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那又如何?犯了哪條律法嗎?"南宮千令認真的望著她。"倒是你,刺殺朝廷命官,幾條命都不夠死!"
"你什麼都不懂,少在那邊大放厥詞!"梅茹君冷寒的目光結上層冰霜。"除非你也一夜之間家破人亡,有著只因為不與貪官同流合污,慘遭滅門的恨!還有親眼目睹爹親的頭顱被一刀砍下,溫熱的血噴灑至你全身,甚至有兄長為了救你而被一刀劈成兩半……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
南宮千令無言的望著她,這才知道她竟有此等淒慘的遭遇,
也難怪她一心一意只為了報仇,可是,人不該只為仇恨而活。
"很可惜,我沒有那種清廉英明的父親。因為我爹在我小的時候,為了一個妓女拋妻棄子離家出走,至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
"當時的我體弱多病,能不能養活都是未知數,我娘不僅要勞心勞力的撫養我長大,還要應付我爹留下來的爛攤子,償還龐大的債務,沒日沒夜拋頭露面的與男人做生意爭場面,只為多賺進幾文錢,好養活我這個隨時可能夭折的兒子。
"所以當我長大得知爹的作為時,我沒有時間去恨他,或者去把那個女人和不負責任的男人找出來報仇,因為我要盡全力孝順我娘,扛起家中所有責任,我忙著讓自己過得更好,以不負娘的勞苦。"他突然無語,眼神落在遠方,像是透過門牆,落在遙遠不知名的地方。
梅茹君的胸口彷彿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前一刻她還在指責他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下一刻卻得知他其實並不是不知疾苦的紈褲子弟,那劇烈的轉折,讓她一下子適應不來。
"不過還好啦!我的遭遇很普通,不像你那麼淒慘,所以……你說的沒錯,我是不懂。只是我忍不住要猜想,你現在的樣子,就是你的親人希望見到的嗎?他們不惜犧牲自己讓你逃出生天,如果你再執意往死裡鑽,他們會不會因此而死不瞑目?"那落在遠方的眼神緩緩的收回,重新落在她的臉上。
"你懂什麼?!那狗官用什麼手段殘害我的家人你可知道?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他償命!"她冷酷的說,暗地為自己的心因他的一番話產生動搖而惱怒。
"他們臨終前要你報仇了嗎?我想沒有,是吧!你要報仇不是為你的親人,而是為你自己,你不甘心自己美滿的家庭因此遭破壞,不甘心自己因此失去家人的溫暖,不甘心被迫長大,提早嘗到生離死別的痛,所以你要報仇。"
"你胡說!你……你……"梅茹君眼眶漸漸發熱,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好可恨,好惡劣!他憑什麼……到底憑什麼說出那種話?!
"別哭……"南宮千令驚愕的望著她滴落的淚,從初見至今,她一直都是那麼強硬,表現得既冰冷又倔強,他完全沒料到她竟會流淚!"好好好,我胡說八道,我亂說一通,你別哭了。"
她也沒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個男人面前流淚,她絕對不是
因為被說中隱藏在心底深處不為人知的借口,她是太生氣了,氣他的自以為是、氣他的出言無狀……她只是太激動,才會流下淚來。
"報仇是我此生惟一的目的,等我恢復武功,我希望你離我愈遠愈好!"抹掉眼淚,她不想在這男人面前示弱。
"這種事……到時再說了。"他輕笑,她難道不知道,以一個侍女的工資,就算一輩子也賺不了六萬兩銀子。
* * *
他向來對禮教不甚注重,因此,為防止她找機會脫逃,也為了讓自己能夠好好的睡覺,南宮千令在臥房裡另外加了一張床,兩人住在同一個廂房裡。對於她激烈的反對到對他視而不見,他皆聳肩毫不在意的面對。
"南宮公子,不好了!"住了幾日後,今日一大清早,劉管家匆匆的來到他們暫住的廂房外,壓低聲音焦急的喊。
南宮千令立即披衣起身,開門讓他進來。
"劉管家,怎麼了?"
"南宮公子,大街上貼滿了您和那位姑娘的畫像,官府正全面通緝你們兩個啊!"
南宮千令一歎,這種情勢他並不意外,倒是林國棟到今日才有這種行動,反而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知道了,吩咐下去,嘴巴緊一點,千萬別透露了我們的行蹤,否則怕連西門家都被連累,知道嗎?"
"是,小的明白。"劉管家立即道。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不不,這是小的應該做的,如果少爺在,也一定會吩咐小的這樣做,南宮公子,您有什麼吩咐儘管交代,小的一定會辦好。"
"那日托你購買的東西,都齊全了嗎?"
"尚未齊全,還差兩樣,那人要小的轉告公子,兩日後才有公子要的東西。"
南宮千令瞭解的點頭,他要的東西可不尋常,能在幾日內給他,已經算不錯了。
"我知道了,等東西齊了,我們就離開。"
"南宮公子,不需要小的聯絡少爺他們嗎?小的聽說你們是一起出遊的,怎麼會只有您一人來此呢?"
"這……說來話長,暫時不需要聯絡他們了,我還應付得來。"目前的情勢還在他的掌握之中,毋需勞煩西門他們。
"是。"劉管家恭敬的應道,退了下去。
南宮千令思索了一會兒,才闔上房門。
"你都聽到了吧!咱們倆可大大的出名了。"笑望著坐在床沿的梅茹君,他端來臉盆,放在椅子上,等著讓她洗臉。
梅茹君為他的舉動再次蹙了蛾眉,這幾日他總是這樣,為她做盡各種侍女該做的事,他的舉動算什麼?到底誰才是侍女?
"這都是拜你所賜,若不是你三番兩次的壞事,我早已取了那狗官的性命!"眉眼除了一片冷寒,並無其他。
"更有可能的情形是:你曝屍荒野,無人收屍。"那個林國棟絕非泛泛之輩,她太輕敵了。
"在那之前,我會拉著狗官陪葬!"
"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賠上性命報仇,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嗎?"
"不管如何都與你無關吧!"
"報仇的方法有很多,你殺了他除了賠上自己之外,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你的親人能復生嗎?不行,對吧!而我相信,林國棟所做的壞事絕對不只你家這樁。現在,我們只要搜集他的罪證,讓他伏首認罪,這種報仇才有意義,懂嗎?"
"你以為憑林國棟如此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人,會留著那種毀了自己的證據,等著你去找出來嗎?你太天真了!"
"你錯了,就因為林國棟是個陰險之人,因此,為了控制那些人,一定會有那些人的把柄,而那些把柄,其實也是他的罪證。你放心,一定會有的!"
"就算真的有,你以為搜集罪證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
"我當然知道不容易,所以我們得從長計議。在這之前,我們必須換個地方,躲在這裡遲早會被發現,我不想連累其他人,我想,你應該不會有異議才對。"
"我能有其他意見嗎?"既然他都已經決定好了,何必多此一問。
"當然可以,可是我亦有最終的決定權。"
這不是廢話嗎?
"要去哪裡?"既知無用,就毋需再白費力氣。
"長安。"
"長安?為什麼是長安?"
"原因有三:第一,長安我熟;第二,林國棟的勢力並未伸展至長安;第三,我有個朋友可以幫助我們早日搜集到林國棟的罪證,而他就居住在長安。"雖然現在他人根本不在長安。南宮千令在心裡補充,也許他還是該捎個信給東方……算了,就等他們回京再說,反正不過是看個比武招親,應該不會拖很久才對。
雖然不甘心,但她知道他說的沒錯。
"你打算怎麼到長安?沒忘記外頭大街小巷都是懸賞抓我們的佈告吧?"
南宮千令胸有成竹的一笑。
"我當然有辦法,放心好了。"
不知怎地,他的笑容讓她升起警戒。
"如果你不介意,請告訴我你的辦法是什麼?"
"咱們可以易容。"
易容?
梅茹君冷漠的望著他,易容術是這幾年來除了練功之外,她惟一努力學習的。
"你要易容?"
南宮千令搖頭。"不,是你要易容,為我們兩個易容。"他不會易容,如果他能預料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被官府通緝的對象,他一定會跟東方學一兩招易容術的。
"我為什麼要!"
"除非你想一出這兒就被逮進牢裡,更甚者當場橫死,你可要知道,官府的通緝令是死活不拘,而且,你現在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喔!"
梅茹君冷眼一睇。"這不都拜閣下所賜?"
"我承認。"南宮千令不在意她的冷眼,反正已經漸漸習慣了。"所以,為了掩人耳目,你不能否認這是惟一的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