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醫生檢驗出她體內留有植物殘毒時,她照樣一臉無辜的說誤食,不肯指證任何人下毒。
有時他幾乎要恨起她的大方。
用他的錢送藍近梅到巴黎學時尚,學費、生活費、交際費按月給付,從不考慮對方有多恨她,巴不得她從世上消失。
藍尋仙想移民奧地利,她二話不說的辦妥一切手續送她上飛機,安排自己在奧地利的朋友代為照顧外,還在當地銀行為她開了個戶頭,光是利息就夠她揮霍了。
當然,也是用他的私人名義匯入,誰叫他在醫院結婚那天,曾親口允諾「他的」財產與她共有,所以她用得理所當然。
最誇張地莫過於將藍家長孫藍靖雲往拉斯維加斯一丟,給他一千萬美金要他賭個痛快,輸光了就留在賭城當小弟,死活自論。
卡維爾十分慶幸自己是投機者,懂得累積財富,否則多來幾個不像樣的藍家人,他早晚淪落街角當乞丐。
而他的妻子會蹲在一旁數腳指頭。
「做人不要太局限於眼前的事,快樂是可以分享的,我們又何必吝於給予呢!」相信人性等於相信自己。
沒有絕對的善,何來絕對的惡,人性只不過是人的一小部份,不先滋潤它又怎會發芽呢?
「如果危及到你的生命,我寧可獨享快樂,也不願原諒傷害你的人。」他們都該下地獄接受煉火之刑。
說她固執,他還不是一樣冥頑不靈,記住仇恨不會使自己更快樂。「我知道你心疼我嘛!我是你的心肝寶貝。」
「嗯哼!」他沒好氣的一哼,不想回應她的自鳴得意。
「好啦、好啦!你別惱了,都過了五個月,你真要氣上一輩子呀!」她笑著要拔他的鼻毛。
有生之年他都不會遺忘。「別玩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花樣。」
「我!?」她很乖的,安安份份當他的妻子。
「拖延時間。」他還看不透她的小心思嗎?
「喔!」藍喜兒笑咪咪地指指牆上的鐘。「我也想配合你呀!可是時間不等人。」
九點十分,趕到機場也沒用,人家飛機早起飛了。
金棕色眸中閃動著一絲詭笑,他取出機票往她眼前一晃。「我一定忘了告訴你是十點半的飛機,瞧我糊塗。」
「嗄!?」她怔了一下,接著發出瘋子般的尖叫聲。「你……你這個騙子。」
「彼此,彼此。」他早預料到她會耍賴。
知妻莫若夫。
「你……你……」沒關係,山不轉路轉。「老公,我現在告訴你我有飛機恐懼症會不會太遲?」
劍眉一挑,他不相信地抬高她下顎一問:「你知道欺騙我的後果嗎?」
「不信你去查查看,二十七年來我從沒搭過飛機。」因為飛機票太貴了,她負擔不起。
不過這點不用告訴他,這是她的秘密。
「老婆——」他一臉嚴肅的瞪著她,希望她不會對他撒謊。
「真的,我一上飛機就會發生缺氧現象,有好幾回不信邪硬是被抬下來。」她上的是戰鬥機。
「沒騙我?」眉頭一沉,他思索著她話中的真偽。
「騙你有什麼好處,一查便明白的事怎麼也瞞不了人。」哈!不好意思,她剛好是網路高手,要造假太容易了。
「那英國之行……」難改期。
她眼底跳躍著妖精般靈光,一副十分體貼的說:「我有一件交通工具相當便利,只比飛機慢一點點。」
「有多慢?」他懷疑的一睨。
「一個白天到、一個晚上到,你認為如何?」她沒有說謊哦!
她只是「忘了」填進日期。
「是嗎?」為什麼他的直覺告訴他其中有詐。
藍喜兒笑著依偎向他,送上一吻要他別擔心。「你不相信我還相信誰呢!我是你老婆耶!」
第二章
相信她是一大錯誤,現在收回信任來得及嗎?
一臉海膽色的卡維爾滿嘴酸味,張口又欲嘔地扶著主桅,眺望許久不見的陸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相信她。
什麼叫只慢了一點,飛機白天到,她的自備交通工具晚上一定到,絕對不會比飛機差到哪去。
結果呢!他的狼狽難以形容。
當他第一天看見這艘體積不算小的帆船時,他以為船上有著經驗老練的水手或船長掌舵,因此不疑有他的踏出錯誤的第一步。
誰知一轉身,見是他嬌小纖細的妻子在拉帆,技巧純熟地彷彿船身與她結合成一體,迎風展揚地朝著無邊海洋前進,破白浪與群魚競速。
一種荒謬的情緒讓他怔愕不已,原本他應該已坐在倫敦郊區的雷瑪娜莊院飲著熱呼呼的下午茶,可現在他卻置身海中央進退無路。
更可惡的是,她竟然事前沒檢查過裝備足不足,儀器是否正常運作,飲水及存糧夠不夠兩人食用,興匆匆的一見名為「海鷗號」的帆船就像見到情人一般,迫不及待地拋下正牌老公扛行李,自個一溜煙的鑽到船頭拉繩。
他覺得自己像魯賓遜飄流記中的主人翁,足足在海上飄流了十一天,極目望去除了海還是海,完全無法脫離一片藍色圍成的小天地。
對外的通訊系統故障造成難以與外界通話,過期的罐頭和麵粉勉強能食用,湊合著也是一餐。
很難想像她以前一人獨自出航的情景,難吃得叫人難以下嚥的食物她吃得津津有味,好像是人間美味一口接一口,不知情的人看到她的吃相,還以為是口味甚佳的法國料理。
不過途中遇到一場暴風雨,沖走了僅剩的食物,最後三天半他們吃的是生魚片,現撈、現殺、現切片的海中鮮魚,簡直是說不出的折磨。
要不是她一手張羅一切事務,並和他食用一樣的食物,他幾乎要懷疑她是有心捉弄他,故意將他帶到海上求救無門,體驗一下與大海搏鬥的刺激。
「你的胃還好吧?我看你快不行了。」一聲悶笑含著嘴裡,藍喜兒憋得好痛苦。
卡維爾連瞪她都嫌浪費體力。「拜你所賜,下一餐別再讓我看到和魚有關的食物。」
他已經吃到反胃了。
「喔!咱們可憐的漁夫大哥可能會傷心你不吃魚。」魚的營養價值高又取之不盡,不吃可惜。
去皮去骨,她當著他的面沾醬生吃一尾秋刀魚,發出咀嚼聲表示好吃得不得了,不懂吃的藝術的人是無法品嚐出它的美味。
可是他卻不捧場地乾嘔好一會,無力地抱頭屈身,希望那陣暈眩感早點過去。
不錯,他還多了一項令人同情的悲慘遭遇,他會暈船。
而且不是暈個三天就能適應的那一種,從早到晚一共十一天,他也嘩啦啦的吐了十一天。
鐵打的身體也禁不起如此折騰,他起碼掉了三磅左右的肉,臉上多了中國國寶的黑眼圈,看來頗有仙風道骨的架式。
至少在他沒良心的老婆眼中,曬黑一身肌肉的他比以往更有型,更叫她著迷不已,西方人特有的白裡透紅膚色對她而言,是屬於不健康的。
「老婆,你可以停止你的消遣了嗎?我保證上岸的第一件事絕不肢解你。」頂多剖開她的腦殼,換顆正常大腦。
眨動長又密的黑色羽睫,藍喜兒同情地遞給他所剩無幾的水。「你應該多做些室外運動,你的體力比女人還差。」
「是嗎?本來我該坐在頭等艙等人服務熱湯美食,而我卻愚蠢地相信你。」他的要求不高,只要給他一杯熱咖啡。
「既來之則安之。你抱怨再多有何用?誰叫你太努力賺錢了,忘了健康最重要。」瞧她不是一點事也沒有。
輕哼一聲,他只沾濕唇未一口飲盡瓶中水。「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為我上了一課?」
「不客氣……」吼!生氣了。「呃!你不會真怪我吧?」
她並未強迫他上船,是她開船時他自個沒及時下船,因此錯不在她,至少她還把她的食物分給他,親自在浪高數尺的海裡捕捉魚蝦填他的肚子呢!
沒想到陸上呼風喚雨的一頭雄獅無所不能,傲視群雄的站在世界頂端睥睨足下的臣子,可到了海上卻成了無胃生物,站都站不穩地要人伺候。
是她太高估他的能耐,把一頭牛往水裡扔它自然往下沉,豈有浮在水面的道理。
「怪!怪你不該無視自己的安危,一個女孩子獨身駕著帆船在海上旅行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光憑想像他就為她提心吊瞻。
海的廣大無情他親眼目睹過,時而風平浪靜,如安靜的修女不發一言獨坐冥思,時而浪掀丈高狂風怒吼,力拔山河般要毀滅世界。
海鷗號在近海處逛逛算是艘大船,閒來當休閒遊戲倒是無妨,至少有危急情況發生時尚來得及救援。
可是航行在彷彿無盡頭的大海中,它只是滄海之一粟,渺小得叫人無從在一片蔚藍裡窺其一點航跡,甚至是一頭座頭鯨都有可能撞翻它。
以前的愚勇他來不及阻止,從現在起若沒有他的同意,她休想再一個人上船,即使她擁有十年以上的航海經驗,照樣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