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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寄秋

  古老家族有著賦予傳統的神聖使命,不因時代的變遷而隨波逐流,任由傳統式微。而婚姻便是其一的堅持。

  門當戶對,青年才俊,企業表率,總而言之,孫婿人選必須是出身世家,背景「清白」,無不良紀錄,榮登全球富翁排行榜的知名人土。

  「不是你錢賺得不夠,在老太后眼中,你是不學無術的投機客,高級流氓,亡命天涯的爛賭徒,一隻不折不扣的溝渠老鼠。」

  「你再說一遍。」頓時驚狠的段天桓冷磐沉道,眼神如冰。

  不為所動的游少槐有抹報復的痛快,「瞧,你現在的神情像個討債的冤鬼,誰家的父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

  「你……」一隻素手及時覆上他的手背,阻止他爆發的怒氣。

  「何家太后中意風度翩翩,文質彬彬,溫儒單雅型的男人,你認為你合格嗎?」他有點幸災樂禍的心態。

  段天桓冷笑地摟著心上人示威。「我是投機者、流氓、爛賭徒。可是我摘下了這朵水蓮花。」

  「嘔,這……所以我說蓮妹妹會死得很慘,你報本上不了檯面……喂喂喂!別衝動,不信你問問蓮兒,為什麼她不敢坦白你們的婚姻狀況。」

  眼神不定的何水蓮顧左右而盼,故意忽視三張等待的臉。她睡眠不足,不想回答。

  「蓮——」

  颯!颳風了。「天桓,你可不可以讓我先瞇一下,我好困哦!」

  「你真認為我構不上何家的門檻?」段天桓不讓她逃避,臂上一緊。

  「使用暴力的男人一定不是好丈夫。」她埋怨地扳開那扣緊的長臂。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有一輩子時間證明自己是好丈夫,不急於一時。

  她忍不住想歎氣。「反正我們都結婚了,除非你是意志不堅的男人,人家隨便挑撥就變心。

  游少槐一股無辜,「蓮表妹,你這個人家指的不會是我吧?」實話實說有錯嗎?

  「你要對號入座,我也不好拒絕——你是表哥嘛!」何水蓮說得很隨和。

  似笑非笑的游少槐可不想扯進「人家」的家務事。「雲巧,肚子餓了嗎?」

  「我不……嘔,是該吃早餐了。」一看到他眨眨眼的暗示,唐雲巧會意的配合。

  「一日之計在於晨,難得有空閒來威尼斯逛逛,我們一面坐船欣賞風景,一面享受意大利美食。」

  多美好呀!自動休假還可以談情說愛,何樂而不為。

  「好久沒出國玩了,我們買點紀念品回去……」唐雲巧邊說邊隨著情人走向大門。

  游少槐走到門邊,嘴角有抹不懷好意的笑容,看得何水蓮心猛跳了一下,直覺他要開口的話定不經聽,大有危機感。

  「慢走呀!表哥,千萬別回頭。」

  是慢……了一步。游少槐佯裝吃驚的擊了個掌,「哎呀!瞧我這志性,我來之前不小心漏了口風,何家太后已經知道你、被、綁。架、了。」

  「什麼?!」何水蓮失了淑女風度的大叫。

  「保重呀!表妹,乖乖回去露個臉,不然你很快會上頭條,而且是舉世皆知的社會版。」

  一說完,他臉上洋溢著如向日葵般的笑容,毫不同情的挽著心上人步出民宿,迎接威尼斯的早晨。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待空舟獨對……無盡的解釋。

  美麗的水都,他來說哈羅了!

  近鄉情怯。一架直升機在停機坪上旋了一百八十度,安安穩穩地降落在何家後院。

  高大健碩的男人長腿一躍下了直升機,反身呵護機上的佳人小心,腰肢一握輕盈地落地,站在纖柔的女子身邊,他顯得粗礦而霸氣。

  兩行佣人衣著筆挺,恭敬地列隊迎接,活像電影中豪門的噱頭。

  段天桓奇怪的問:「他們這樣不累嗎?」如果主人一天到晚出遠門,那不是有哈不完的腰。

  「何家傳統,打我一出生就是這排場。」她習慣了。

  「你們需要用到一、兩百位傭人?」天呀!好長的隊伍。

  她笑了笑,握住他的手,「他們是主屋的傭人,還有些工作較低賤的傭人不宜見人。」

  合起來大概三百人而已——一間飯店的員工。

  「我終於瞭解令表哥挖苦的好意,他怕我嚇得腿軟。」真是太浩大了。

  他們一個個面無表情,活像做工細膩的機器人,一致的動作,一致的口號,絲毫沒有屬於人的情緒波動。

  真虧她一住就三十多年,要他老早就逃出去自立門戶,一日也待不住。

  「你嚇著了嗎?」何水蓮笑瞇瞇的望著他。

  「老婆,相信你的眼光,我會為你屠龍。」他信心滿滿,只是路長了些。

  一行人彎著腰像是……路祭。

  「我家不產龍,只有一位太后奶奶,凡事順著她,硬碰硬你討不了好處。」火上加火,死棋。

  中國式亭閣迴廊,亭角橫桿掛著一排排瀑布蘭,風吹微送香氣,小回橋下是以栽蓮為主的池塘,養了幾隻剪了羽毛的天鴨。既然觀賞用就不許它高飛——老太后的渴言。

  兩人繞過客廳,欲從屋後回梯上房間,先梳洗ˍ一番,好神采奕奕的迎戰勁敵。

  「孫小姐,你走錯方向了。」老啞的嗓音顯不悅,似乎刻意等在梯旁。

  「花婆婆,你的身子真是健朗,大熱天不去休息休息。」奶奶的分身,俗稱眼線。

  頭髮花白的花婆婆顯然十分不屑她身邊的段天桓。「不要隨便帶不三不四的男人回家,小姐會不高興。」

  「小姐是指我奶奶,她是奶奶的陪嫁丫環。」她小聲地解釋著。

  「孫小姐。」花婆婆老雖老,耳力可靈光得很。

  何水蓮不失客氣的說道:「花婆婆,我記得我才是何家的主人。」意思是她逾短了。

  「我……我是奉小姐的命令而來。」花婆婆畏縮了一下,眼中精光微問。

  「奶奶的聖旨是吧,希望沒人偷改太后詔書。」何水蓮說得很淡,卻字字含著心機。

  她不敢大聲反駁,深覺忠誠遭污蔑。「我對小姐的忠心日月可表,為她而死也無悔。」

  「噢,你只忠於奶奶呀,那我呢?可以背叛。可以出賣,也可以輕蔑是吧?」好失敗的主人。

  「我……不……」花婆婆被她的伶俐口齒堵得說不出話來。

  僅術的玩弄她懂得適可而止。「開開玩笑,花婆婆可別怪罪。」

  「一個老太婆哪敢生主人的氣,我不會放在心上。」她不正的眼尾直瞄向一旁高大危險的男人。

  花婆婆等人介紹,偏偏何水蓮不願達成她的心願,挽著段天桓的手,親密走過她眼前。

  「孫小姐你……」

  河水蓮頭也不回地上了階梯。「去知會我奶奶一聲,晚餐見。」

  「可是離晚餐還有……五個小時。」最後幾個字等於念給風聽,人影早不見了。

  八點正,何家晚餐時間。

  餐桌上氣氛有些僵,桌面十二道菜餚全冒著熱氣,盛著白米飯的碗閒置在象牙筷旁,無人開動。

  「小桃,你去催催小姐。」

  服侍布萊的十七歲少女吞了吞口水,聽著主人的命令輕移腳步。

  「不必,我看她是翅膀長硬了,不把我放在眼裡。」何老夫人眼一瞪,當場無人敢動彈。

  「怎麼會呢?媽,你想太多了。」何向欽心想,這頓飯是吃不成了。

  待會叫廚房下盤水餃,回房和老婆偷吃。

  「是呀!蓮兒很乖、很聽話,她大概飛累了在休息。」唐香蘭在一分幫腔。

  休息?!「你們養的好女兒,連野男人都給我帶回家,這會兒不知在上面幹什麼下流事。」

  小時候的蓮兒多乖巧、多貼心呀!怎知回台灣念幾年書就變了個性,舌刁口利地學會還嘴,不時在眾人面前挑戰她的權威。

  好不容易在她的壓迫下回美念完旅館管理,畢業後就投身家族企業,全力為擴展連鎖飯店至全美而努力,她以為打造了個完美的繼承人。

  誰知不到三年光景,蓮兒就聯合董事會以她年歲已高為由,收回實權,自己勝任總裁一職,架空她在公司的地位。以她一生傲氣竟敗在黃毛丫頭手中,是她一生最大的恥辱。但心裡也有一絲欣慰,畢竟是個性似己的親孫女。

  「奶奶,魔由心生,心不正則邪,我們能幹什麼下流事。」老人家守寡太久了。

  所有人聽音抬頭,望著一雙壁人走下樓。

  不可言喻,段天桓在何水蓮的巧手裝扮下,竟有幾絲商人味,炯炯有神的目光微露狡色,駭人的騖氣收斂了幾分。

  七分假來三分真,他倒是發揮得體,非常紳士的為女伴拉開座椅,並以溫和笑容和大伙寒暄。

  「沒有用的,蓮兒,你選錯水仙開花的季節。」想裝蒜還瞞不過她一雙老眼。

  「奶奶,你說話好深奧,蓮兒好生愚昧,聽不出你的語意。」她盡力了,還是掩不住狼的原味。

  「何老夫人挑明說道:「他配不上你。」

  段天桓的頸筋浮動,在妻子眼神安撫下暫不發作。

  「配不配得上,我會自己判斷,奶奶上年歲了,看不清楚是正常。」好累的一餐飯,面對最親密的人還得耍心機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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