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老爹的功勞。」
「不敢當,老夫只是不忍見死不救,略盡棉薄之力,嚴公子能有今日的功名,乃是他寒窗苦讀而來。」
「何老爹虛懷若谷,莫怪嚴大人老是將您掛在嘴邊。」
「哪裡哪裡,舜公子是為了玉棺而來?」
「嚴大人已經把玉棺轉贈何老爹,實在不該索回,但是拗不過晚輩苦苦相求,便修了一封信給晚輩帶來這兒,晚輩願意出五百兩白銀,不知何老爹能否割愛?」
「這玉棺對公子很重要嗎?」
「當然。]
「老夫沒什麼不能割愛,可是這玉棺目前不在老夫手上。」
「不知道玉棺在哪兒?」
頓了一下,何老爹有些不自在的說:「我把玉棺轉送給一位朋友,這會兒向她索回,實在難以啟齒。]
「晚輩為了玉棺遠從金陵來到此地,還望何老爹幫忙。」舜胤人拱手一拜。
「這……」
[晚輩願意支付任何代價,補償那位朋友的虧損。」
「好,可否請舜公子給老夫幾天的時間,老夫會把玉棺交給公子。」
「既然如此,晚輩在此先行告辭,三天後再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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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著還隱隱作痛的屁股,葛若衣女麼想都不甘心,她從來沒見過如此惡毒的傢伙,他比姨娘還壞,她詛咒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像他那種人,死了以後一定打入十八層地獄,到時候,她就不信他還有本事擺出那張冷兮兮的臭臉,他痛苦哀號的模樣絕對很可笑,不瞧上一瞧實在可惜……呸呸呸!她可不會倒楣的跟著下十八層地獄,雖然她稱不上心地善良,可也不曾欺負別人,哪像他……可惜啊可惜,徒有潘安再世之貌,卻是惡魔的心腸……
「小姐,你在嘀咕什麼?」果兒好奇的臉近在葛若衣眼前。
「我……沒有啊!」捂著嘴,葛若衣不自在的坐直身子。
「我明明聽見的。」
「你、你聽見什麼?」
「好像是什麼十八層地獄,還有……哎呀!我聽得糊里糊塗,哪記得?」
「我看你是在胡思亂想作白日夢。」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葛若衣沒好氣的接著道:「我肚子餓了,你請膳房把夜飯送過來。」
揉了揉鼻子,果兒顯得好委屈,不過也不敢抱怨,眼前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小姐忘了嗎?今日府上來了貴客,晚膳擺在花廳。」
「今日嗎?」她討厭跟大夥一起用膳,可是又不希望人家瞧出她的心眼,這會造成她的不便,最麻煩的是,她爹每隔幾天就會找理由吃一次「團圓飯」,他為何看不出來,除了他自個兒,沒有一個人吃得開心?
「時候差不多了,我幫小姐梳頭。」
「不必了,只是吃頓飯,用不著如此慎重。」
「不行不行,今日的客人是老爺一位多年好友吳大人,他因為由福州知州轉任徐州知州,路過此地特地前來探望老爺。」
「爹也真是的,不當個普普通通的古董商,老愛結交那些官員權貴。」
「小姐,老爺本來就喜歡結交朋友,他從來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果兒的口吻充滿了崇拜。
偏差頭,葛若衣酸溜溜的道:「你對我爹好像很清楚哦!」
「老爺的事府裡上上下下每個人都知道啊!」
葛若衣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雖然她爹已到了不惑之年,可是依舊英俊瀟灑,府裡的丫頭當然抗拒不了他的魅力。
「小姐好像很氣老爺。」
「不敢。」
果兒一臉半信半疑的抿著嘴。
[你不是要幫我梳頭,還不快點!」
「是,小姐。」
雖然乖乖的坐著讓果兒為她梳妝打扮,葛若衣腦袋瓜子裡卻不安分的轉著,她得想個法子不要跟那些人用膳,可是想到頭都暈了,還是找不到好計謀,除非她一路頻頻摔倒,走到花廳大伙已經吃飽喝足。
「好了,小姐瞧瞧。」
「嗯。」隨意瞄了銅鏡一眼,葛若衣倏然站起身,只覺眼前暗了一下,身子微微一晃,然後軟綿綿的往下墜落,陷入空白之前她最後聽見的是果兒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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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道道佳餚擺滿桌子,正對面的位子卻還是空著,葛夫人終於按捺不住的脫口道:「那丫頭在搞什麼鬼,怎麼還不來?難道又昏倒了不成?」
「夫人,若兒身子不好,你就多擔待些。」四個兒女當中,葛老爺最疼愛的是元配夫人唯一生下的女兒,這並非心疼她生來瘦弱,而是她不以女子自限的氣魄,認真好學飽讀詩書。
「我就是看在她身子不好的份上,凡事由著她,可是你瞧瞧她,老愛擺架子,她就是看準我們會容忍她。」葛夫人故作優雅的搖著手中的圓扇,試圖降低越升越高的怒火,若非外人在場,她早就大發雷霆了,哪一次全家一起用膳,那丫頭不是讓他們餓著肚子等她?
「若兒不會無理取鬧,她一定有事耽擱。」
「你就會袒護她,難怪她老是這麼任性。」
不想當差外人面前同妻子爭論,葛老爺轉向貴客,「吳老弟,我們先用膳好了。」
目的達到了,葛夫人開開心心的扮起好主人,她巴結的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吳大人的碗裡,「吳大人,你可要多吃點。」
「謝謝夫人!」享用過碗裡的食物,吳大人忍不住一問:「葛兄,小姐究竟出了什麼事?」
歎了聲氣,葛老爺憂心仲仲的道:「小女也不知道生了什麼病,不但經常頭痛跌倒,有時還會昏迷不省人事,我尋遍許多名醫,他們都束手無策,真叫我擔心。」
明白的點點頭,吳大人隨即想到什麼似的問:「不知葛兄是否聽說過金陵怪醫舜胤人?」
搖搖頭,葛老爺語帶遺憾的說:「我聽過金陵神醫,可惜他數年前過世了。」
[這位怪醫正是神醫的孫子,他醫術精湛,治好無數疑難雜症,因為行蹤經常成謎,個性古怪難以捉摸,故有怪醫之名。」
「既然行蹤不定,我如何找到他?」
「他總是要回家,偶爾上自家的藥鋪子看看,你只要差人送一封信前去金陵求見,過些日子就會收到他捎來的消息。」
葛老爺因有希望而笑開,[這實在是太好了。」
「葛兄先別急著高興,你有所不知,舜家在金陵可謂富甲一方,舜胤人習醫乃是為了他祖父,志不在懸壺濟世,因此不隨便替人治病,除非答應他的條件,或者你手上有他想要的東西。」
「條件?他想要的東西?」
「他的條件沒人說得準,他想要的東西老弟也不清楚,說到底,他是一個很難纏的人,處事不按規矩。」
[這就麻煩了。]
「那倒也未必,葛兄交遊廣闊,不難打聽他想要什麼,萬一沒有著落,就跟他談條件,葛兄能言善道,也許能夠搞定他。」
「但願如此。」
「小弟敬葛兄一杯,希望小姐的病能早日痊癒。」
[這事若成得了,吳老弟是第一大功臣,我也敬吳老弟一杯。」
第二章
今兒個天色陰沉沉,看起來不是個好日子,果然一大清早,葛府就來了一個嚇死人的不速之客,不是因為他的長相,而是他的身份何家棺鋪的店東。
雖然何老爹登門拜見的人是葛若衣,不過葛家總管認定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於是自作主張直接上告老爺,這一來當然也驚動了葛夫人,兩個人急急忙忙趕來見客,一個是憂心忡忡,一個是幸災樂禍。
「何老爹請用茶。」不管來的是何許人,葛老爺絕不怠慢客人。
「謝謝葛老爺。」
「不知道何老爹今日上門有何指教?」
「老夫是來向大小姐買回一樣東西。」
「小女向何老爹買了什麼東西?」
「玉棺。」
「什麼?」葛夫人一副天要塌下來似的尖聲大叫。
這會兒葛老爺可無心約束喜歡大驚小怪的夫人,他忙不迭的追著問:「可否請何老爹說得更明白,小女為何向你買玉棺?」
「事情是這樣子……」何老爹把葛若衣買棺木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老爺,這丫頭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好端端的弄個死人的東西回來,她是存心觸我們霉頭是不是?」逮著機會,葛夫人當然要好好的修理「敵人」一頓。
「你少說兩句。」葛老爺擔心的是女兒的舉動有何含意,難道她認為自個兒活不了多久,有意尋死嗎?
〔我一想到府裡有那種東西,心裡頭就直發毛,你說我能默不作聲嗎?」
「你就只想到自個兒,難道不怕若兒想不開嗎?」
「哎喲!你那個女兒是什麼德行,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哪管得住她?」
「你……」
「葛老爺,我急著要回玉棺,可否讓我和大小姐見上一面?」雖然插嘴實在很失禮,可是他沒心情聽他們夫妻吵嘴,更懶得解釋那玉棺還不到一個巴掌大,他們犯不著如此神經兮兮。
「對不起,我不會割愛。」葛若衣像縷幽魂似的飄進大廳,她原本是想上花園栽花,卻聽見大伙正為了她的事吵吵鬧鬧,一問之下,原來是何老爹找上門,她毫不懷疑他是為玉棺而來,果然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