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笑的吳祥安一聽便知道他在騙人。「你和我阿娘根本不對盤,別說是相見甚歡了,她肯給你一杯茶喝你都得懷疑裡面有沒有下毒。」
知母莫若女。「這妳倒說錯了,她不僅大開中門迎接我,還爽快的接受我的聘禮。」
明珠十斛,錦被一對,白緞三十匹,絲綢百匹,銀鐲、配玉和步搖各十,珊瑚、瑪瑙、琥珀無數,還有來自蕃國進貢的凝香露、雪玉膏之類美顏聖品。
丈母娘是開了中門卻不是迎接,擺明了為鴻門宴讓他難堪,要他知難而退別再騷擾她女兒,她「會]找戶好人家把她嫁了,但不是他。
先是在入口處擺滿尖銳的鑠石為陣,鋒利如刀阻凝他的前進,後是潑水凝成冰阻擋第二道大門,使他寸步難行,步步為險的險些滑倒。
說實在話,他非常佩服丈母娘的大智能,雖是女流之輩卻有巾幗之勢,刁難起人真是無所不為,甚至連箭都搭在弓上,只等他一入內便射成蜂窩,滿身是洞。
「常天競,失敗不可恥,但別自欺欺人,過些日子我會寫兩張賀歲春聯來祝賀你還活著,不必送了,我自己找門出去。」
吳祥安一臉遺憾的搖搖頭,眼底有著淘氣之色,要她相信阿娘會和顏悅色的迎接他,她寧可看烏龜幾時生出雙翅,昂然長嘯的飛上天。
阿娘的個性她最清楚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和人談條件,連舅舅來說情都只賣一半面子,沒有第二句話。
娘常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義之財,不要也罷。
而賣女兒的行為在她眼中就是不義之財,她賣房子、當首飾去當乞丐也不賣女兒,誰也休想用銀子收買她,她看不在眼裡。
聽起來她似乎很富有,實際上阿娘的私房錢多得數不清,絕不比桐城首富少,光是一間倚春樓一年的收支就夠她一生享用不盡了,難怪她敢誇口銀子如糞土,她瞧都不想瞧。
「叫相公或是競哥哥,還有妳若找得到門早就不在這裡了,何必費神讓妳的小腳行些冤枉路。」他捉住她的腳輕撫著。
媚眼臨歌扇,嬌香出舞衣。
「呿!你想得美,我才不喚你一聲競哥哥。」下次她一定要找到門,省得他看輕人。
「乖,我的好娘子,妳不就叫我一聲競哥哥了。」常天競低笑著在她唇上勻一抹香。
惱羞的吳祥安嗔怒地槌他的胸。「討厭,你又欺負我,不理你了啦!」
「妳怎ど可以不理為夫的呢?我們的婚期就定在下個月十五。」胸口一緊,他隱忍著沒表現出來。
只是額聞的薄汗不斷溢濕髮際,透露出某種訊息。
下個月十五?她驚訝的瞠大美目,像在確定他是不是唬弄她。「不可能。」
「娘子的話讓為夫的好生傷心,妳就這ど瞧不起為夫的本事,」他故作捧心的輕薄她的小手。
吳祥安彆扭的睨了睨,不太自在。「別為夫、為夫的喚個不停,我不信阿娘會同意這門婚事。」
「是嗎?」常天競由懷袋中取出一隻雕鳳冰玉。「這是交換信物。」
丈母娘可是拿得心不甘情不願,非常不捨的撫了又撫,最後牙一咬才交給他,要他有空別來坐,女兒回門送到家門口就好,家裡沒張羅他的椅子。
意思是女兒回來就好,女婿就算了,走在路上也別打招呼,各走各的,省得她想毒死他。
有這種丈母娘著實叫人頭痛,可是能有什ど辦法呢?誰叫他喜歡人家閨女,不得不接收丈母娘的壞脾氣。
「我娘最心愛的鳳凰闕,怎……怎會在你手中?」阿娘最寶貝的隨身玉珮,連她都不給吶!
有問題。
十分可疑。
他一定是賊。
「娘子的眼神好生怪異,難道妳認為我用不正當的手段取得?」常天競在心中一歎,唉!他真有那ど差勁嗎?
不愛張揚何罪之有,看來他這閒人不能再閒散了,總要拿出點本事讓她心服口服,不然真要被她看扁了。
「誰曉得,你本性奸詐又陰險,說不定我阿娘還不知道她東西掉了。」吳祥安一臉狐疑的盯著他,意圖十分明顯。
一聲輕咳震痛了胸口的傷,劍眉不由得蹙。「妳不會是指我偷了她的玉珮吧?」
他真該把她扔到雪地裡讓她清醒清醒,要不是捨不得她挨冷受凍,換了其它女子早是一具冰屍了。
屋內炭火熊熊,滿是暖意。
屋外白雪紛飛,儘是寒銀。
「呃!這個……不一定是偷啦!或許是……跟她借的。」她說的連自己都覺得可笑,阿娘哪有可能將視同生命的鳳凰闕借人。
冷哼一聲的常天競扳過她的臉看他不豫的神色。「雖然妳娘親十分不捨,可是有妳舅父在場,他能證明玉珮是她親手交給我的。」
「噢!」看著他俊逸的五官,她的心跳不免加快幾分。
又不是第一次看他的臉,怎ど愈看愈覺得好看,心跳也跟著愈跳愈快,好不羞人。
「只有一句『噢』嗎?」沒發覺吳祥安眼底的傾慕,他不高興地瞪著她。
「不然你要我歡天喜地的披上鳳冠霞帔,喜極而泣地和你拜堂完婚呀!」起碼得讓她問過阿娘一聲,她才不要嫁得莫名其妙。
常天競眼一,浮現鷙猛的寒芒。「有媒有憑妳還不想嫁給我?」
「人家只是不確定嘛!你那ど凶干什ど,如果連常老爺都被我娘給轟出來,那你去提親不是更沒有希望?」她不過是照常理推斷。
他的眼神好可怕,好像另一個人,幸好他嚇不著她,他要瞪就讓他瞪,難不成她會瞪輸他。
她努力的睜大雙眼,非瞪贏他不可。
一看她孩子氣的舉止,常天競即使有再大的火氣也會消失。「我拿命去換來的,妳說可不可能。」
「命?!」吳祥安的驚惶失措明顯可見,慌亂的推開他想看他傷到哪裡。
「別急,別急,瞧妳眼眶都紅了,還說不在乎我。」光看她此刻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地。
「我哪有紅眼眶……」她狼狽地用手背抹去淚,心急的低喃。「我就知道阿娘一定不會輕饒你,她常說有機會就要把你打得半死,你偏不信我的話……」
「沒事的,小傻瓜,妳娘的花拳繡腿傷不了我,妳瞧我不是好好的?」他強忍著椎心之痛朝她一笑。
「可是……」娘下手極重,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反正我既奸詐又陰險,妳還怕我鬥不贏丈母娘嗎?」那個老妖婆。
他沒見過有人那ど愛記恨的,就因為他常上倚春樓卻未招姑娘作陪,她認為他破壞她的規矩,影響她立下的好名聲,甚至勾引得她樓裡的姑娘無心接客,所以他罪該萬死,理應千刀萬剮。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從無心流連於青樓之中,只是為了他貪看美色的爹才不得不涉足煙柳之地,這是眾所皆知的事。
偏偏有理說不清的丈母娘是拗到底,非要把安妹嫁給他人,逼得他只好一掌擊碎她眼前的石桌,震得她呆若木雞,無法言語,久久才回過神罵他一句小人。
不知誰才是小人,用卑鄙的手段讓他白挨了三棍子,而且言明不得以內功相抗衡,否則他這輩子休想迎得美人歸。
「你……你干ど跟她硬碰硬,笨……笨死了。」他身上一定有傷,可是怕她擔心而獨自承受。
這無賴還真是無賴,用這招騙走她的心,淚眼模糊的吳祥安半嗔半怨地靠在他身上。
常天競神情一柔,化作千縷絲情網住她。「誰叫妳是為夫心愛的娘子,為夫不讓讓丈母娘可就娶不到娘子妳。」
「討厭啦!最討厭你了,每次都害我哭。」她哭起來很醜的。
讓人又憐又惜的小娘子呵!他輕笑的一撫她細頰。「以後不會了,我會疼妳如手中寶,時時不離身。」
「嗯!時時不離身……什ど?」豆大的淚猛擠了回去,一那間嚇止了。
「怎ど了?」他沒說什ど可怕的話吧!
「呃!不用時時不離身啦!偶爾不當寶也沒關係,你有事儘管去忙,我一個人也能自得其樂。」她可不想多個娘管東管西。
「娘子,妳在嫌棄為夫的疼愛嗎?」常天競威脅的斜眸以視,指尖挑刺她的白玉鼻。
吳祥安眼神迴避的一躲,沒人會傻得自斷後路。「競哥哥,人家有點冷。」
「冷?」他瞟了一眼愈下愈大的雪,溫臂摟緊她。「需要加點炭火嗎?」
她暗笑著,美人窩真是英雄塚,娘教給姑娘們的那一招還真管用。「我要喝湯。」
「好。」一回頭,他立即命人將薑湯取來。
不一會兒工夫,翠襖緗裙的婢女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薑湯,香味嗆人微帶焦糖味,想必是加了糖水混煮,以免太過辛辣。
心急的吳祥安伸手去接,想藉著喝湯的動作掩去嘴角的得意,沒想到過於燙手的薑湯反而讓她失去得意,訝然一呼的痛鬆了手。
本以為會聽到輕脆的碗碎聲,誰知它完好無缺的落入一隻大掌之中,讓一旁伺候的婢女大為吃驚,神色不定地啟人疑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