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還興高采烈的打算拖著司徒去逛街,頭一回來到古代總要開開眼界,說不定能撈點寶來讓自己開心。
才一走出那道嗄吱亂響的大門,幾道哭哭啼啼的身影沒預警地朝她一磕,觸霉頭似的害她興致全消,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非常心虛。
而她身邊的男人居然還笑得出來,坐視不理的看她被一群陌生人困住。
哼!早該知道男人沒一個有良心的,要不是後來知曉這群面黃肌瘦、神情憔悴的人是她忠心不二的婢從,她肯定會咬下他一塊肉以茲報復。
以前想著有人服侍的日子該有多好,現在她得到教訓了,一人一種命是改變不了,她沒本事享福,由淺坑跳到深坑反而埋得更深,連呼救的力氣都沒了。
唉!真要她坐吃等死嗎?她不想當個廢人呀!
「怎麼了,我愛笑的小紅兒愁眉苦臉的。」司徒青冥將虹兒改成紅兒,音近義不同。
倪紅並未全盤托出,她隱藏了一部分事實,只說自己是借屍還魂的蒙古人,家在遙遠的塞外已無親人,省略來自未來的驚異訊息。
沒人會相信有人從尚未發生的世界回到一千年前,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何況要說服不解一、二的古人呢!
而且她很怕解釋有的沒有的,飛越時空的差異夠她說得口乾舌燥,在她無法確定自己的存在是否會破壞宇宙既存空間的結構前,她寧願什麼也不說的編出善意謊弓口,反正查無可查。
她無力的斜睨一眼。「少來了,你會看不出我在煩什麼。」
幸災樂禍。
「多幾個人來伺候你不好嗎?瞧她們盡忠職守了心護主。」淺淡的藍眸帶著微微笑意。
「好呀!怎麼不好,剛好收編成你第一百零八個,一百零九個,一百一十個女人,你當然好得沒話說。」
想想自己的身份實在沒資格吃味,可是一想到他身邊有一百多個女人都與他有過肌膚之親,那口酸味不由自主地凝成一股氣,幾要燒灼了她的肺腑。
人家遇到的是白馬王子,為什麼她的運氣就比別人糟一點,還碰到些沒安好心的牛鬼蛇神。
「別偷吃太多釀酒的酸梅子,我不就在你身邊。」他言簡意賅的給了她承諾。
可是聽不出弦外之音的倪紅,報仇似戳著他胸口。
「人在心不在,誰曉得你滿腦子想的是哪個美人。」
不是自卑而是自知之明,先天不足,後天失調,她只好多吃醋好補其不足。
「愛胡思亂想的小腦袋,看來你的毒還沒清乾淨。」司徒青冥有些不悅的輕嚼她耳垂。
誰都可以懷疑他,惟獨她不行。
這些日子來他幾乎都伴著她,同桌而食,同榻而眠,甚至為她淨過幾次身,口哺湯藥,他的用心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他日夜所受的煎熬是睡得香甜的她所想像不到,想要她又怕傷了她,輾轉難安壓抑著奔流的慾望只為不夠強壯的她。
幾度趁她熟睡時走到幽雲居,一見到相同美不可言的容貌時,心中的煩躁頓時揚高,他根本不想要她們。
月色拂衣,寒露襲身,他在月光下長立,直到平息了鼓躁的獸慾才回房,摟著她纖細身子靜待天明,不曾驚擾她的好夢。
倪紅表情揪變的裝出笑臉。「我沒有亂想啦!不要再吃藥了。」
「是嗎?我看不見得吧!」他故意逗弄她,好懲罰她的不信任。
「司徒,你保證不向她們伸出魔掌嗎?」雖然是自己的貼身丫環,可是她和她們一點也不親。
「你不信我的保證?」他冷笑的掃一眼姿色不差的三名女子。
「信呀!我不信你還信誰。」誰叫她沒把心關好愛上了他。
心總是自有它的看法,不看現實地脫出人的掌控黏上他,她也很苦惱。
這句話取悅了司徒青冥,儘管她口氣非常無奈。
「好,我答應你。」
真的?!那她可不可以得寸進尺。「女人太多很傷身的,你要不要送走幾個。」
「幾個?」他倒要看她有多貧心。
他在詢問我的意思嗎?倪紅好笑的伸出一根指頭。
「只送走一個?」眉心微蹙,他滿是不痛快的瞪著她,她的大量令他不快。
「不,是一個也不留。」她搖搖春筍玉指,一副為他身子著想的樣想。
輕笑聲逸出胸膛,接著是狂肆的大笑聲。「好個小紅兒呀!我真是低估你的妒心了。」
果更是個大醋桶,口氣不小,竟敢要求他遣散所有女人,膽量確實大如天。
「你笑小聲一點行不行,我哪有嫉妒了。」真是的,她還要不要做人。
春雪等人微露不諒解的神情,不希望自家小姐和邪魔走得太近,儘管醫術過人救了小姐一命,但是魔仍是魔,難與正道並驅。
小姐的玉潔冰清豈是妖鬼所能玷污,綠袖山莊上下絕不能允許他玩弄秀雅的主子。
「口是心非,少了她們為伴我會很寂寞。」暗笑在心的司徒青冥佯思為難,似乎不太願意如她所願。
「一隻狐狸一個窩,你那麼貪心幹什麼,人多就一定不寂寞嗎?」捨不得軟玉溫香才是真。
小臉氣呼呼的樣子讓他十分窩心,闃瞳一閃思索著她的氣語,人多一定不寂寞嗎?
他想他忘了寂寞的感覺,打從十年前開始他就是一個人,無所謂寂不寂寞,孑然一身與百花圍繞對他而言並無差別,他習慣被人漠視,被人視同妖魔般畏懼,他是不寂寞的。
可是她的到來卻提醒他已遺忘的寂寞,他不曉得過去的日子是怎麼浪蕩,她讓他開始害怕寂寞。
藍眼邪醫終於有了弱點,原來他也有怕的一天。
寂寞是無底的洞會吸食人心,兩手沾滿血腥的他無疑是它的祭品,張大的血盆大口正等著他淪陷巨獸的狼牙之下,準備撕吞入腹。
一個人的寂寞是孤獨的,兩個人的寂寞是不寂寞嗎?
望著倪紅張闔的小嘴,胸口湧人熱潮的司徒青冥一把擁她人懷,溫濕的唇擄獲令他不寂寞的源頭。
他知道自己不再寂寞了,因為他要的女人就在懷中,她修補了他寂寞的缺口給了他一道溫暖,他的心再也不冰冷了,潺潺流動著對她的愛憐。
她要的,他會給她,因為寵她會讓他有活著的感覺,春暖花開塞滿整個胸腔。
「咳!咳!小姐,你該用桂花蓮子湯了。」
驟然介入的江南噥語隱含著提醒,提醒她莫失了大家閨秀的風範。
倪紅眨眨眼回味吻的甜蜜,媚人的鳳眼輕染嬌色,恍然的怔訝投向一身湖綠色身影,一時間她似乎看見杏瞳中有著蔑視。
她狐疑地定下心再一瞧,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只有一片清澈坦然,美目含波似在取笑她的多疑。
更是她多心嗎?
「你叫……春融是吧!」人美名字也美得如詩如畫,不像她的名字俗到不行。
倪紅、倪紅、你會紅,不知老媽是存什麼心,懶得命名好歹翻翻字典,精妙博奧的中國文字優美成形,隨便一挑也好過這個市場名。
「小姐忘了奴婢嗎?」汶淚欲滴的春雪擰緊了絲絹,神情哀傷地像是痛失親人。
「呃!我……我被庸醫醫壞了腦子,很多事都記不得了。」她裝出楚楚可憐的神情好博取同情。
「紅兒……」敢說他是庸醫。
鳳眼一彎,如沐春風的微笑硬是叫人生不了氣。
「中毒太深了嘛!」
聽似解釋給丫環知曉,其實是安撫身邊男人的不悅。
「哼!」他輕哼一聲,尚未原諒她的詆毀。
小氣。
「小姐當真記不得奴婢了?」身著黃衫粉裙的女子焦急地拉住倪紅的手。
「放肆。」司徒青冥手一揮,探開了她的心慌。
魯男子一個,好歹憐香惜玉一下,打狗得看主子。
「你是冬草對不對,司徒有沒有傷到你。」
「沒……沒有。」明明摔痛腰骨的冬草咬著牙搖頭,不願主子為她操心。
「你別怪司徒沒良心,我到現在還沒找到他的心。」倪紅一臉遺憾的說道。
她說得輕鬆毫無負擔,殊不知聽的人心驚膽寒,慘白了臉色不敢直視妖魔之眼,肩頭抖動得厲害如即將凋零的落葉,夏融手中那碗桂花蓮子湯還差點翻落地。
不怕死卻怕一個活著的人,想來是件多麼諷刺的事,無知等於恐懼,恐懼會腐蝕人心,到最後人們不知為何懼怕,只因恐懼而恐懼。
換言之,並非人在害人,而是無知危害眾生。
鬼魅之說令人心惶惶,越是在意越害怕,如雪球般越滾越大,因此道消魔長,無情的陰影便在心底生根茁壯,終將成魔。
三人成虎,眾說紛雲,若沒有人們的疏離防備,世上哪有邪魔的存在。
魔自在心中。
「紅兒,你越來越沒分寸了,是我的嬌慣成性嗎?」好意思拿他當箭靶。
她笑笑地玩起他的大掌。「誰不知道我最怕你了,你聲音一大我就嚇得發抖。」
「怕?」他倒是不曉得她會寫「怕」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