒的介入。
「狗奴才,誰准你開口來著?也不瞧瞧自己是何等身份。」她輕蔑地一揮袖。
「奴才是侍奉主子的,可是表小姐好像不姓江。」他明顯地指出她不過是個趕不走的客。
華依生氣地想摑他掌,但是叫他避了開。「你是什麼意思,不姓江就管不了你們這些奴才了嗎?」
「你是沒資格。」他不怕觸怒她,事實確是如此。
「好大膽的奴才,你以為有柳月可撐腰嗎?他死了。」她痛恨江家多個人掌權。
江柳月是她肉中的刺,眼中的釘,不拔不快。
表哥向來不管事,她以為只要自己表現出色,有朝一日便可以接管日光堡,恣意享受權利與經濟在手的快樂,號令全堡千來人。
但是五年前,年僅十二歲的江柳月以優異天賦贏得第一筆生意時,江家二老便刻意地訓練「他」成材,從此成為主事者。
不過是妾室生的庶子,要不是她姨娘十多年前過世,「他」母親哪有可能扶正當起主母來,更別提那個小雜種能出天。
她早咒晚咒,咒「他」早日昇天,果真如了她的願,八成活不了,不然「他」的侍衛絕不會落單,要死不死地只剩一口氣。
「不……二少主他……沒死……他不會……死……二少主……」
不經意的刺激,殷風用著粗啞的嗓音吶喊著,沉重的眼皮緩慢的撐開,睽違已久的光線讓他有些不適應的瞇著眼,看起來非常疲累。
「殷風,你醒了。」放下心中重擔的江柳色吁了一口氣,只要能醒就沒事。
「兄弟,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我快擔心死了。」抹抹淚的張毅高興的靠近床頭。
殷風視線不甚清楚,感覺依稀在自己房中。「二少主呢?他沒事吧!」
「這……」
兩人面有難言,不願告訴他實情。
「二少主他會沒事的對不對?他比我早一步跳下斷崖,你們有尋到是吧!」殷風情緒激動地抓住江柳色的手。
斷崖?!
那附近唯一的斷崖有百丈之高,有武功護身的殷風尚且傷成如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男孩又豈能撐得住?定是凶多吉少。
他們黯然不語,眼神中流露出深沉的哀痛。
「你都快死了,柳月怎麼活得了,少自欺欺人了。」華依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胡說,二少主福大命大,他會安然渡過此災。」他掙扎著要下床,卻發現雙腿不能動。
江柳色用遺憾的口氣按住他的肩。「你的腳斷了,至少要三個月才下得了床,而且……」
「而且什麼?」他神色冷漠的一峻。
「就算痊癒了,走路可能會有點跛,除非有接骨草。」但良藥難求。
「沒有其他的辦法嗎?我不能待在床上。」他得找回二少主。二少主必須活著,否則他將以身殉主,以贖護駕不周之罪。
「跛子還求什麼?有床躺就不錯了,柳月可是用飄的,說不定屍體早被魚蝦啃光。」
幸災樂禍的華依說完此話,身子微微一凜,因她看見殷風和張毅同時用殺人似的目光瞪著她。
「華依,收斂一下性子,何必出口詛咒自己的表弟。」同是一家親,何事催煙急。
「我才不承認和他有任何關係,一個小妾生的小雜……總之他死了最好。」她的惡毒言語在江柳色的一視下稍微收口。
「柳月是我的親手足,你為什麼不能對他和顏悅色?」他很無力。
他不擅長處理人與人相處的關係,總認為人性本善,再壞的人都有可取之處,所以他以一顆醫者的包容心容忍她的一切胡為。
都是自己的親人,和睦相親才能成就一個家的完整,她為何不懂呢!
「哼!誰叫他不女不男的不討我喜歡,連我花個錢買胭脂都要管。」不過才幾百兩而已。
「你是嫉妒二少主雖是男兒身卻比你美上十分,而且華家的人要花錢請回華家取,日光堡的財源是我家二少主一手賺進的,與你一個外人無關。」張毅實話實說,毫不忌諱。
「你……你好樣的,張毅,敢來批評我,等我掌理了日光堡,第一個就逐你出堡。」她大言不慚的說道。
微微歎了一口氣的江柳色重話一說。「華依,我還沒死,應該還輪不到你作主。」
「表哥,人家是為你著想,惡僕欺主吶!」她不甘的噘著嘴。
「我信任張毅,何況他欺的是我,和你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江柳色說得和顏悅色,可她卻聽得一臉怒火。
「什麼沒關係,將來我會成為你的妻子,不先立好威望怎麼成?」她已經想好怎麼管她這一大群下人。
他為之失笑。「我視你如妹,哪來婚嫁之說。」
「不管,我就是要嫁給你,你也一定要愛我。」華依蠻橫的說道。
「你忘了我已有未婚妻。」對於遠在揚州的她,他是憐惜多過寵愛。
她驕縱的仰起頭。「我有容人之量准許她與我共侍一夫,只要她乖巧聽話不與我爭。」
江柳色愕然。
一旁的張毅則搖搖頭,暗自祈盼二少主趕快平安無事歸來,以堡主與世無爭的寬厚性格,遲早會被逼娶一個不愛的惡婦為妻。
只有二少主能阻止此等恐怖之事。
而死寂無語的殷風卻試圖運氣,好打通兩腿之間的血路,早日下床尋找他的二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