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打抱不平的端敏一抽鞭,揚去了對方的扇身。「有我在此,你休要調戲良家婦女。」
「小鬼,你口氣未免太狂了些。」
「要你管,她是我先買下的,你最好給我閃一邊別吭氣。」她一火,公主的氣勢令人一愕。
「公子,強龍不壓地頭蛇。」巴圖擔心地扯扯她的袖子。
「我偏要壓,看他能拿我怎樣。」她不服氣的回應。
眾人畏而走避。為她的下場掬一把憂慮。「大膽刁民,你可知本爵爺是誰?」小小無知黃兒,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爵爺!?」
「本爵爺乃是當今裕親王之謫長孫,蘭州封地可是我的藩地。」他驕傲的宣稱。
端敏好笑地戳破他的大話。「皇上封的是裕親王,幾時輪到你出頭。」
原來是五皇叔的孫子,論輩分還低她一等呢!
「本爵爺是未來藩王,你敢對我不敬?」哈赤·愛新覺羅凶狠地掄起食指一比。
「根據我朝律法,未曾受封而自稱爵位者,有造反之心當誅九族,你已是有罪之身。」還敢耀武揚威?
「天高皇帝遠,小鬼,要命就給本爵爺滾遠點,這美人兒我是要定了。」他一發狠就抓起賣身女子抱在懷中。
「你……」她被激怒了。「好個小畜生,欠教訓,讓我代你阿瑪、額娘教訓一番。」
☆ ☆ ☆
情勢真的很可笑,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自家人竟卯上自家人。
一觸即發的緊張對峙著實令人捏了把冷汗,一邊是勢單力薄卻自詡刀劍不入的俠女,一邊是聲勢浩大、拔刀怒視的忠心侍從。
如此懸殊的對比叫誰看了都有些不忍,位居高樓的孤傲男子冷眼旁觀,獨自飲著冷酒,嘲笑底下小男孩的有勇無謀。
民不與官鬥,尤其是有權有勢的皇親國戚,縱使理大過於天也是死路一條。
啜飲著伊川縣辛辣的杜康酒,入口的濃度讓他略微顰眉,的確和汝陽的杜康一般烈,龍門石窟的伊河製出的酒味易醉呀!
一家小酒館竟擁有汝瓷陶瓶,此乃中原五大名瓷之一,難怪賓客絡繹不絕,座無虛席,幾乎到了一位難求的地步。
「大哥,你就行行好,別再和小弟玩你跑我追的遊戲。」呼!累死人。
一位二十郎當的年輕人抹去額上汗,氣喘吁吁地像個半百老頭弓著身,未經招呼地在孤傲男子對面坐下,大刺刺的拿起他的酒杯就口一飲。
一入喉,他立刻紅臉地直喊辣,不嫌髒地拿起用過的竹筷夾了淮舌豆腐放入口中一化辛辣味。
「沒人要你窮忙。」冷傲的態度冰冷至極。
「幾年不曾回堡,爹娘已掛念地白了發,你該回去盡盡孝了。」免得他被責任壓沉了肩。
「有這麼簡單嗎?」前年他才由一堆仕女畫像逃難而出。
冷展情一頓地乾笑。百月神教早已沒落,有家不歸,四處流浪可不太好。
「冷家堡有你就足夠了,少來煩我。」冷傲不耐煩地一口幹掉半杯酒。
日月神教呵!多遙遠的記憶。
兩年前的盛況已不復見,一個最具號召力的反清力量,因月剎天人的殯落而消散,教主宮群帶著一雙兒子悄然引退,徒眾群龍元首另投其他義軍旗下,至此日月神教成了一則不朽傳奇。
這樣血一般的事實烙印在午夜夢迴時令他特別驚心,冷傲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當他心繫的女子以身餵劍保全他們生命時,那刺心的痛彷彿傳到他心窩,至今仍疼痛難抑。
月剎的死亡讓他的心也跟著枯萎了,猶如寸草不生的一片荒蕪,世間的一切對他已無意義。
他不在乎日月神教的成敗,因反清復明的意識已隨一縷芳魂遠揚,如今的他只想自我放逐,摒棄世俗睪礙當個紅塵浪蕩子。
家何在?
天之下也。
「大哥,你好冷血哦!我是你惟一的手足吶!多少分點心思在我身上吧!」底下究竟有什麼好看?
他順勢一瞧,不過是一群人在欺凌一個可愛的少年公子罷了。
「展情,你嫌舌頭太長嗎?我的劍很久沒喂血了。」底下那個小鬼太天真,居然和人講道理。
冷展情不在意地朝上方扔顆花生,張口接個正著。「你看那個小笨蛋還能活多久?」
「不關我事。」他冷言的調回視線,專注在面前的酒菜。
「行俠仗義是習武者所為,你不去救救他?」小個子就是吃虧,高個兒一站就看不到頂。
「我討厭救人,尤其是不自量力的小鬼。」簡直是浪費體力。
冷傲想起以前多事救了位滿清格格,差點被她驕縱的個性煩得脫不了身,好在他及時留書出走,才擺脫了任性又愛膩人的嬌嬌女。其實她並不是壞得無可救藥,而是太過單純、無知,不會體恤人,以為每個人都當奉承她,將她捧在手心中呵護。坦率無偽大概是她惟一的優點吧!咦!一年前的事,他怎麼會聯想到那位愛指使人的小格格?冷傲搖搖頭,企圖安慰自己。一個是大清嬌貴的格格,一個是乳臭未乾的小鬼,他們截然不同的身影怎麼會重疊成一人?是他多想了。
「此言差矣!命無分貴賤,你忍心看他死在亂刀之下?」嘖!一條小命,恐將休矣!
「不想喝酒就給我滾,別擾我的酒興。」別人的死活與他無關。
「哇!親手足你還來真的,可憐合歡表妹當你是良人,正苦苦相盼呢!」真是多情空留恨。「她還沒嫁人?」
滿臉笑意的冷展情推開他冷寒的劍。「你又不是不曉得她從小就嚷著要嫁你為妻,沒達成目的怎肯罷休?」
「她是為了冷家堡當家主母之位吧!」他冷嗤道。
「大哥,別小看女人的決心,人財兩得不是更快意?」誰不愛俊偉夫婿和榮華富貴呢!
爹娶了一妻二妾,正房所出的謫長子理所當然要繼承祖業,像他是妾室所出的庶子,不受青睞是正常事,不過,人總要往高處爬。
而大娘是個有謙良婦德的好女人,不因他是妾生而有所排斥,總一視同仁地寵愛有加,甚至在大哥久出不歸的情況下,還想讓他接下冷家堡大業。
其實,自個的娘也是一位嫻淑的小妾,對大娘的提議百般推卸卻不敢掠奪,只同意他暫代堡務,日後再交回長子手中。
不過,真正有意圖的該是爹十年前迎娶的另一妾,花艷娘出身青樓,十三歲即破身接客,二十歲被贖了身嫁入某大戶為妾。
誰知遇人不淑的她被其他妻妾排擠,丈夫貪花好色又納了新歡,不到三年光景即又淪落風塵,最後,還是她擅玩詭計佯裝懷了冷家老爺的子嗣才得以入冷家門。
可謊言是很容易不攻自破,始終未大的肚皮在數月後被拆穿,她著實受冷落了一段時間。
然而,她畢竟是花娘出身,以色侍人的手腕高人一等,先是討好兩位姐妹懇其說情,再以妍媚姿態誘惑良人春閨銷魂,漸漸才有些地位。
或許,是前次婚姻的殷鑒,她對權與利的取得十分注重,一心要生個兒子取代冷家兩兄弟掌家,故動不動就私下挑撥,好似無人有權掌管一堡之務。
幸好她一直未生育子女,大概是賣笑生涯中喝了太多避孕藥物,以致身子難以受孕,圖不了她的野心。
「女人可以是剛毅如鐵,亦能溫柔似水,我從不敢小看女人。」冷傲想起月剎的完美。
冷展情冷地打個顫。「大哥,你不要突然笑得很溫柔,那是很駭人的。」
天呀!他寧可看大哥冷冰冰的模樣,好過此刻的肉麻兮兮。
「笑也礙著了你。」他倏地收起柔軟笑容。
「這樣好多了,看起來也順眼。」冷展情的心頓時安了一半。
「有病。」
冷傲懶得理他的瘋言瘋語,二十幾年的兄弟豈會不清楚他的性情,人前正經八百,人後嘻皮笑臉,只有自家人才瞧得見他人後這一面。
街上觀望的人潮漸多,賣身葬親的孝女在一大一小的人影當中舉棋不定,彷惶地不知所措。
「大哥,我看你乾脆回堡娶了合歡表妹算了,隨便生七、八個小繼承人,你、我都輕鬆是吧!」
「你去娶。」冷傲橫瞪了他一眼,責其胡言。
「長幼有序,小弟不敢越庖,何況她愛的是你又不是我。」所以他儘管落並下石亦無妨。
反正有個現成的擋箭牌好用,大可放肆造反。
「你在嘲笑我?」
他哪敢,只是偷笑。「你也老大不小該成家了,娶妻是好事,幹麼別彆扭扭像個大姑娘。」
「冷展情,脖子放久了會酸是不是?」這個手足真沒個分寸。
「大哥,你該不會不行了吧!」冷展情的一雙賊眼直往他胯下瞄。
「激將法對我不管用,換點新鮮的詞。」行不行,昨夜的花娘可以回答。
若是以往,他必會中計地找個女人證明。但這二兩年他沉穩了許多,因為少了個尖酸刻薄的月剎在一旁激怒,他的修養自然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