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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   ☆   ☆

  「你自個的毒還未解清,回去休息。」仇恨嚴肅地對冷傲說道。

  床上的端敏雙眼緊閉,毫無血色的蒼白臉蛋泛著黑氣,一道怵目的傷口由左肩橫向右肩,半趴伏著,令人似乎快聞到一絲死亡氣味。

  她生命跡象薄弱得令人憂心,隨時有香消玉殯的可能,因此讓同樣毒性未解的冷傲不敢眨眼,只能一籌莫展地守在床側,靜靜地盯著她一縷縷淡淡的呼吸。

  前一刻她還嬌俏地纏著他問個不停,下一刻卻滿身鮮血地倒在他懷中,這叫他情何以堪?

  唐豪那一劍砍得多深,毫不留情地傷了她的肩骨,一向怕疼的她該有多痛!他寧可自己承受那抹了毒的劍鋒,也不願見她奄奄一息而無力救助。

  「先回杭州再說,你的體力硬撐不了多久。」不然他也會倒下。

  「告訴我,她不會有事。」語氣沉重的冷傲面色黯然,心口苦澀。

  他害怕她……不,她會鴻福齊天,平安度過此一惡劫,再度展露歡顏。

  「阿彌跟著月剎學過幾年醫術,應該可以解你們兩人的毒。」妻子的能力小有所長。

  「日魂。」

  「日魂已死,叫我名字吧!」魂已消散人非昨,往昔似夢。仇恨心中不禁如此感歎。

  一朝醒,雲淡風輕,人生不過百年,管他誰當政。

  「仇恨,給我保證。」

  仇恨冷眉一凝。「她對你很重要?」

  「這一劍她是為我挨的。」冷傲不正面回答,模糊了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感覺,只知道就是心疼她、想寵壞她。

  「你忘了月剎?」

  「她不是個會令人輕忘的女人,我記在心裡。」雖如此說,但他心中那天人般的容貌正在淡化,另一張清麗姿顏已清晰浮現。

  「你動心了。」他快慰的一笑。

  由於阿彌產後體虛,義母思女日益成疾,故仇恨特上長白山採集人參補氣,歸途聽聞刀劍聲,且其中一名的聲音十分熟悉,他才使劍相助。

  驚見兩人都中了毒,他無法兼顧地只好先幫昏迷女子止血,再將意外採得的百年靈芝讓兩人分食,才得以暫時控制毒性的擴散。

  冷傲有深厚內功護身尚無大礙,可她卻沒有此等幸運,失血過多加上毒性侵襲,還能活到現在已叫人稱奇,他不敢斷言有法可解,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別管閒事,阿彌生的是男是女?」他顧左右而言他,欲掩飾侷促的倉皇。

  「是兒子,你錯過滿月酒了。」仇恨微露父親的笑意,心滿意足。

  「下回生女兒我一定到。」端敏,你是勇敢的格格,要撐住。

  「敷衍。」

  仇恨不多提地準備啟程事宜,他狀似收拾行李卻忽而伸手一點,驚愕的冷傲身子一軟便往後倒去。

  「兄弟,我是為你的身子著想。」

  馬車轉輜地駛向杭州城,駕車的是一位冷峻少言的高大男子,而一對交頸男女沉睡著躺在車廂裡。

  命運,正在前頭等著。

  第五章

  西湖的水波蕩漾,荷影點點,舟上漁姑輕唱,黃魚化游水面下,吐出一串串氣泡。

  眠月武館喝聲連連,驚走了自在的魚群,蜻蜓眨眨眼中黑點微抬一望,無憂地拍拍兩對雙翅飛向天空,而天上的白雲正緩緩飄向西方。

  一片梧桐葉隨風捲入半敞的窗內,燃著熏香的煙霧裊裊,環繞著錦被覆蓋下的佳人。

  端敏的胸口規律的起伏著,惟有清冷的肌膚洩漏她此刻狀況,毒性入髓,朝夕難保。幸好有一股真氣護住心脈,勉強維持她僅剩的一縷芳魂。

  「怎樣,她還有救嗎?」仇恨急急的問道。

  高大健壯的阿彌眉宇不展,放下診脈的手。「不太樂觀。」

  「查得出是哪一種毒嗎?」光看她的臉色就知道情況危急。

  「很難,唐門煉製的毒藥千種,我不確定她中的是哪一種毒。」要是小姐還活著就好了。

  「猜猜。」

  她低忖了一下。「有可能是七情蟲,或是陰毒地寒風草,更甚者……」

  「嗯?」

  「我擔心是蝕骨追魂,它比冷公子中的九轉追魂還要難解數倍。」她指指端敏眉尾那冒起的小紅點。

  蝕骨追魂是由九轉追魂的精華而來,其中又添了幾味強烈的毒物,中毒者臉色會呈現粉紫色,而眉宇間會有不定量的小血珠凸高皮膚成點。

  如今,百年靈芝加上冷傲犧牲的十年功力只能顧本,若真是蝕骨追魂,那她惟有等死,因天底下沒幾人能解此毒,除非唐門肯拿出獨門解藥。

  可是下毒的人死了,而解藥本身也是毒藥,根本無從自眾多的瓶瓶罐罐重新調製,因為稍有一種份量重了些,那中毒者必會劇毒攻心而死,沒有第二次機會。

  她不能拿那位姑娘的命來賭,這是必輸之局。

  「沒有其他辦法可想嗎?」仇恨答應冷傲要救活她。

  「我的醫術還不到火候,小病小傷尚可一試,但她傷得嚴重又毒侵四肢,我看捱不過三日。」

  「什麼?」

  冷傲嘶吼地推門而入,不顧癡兒的扶持跌簸走近。

  「你的毒剛清除還未恢復元氣,幹麼急切切的下床?」仇恨扶住他的身子以眼神責備癡兒。

  他抗拒地一推。「阿彌,你說她還能撐幾天?」

  「三天。」她微累地拭拭額角汗漬。

  在這之前,阿彌已經三天三夜為兩人的毒而不眠不休。好不容易解了他的毒,可另一位姑娘的毒性卻棘手得很,她只得繼續和死神搶時間,盡最後一分心力。

  兒子已餓了三天未哺乳,為人母的雖然心疼也只有忍著,交由幫傭的廚娘代喂米漿。

  若不是早些年的磨練造就她堅韌的個性,她可能會吃不消地放手,徒使兩條人命無辜流失。

  「冷傲,你要將人帶往何處?」仇恨以身一擋,阻止他做傻事。

  「天山。」

  「你瘋了,從這裡到天山少說也要七天,你肯定能找到頑性如童的二佬嗎?」他簡直是在作踐自己的身體。

  「總要一試,我做不到眼睜睜看她停了呼吸。」不能再有人為他而死。

  月剎的死曾叫他心灰意冷,好在時間緩和了那刺心的痛楚。

  而端敏只是安靜地閉著眼睛,見她如此毫無生氣,他的心就宛如被野獸的爪撕扯著,心底的一角開始崩潰,一片片的碎裂,連血液都凍結了。

  他不得不承認心中已有她的存在,她特有的活潑天性已活絡他冰冷靈魂,讓他能夠清醒的面對人生。

  「再想想附近有無醫術高明的大夫,不要急著做無謂的傻事。」那樣根本來不及。

  「是呀!冷公子,聽我相公的勸,你這樣亂搬動她的身體反而會加速毒性運行,恐怕連三天都度不過。」留下的話,還有三天的救援機會,也許會出現轉機也說不定。

  「我不知道……」冷傲一臉茫然的抱著端敏,進退無措的僵立原地。

  「先把人放下,這位姑娘禁不起你的移動。」整整床,已有武館主母架式的阿彌幫忙扶人躺平。

  她和仇恨共創眠月武館,兩年前的日月神教已退出反清復明的行列,眠月之意是指永眠的月剎,藉以緬懷他們永生難忘之人。

  館內招收近兩百名男女弟子,他們大都十分勤練地學習武術防身,沒人敢隨意偷懶,因為兩位師父都很嚴厲,眼神一視就讓他們畏懼三分,主動地舞拳踢足。

  而他們兩人剛成親之際曾引來不少側目,不解男的剛冷卓然、一身孤傲的風霜味,怎會配上個其貌不揚、肩債體壯的黑膚女子。

  可時日一久,阿彌的堅毅和侍親至孝的態度即扭轉了街坊的印象,進而接納地和她相處甚融。

  懷孕以後,她的臉上開始散發母性光輝,粗壯的外形顯得日漸,隨著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更趨女性的一面,瞧久了頓生一種自然之美,叫人樂於與她親近。

  大概是生育前後吃了各種補品,不僅使阿彌黝黑的皮膚褪成光滑的小麥色,骨架似有纖細之姿,而更具女人味。

  「阿彌,救活她,求你。」

  阿彌為難的看了他一眼。「冷公子,你要有心理準備,我能力有限。」

  「救活她,我不接受其他理由。」冷傲強橫地不許她放棄。

  「我……我盡力。」她無奈地望著丈夫。

  「不要用盡力兩字敷衍我,我要她活著對我笑,開心的惹事闖禍。」只要她活著。他內心深沉的吶吼著。

  「冷公子——」

  仇恨將手搭在妻子肩上。「冷傲,你冷靜點。」

  「在她只剩三天壽命的情況下,你要我怎麼冷靜得下來?」冷傲低喊著輕撫床上端敏的臉頰。

  「如果小姐還在世,她應該能解毒。」黯然一歎的阿彌懷念地說著。

  「我的好阿彌,沒想到你還惦記著我。」

  爽朗的笑聲讓所有人為之一震,隨即一截白綾由窗外飛飄在所有人頭頂,旋轉如游風舞花。

  門推開了,踩進一雙男人的大腳,嘟嘟嘎嘎的飽含不滿。

  「你真是不安分,有門不走非要裝神弄鬼,你瞧這一屋子嚇傻的蠢豬,真是難看!」煒烈不甚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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