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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季薔(季可薔)

  「有。」溫亦凡簡潔應道,可在好友眸光一亮時又慢條斯理地補充一句,「不過不是對她本人,是對她的行為。」

  「嗄?」

  「是什麼樣的心態讓一個女人像花蝴蝶滿場飛,卻又不肯讓男人一親芳澤呢?」溫亦凡緩緩道,搖了搖酒杯,「我對這點很有興趣。」

  「你!」這回輪到秦非翻白眼了,「早知你這人沒什麼救了,整日腦子裡就轉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我若不奇怪,怎能瞭解我那些奇怪的病人呢?」對這樣的嘲諷,溫亦凡倒是坦然。

  「唉。」一聲誇張的歎息後,秦非彷彿想起了什麼,光燦的眸驀地一黯,「說到奇怪的病人,我前幾天倒遇到了一個。」

  「哦?」

  「前幾天,有一個女病人來找我。她要我幫她做腦部斷層掃瞄,我問她是不是覺得頭痛或哪裡不舒服,她說不是,只是想知道自己腦部的構造。」

  「腦部的構造?」溫亦凡被勾起了興致,「為什麼?她懷疑自己的腦部構造跟別人不一樣嗎?」

  「我也這麼問她。」秦非沉聲道,捧著喝了一半的酒杯,緩緩旋轉。

  「她怎麼說?」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很哀傷、很惆悵地看了我一眼。」

  察覺好友語氣的異樣,溫亦凡微微瞇眼,調轉視線,落定後者神情奇特的臉龐。

  「然後呢?」

  「我幫她掃瞄了,約她三天後來看片。」秦非頓了頓,「可是她沒來,只打了個電話問我結果。」

  「結果是?」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溫亦凡有些訝異,「你的意思是她的腦部沒問題?」

  「嗯。」

  溫亦凡心神一凜,直覺事情必然不只於此。如果一切只是一個歇斯底里的女病人對自己身體情況過敏,秦非不會特意告訴他。

  「究竟怎麼了?」

  秦非沒立刻回答,忽地端起酒杯,一仰而盡,跟著重重擱落。玻璃杯在桌面上敲出清脆聲響,彷彿應和他微微不安的心緒。

  他閉了閉眸,深深呼吸,好一會兒,才轉向等待他說明一切的好友。

  「她很奇怪,亦凡,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什麼樣的女人?」

  「讓人……一見難忘的女人。」他啞聲道,湛眸掠過一絲難得的激動,「我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她身上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魅力,看著她的眼睛,讓我連呼吸也不順起來。等她來取片那三天,我幾乎只要一有空就會想起她,想起她的臉,她那對眼睛……」

  「秦非。」溫亦凡怔愣地望著他,不敢相信深愛妻子的好友竟會為其他女人如此心動,「難道你……不愛恬馨嗎?」

  「不,我愛她,我當然愛她!恬馨是我的命!」秦非激動地拽住他的手,迫切地看著他,「我不能沒有她。」

  「那為什麼……」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秦非黯然搖首,方纔的激動褪去了,他定了定神,重新拾回冷靜,「我只知道幸好她沒再出現在醫院,否則我真不知以後怎麼面對恬馨。」

  「那女人是誰?」

  「……我不能告訴你,亦凡,我是醫生,有義務為病人保密。」

  「放心吧,沒事的。」領悟到好友的沮喪,溫亦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男人嘛,偶爾對別的女人興起綺念也是很正常的事,別那麼在意。」

  「可是……」

  「我倒想見見那個女人。能讓我們專情的秦大醫生也忍不住心動,那女人肯定長得很漂亮吧。」溫亦凡試圖以輕鬆的語氣振作好友的精神。

  「漂亮倒不見得。不過我想你見到她,一定能認出來的──即使我不告訴你她的名字跟長相,你也一定能認出她來。」

  這麼神奇?

  溫亦凡聞言,輕輕揚眉。

  他倒真想會會她。

  ΩΩΩΩΩ

  可世界如此之大,普通朋友都未必有機會相逢,何況生活圈完全不同的陌生人。

  雖然溫亦凡曾經對秦非口中的神秘女子十二萬分的好奇,可時日一久,也就逐漸淡忘。

  轉瞬,已是半年。

  這天,在Enjoy  Life有一場訂婚宴,主角正是溫亦凡。

  在一次長談後,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梁風鈴終於答應他的求婚,兩人租下這間店宴請親朋好友。

  店內,佈置得雅致溫馨,花團錦簇,綠意盎然。中央清出一方闊朗空間,擱上鋪著威尼斯鏤花桌巾的餐桌,桌上一盆紅玫瑰恣顯風情。

  除了中央屬於男女主角的座席,四周只留下幾張散落的沙發與玻璃桌,玻璃桌上點亮了一盞盞香精燈,燭火在黃昏霞光掩映下,格外迷離嫵媚。

  典禮即將開始,應邀赴宴的朋友們一個個抵達了,在主持人汪明琦的引領下,坐定屬於zu  己的席位。

  所有人都開心地聊著,不時舉起侍者分送過來的雞尾酒,相互碰撞啜飲。

  氣氛是熱鬧的,賓客是開懷的,一片笑語呢喃中唯有一個男人佇立角落一株盆栽後,沉默飲酒。

  望著面容剛硬冷淡的男人,秦非微微蹙眉,拉過正忙著整理袖釦的男主角,「亦凡,梁瀟怎麼回事?一個人喝悶酒!」

  梁瀟。

  溫亦凡調轉視線,落向從小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好友,意味深長的眸光凝望他許久,才聳聳肩,「大概心情不好吧!」

  「心情不好?莫非不高興自己的妹妹要嫁人?」秦非開玩笑。

  豈知身畔的人聽聞,居然默不作聲。

  他一愣,「不會吧?難道他真的不想你們結婚?」

  「只是訂婚而已。」溫亦凡答非所問。

  「訂婚不就是為了要結婚嗎?」秦非反駁,瞪著好友逐漸陰暗的臉孔,俊眉一緊,「喂喂,你怎麼回事?幹嘛愁眉苦臉的?」好不容易才將從小暗戀的女人騙到手,照理說他該笑得合不攏嘴才是。

  他的質問令溫亦凡臉色更加難看,「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我會這樣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秦非愕然。

  溫亦凡沒回答,視線冷冷梭巡他的臉,然後一落。

  秦非隨著他調轉目光,這才發現自己的黑皮鞋不知何時竟踩上白色的鞋尖,不覺一愣,黑眸圓睜。

  「還不快閃?」眼見好友久久不動,溫亦凡翻翻白眼。

  「啊。」秦非彷彿這才回神,急忙往後一跳,抬眸正想道歉時,老婆大人的呼喚卻嬌嬌傳來。

  「秦非,你過來一下。」

  「好,馬上來。」蒙妻召喚,秦非立刻巴巴地轉身,一陣風似地離去,完全地見色忘友。

  「嘖!」溫亦凡長長瞪視匆匆離去的背影,「真夠朋友。」甩了甩頭,也不理鞋尖的髒污,隨手接過侍者送來的雞尾酒。

  他走向角落,試圖想找梁瀟談一談,卻發現後者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

  聳聳肩,他放鬆自己頎長的身軀,閒閒倚著落地玻璃窗。

  俊容側向窗外,若有所思。

  他一面慢慢地喝著酒,一面望著窗外迷濛的向晚景致。日落了,月兒淡淡掩在雲後。

  今晚,應是半月夜。

  他瞇起眼,望著天色逐漸沉黯,半月盈盈走出雲幕,跟著柔柔灑落淡淡的迷濛的光輝。

  月光漫遊空中,緩緩篩過對面一棵大樹的樹葉,然後覆上一張微微仰起的素淨容顏。

  溫亦凡一怔,望著那個站在大樹下,似乎也同他一樣正靜靜賞月的女子,一顆心奇異地揪緊。

  女子穿著平淡,一件素雅的白色針織衫,搭一條淺藍牛仔褲。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晶瑩璀璨,沒有項墜,不戴耳環,雙手空蕩。

  她沒戴珠寶或任何裝飾品,一張不化妝的臉也談不上美麗絕倫,堪稱五官清秀而已。

  可不知怎地,這樣樸素清淡的她,渾身上下卻流露著一股不可思議的魅力。

  是的,不可思議。

  這是溫亦凡第一次用這樣的形容詞形容一個人。從小,他便擁有與常人不同的旺盛好奇心,一向喜好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物,現今的他擔任聖天使精神醫療中心的主治醫生,更見過不少思想、行為奇特的病人。

  對人事物,他早已見怪不怪。

  但她──

  心跳莫名加速起來,他咬牙,甚至可以感覺到全身血流的奔竄。

  驀地,她似乎察覺有人正看著她,轉過一張白皙的容顏。

  白皙──過分的蒼白,宛如許久不曾接觸過陽光,肌膚白淨得近乎透明。這樣的一張臉,甚至稱不上健康,而是微微病態的。

  她望著他,瞳眸是一對嵌在白璧上的黑玉,璀亮晶澄,卻無法窺透。兩束眸光射向他,如電,如雷,劈砍他的神智。

  他有些狼狽,卻沒有躲開那嚴厲而冷淡的眼神,直直回迎。

  他在看她,看一個不可思議的女人,看一個令自己心跳狂野、不知所措的女人。

  他忍不住要想,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一見了她便如此失魂?他想知道,那對美麗的黑玉下,是否藏著不為人知的亙古秘密?

  她望著他,冷漠傲然;他看著她,堅定執著。四束眸光就這麼隔著玻璃窗扉,交會、對抗、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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