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言喻的滋味,在溫亦凡胸膛漫開。他瞪著眼前一搭一唱的兩人,恍然不知現在正上演哪一出荒唐戲碼。
「我們明天就上法院公證。歡迎觀禮。從明天開始,天藍就完完全全屬於我,誰也不能再碰她一下了。」彷彿還嫌一切不夠荒謬似的,魏俊豪得意洋洋地奉上喜帖。
刺目的紅宛如烈焰,幾乎灼傷溫亦凡的雙眸,他接過喜帖,火熱的眸卻瞅著程天藍,「為什麼答應嫁給他?」他啞聲問。
她沒立刻回答,靜靜凝睇他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因為他有我想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他蹙眉,跟著腦海靈光一現。
他想起那一天,那天在頂樓魏俊豪信誓旦旦一定要為她找來的東西。
「藍鑽?」他繃著嗓音,「他找到了你要的藍鑽?」
「沒錯。」
「你!」他怒瞪她,「為了一顆寶石寧可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猿臂狠狠扯住她的手腕,「你怎麼會是這樣的女人?」
「你根本不懂我是什麼樣的女人。」她冷靜地掙脫他的箝握,容顏轉向另一個男人,嬌媚異常的嗓音揚起,「走吧,俊豪。我玩夠了,該回去睡了。」
「好,好。我已經派人把禮服送去你家了,明天早上造型師也會過去,你什麼都不用做,一切交給她就行了。」
「知道了。」說著,裹著紅色風衣的嬌軀一旋,飄然離去。
艷麗的、明亮的紅,映入溫亦凡眼底,像血,汩汩流溢……
他的眼睛很痛,心更痛。
ΩΩΩΩΩ
「沒錯,就是她了。」冷冽的嗓音低揚,旋起陰惻惻的流,「她就是我們要找的人,『維納斯之心』肯定在她身上。」
女人不語。
男子挑了挑眉,譏誚地說:「看到方纔那一幕你還不肯相信嗎?譚梨,除了擁有『維納斯之心』的女人,誰有能耐像她這樣挑動每一個男人?就連我,在看著她跳舞時,都忍不住有些反應。」
「不,我只是在想,究竟她為什麼要來這裡跳舞?」墨幽的瞳滿蘊深思,「今晚的她跟我們以前看到的大不相同,是『維納斯之心』影響了她嗎?」
「不論她是基於什麼理由這麼做,那不干我們的事。」石修一冷漠地道,「我們的任務是拿到『維納斯之心』,僅此而已。」除了圓滿達成任務,他從不關心任何人事物。
「……我們該怎麼做?」
「不管用什麼手段,我們必須從她身上得到『維納斯之心』。」
「問題是,我們根本不曉得那是什麼。也許是項煉,也許是她戴在手上那些手環,甚至可能是她身上某塊胎記。」
「很簡單。」俊美的容顏閃過滿不在乎,「那就把她整個人奪過來。」
ΩΩΩΩΩ
「你找我來就是讓我看這個?」
吧□一角,梁風鈴瞪著方才在舞池中表現精采的未婚夫,語氣森冷。
「不,風鈴,你別誤會。」秦非急急解釋。該死,這下他可是枉做小人了。「這是意外,那個女人是突然出現的。」
「是嗎?」梁風鈴坐下,示意酒保給她一杯馬丁尼,「看樣子,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連亦凡也不例外。」
「亦凡對你是真心的,他只是一時被那個女人迷惑了。」
「迷惑?」梁風鈴沒說什麼,低頭啜飲一口酒,玫瑰色的唇角彷彿微微牽動,「秦非,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那個女人這麼吸引人?她長得也不特別漂亮,不是嗎?」
「這個嘛……」秦非愣然,坦白說,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雖然他口口聲聲要自己的好朋友別上當,可當他看著程天藍跳舞之際,不可諱言,一顆心仍是不禁悸動。
為什麼?那女人竟有如許魔力?
正沉思著,方才鬧出一場好戲的男主角回來了,在發現原先的座位已被未婚妻佔據時,微微一愣。
「風鈴,你來了。」
「你早知我會來吧?」梁風鈴挑釁地直視他,「明明知道卻還當著我的面吻另一個女人,你眼底還有我的存在嗎?」
「對不起。」
「不必跟我道歉,倒是你應該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愛我。」
「……」
她凝望他,許久,凌銳的眸光斂去,嗓音亦轉為溫和,「也許你並不如自己想像的愛我,亦凡。」
他不語,同樣靜靜望著她,深邃的眸子褪去了朦朧醉意,忽然清澄,「這是你的希望吧。」
「嗄?」
「其實你希望我回答自己不愛你了,對吧?」
她一窒,輕輕咬著下唇。
「放心吧,風鈴,我之前就說過一切由你決定,如果你要取消婚約,我絕無異議。」
「我……」她偏頭,不敢看他。
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還是如此溫柔?他明明知道她在利用他啊。
「我先走了。」抵抗不住胸口滿溢的懊悔,她匆忙起身,「你照顧他吧,秦非。」
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秦非眉頭一緊,「亦凡,你跟風鈴究竟怎麼回事?」
「你別管。」溫亦凡坐下,接過酒保遞來的酒,一仰而盡。
「好了,你也別喝了,你今天喝得夠多了。」
「你讓我喝!」溫亦凡悶悶瞪著空酒杯,不知哪一個比較令他生氣?
是總對他無情的梁風鈴,還是為了一顆寶石不惜將自己賣給一個老頭的程天藍?
「再給我一杯!」他負氣地說。
「你喝夠了沒?」
「當然不夠。」再度將杯中物一飲而盡後,溫亦凡拿衣袖覆住眼,「為了一顆鑽石,她竟然可以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半朦朧的囈語逸出,「那顆鑽石究竟是什麼?有這麼價值連城嗎?」
秦非一翻白眼,「你的意思是,你也可以買給她嗎?」
冰冷的語氣震動了溫亦凡,他睜開迷濛的眼。
「你瘋了嗎?亦凡,難道到現在你還認不清那個女人是什麼樣的女人?」秦非實在忍不住氣,「她是蛇蠍,是魔女!」
溫亦凡蹙眉,「別這麼說她。」
「亦凡!」
「別這麼說她。」他澀澀地說,「也許她真的很貪慕虛榮,但請你不要這麼說她。」
「溫亦凡!」秦非真的沒辦法了,這傢伙簡直執迷不悟,就算那女人今晚表現得像個不知廉恥的蕩婦,他仍然一心維護她。「亦凡,你別傻了,難道你真要為了她鬧到跟風鈴分手?」
「風鈴要跟我分手,也不會是因為她。」
「喂,你……」
「我知道,我會克制自己的。」明白學長要教訓什麼,溫亦凡搶先一步截斷他的話,「你放心,我不會做出搶婚之類的事情來的。」
搶婚?
關鍵的字眼驀地提醒了秦非,他身子一僵,愣愣地注視頹然買醉的好友。
他現在說不會,可明早醒來,一時衝動之下說不定真會做出這等糊塗事來。
不行,他必須想個方法阻止他。
第六章
她要結婚了。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
從前不愛,現在不愛,以後也絕不可能愛上的男人。
隔著輕紗,程天藍默默凝望著眼前高興得唇顫手抖的男人。他髮際蒼蒼,一張鬆弛的臉鏤刻著歲月的痕跡。
任誰也不會相信,她是為了愛嫁給他的吧?誰都會猜想,她要的,只是他擁有的財富。
是的,她要的的確是他的財富,正確地說,她要那顆獨一無二的藍鑽。
晶瑩剔透的藍鑽,嵌在精巧的白金鏈墜上,串成一條項煉,一條璀璨美麗的項煉。
項煉被當成信物,珍而重之地掛上她修長的頸項。
就是這顆寶石嗎?
她捧起碩大的鑽石,看著它在燈光折射下綻耀著的炫目輝芒,每一個切割面,每一個角度,看來都是那麼完美純淨。
純澄無瑕的水藍鑽石,是否就是母親追尋了一生的寶物?
「……程天藍小姐,請問你願意嫁給魏俊豪先生為妻,一生不離不棄嗎?」法院的公證官沉靜的嗓音拉回她迷濛的心神。
她一震,顫顫揚起眼睫。
映入眼瞳的,是一個滿臉勾勒著討好笑意的男人,像條哈巴狗祈求她垂憐的男人。
她木然凝立原地。
「程天藍小姐?」
「我……」
說願意,說願意啊!她在心中命令自己。
你還在等什麼?難道等他來阻止你嗎?
心海掀起驚濤駭浪,掩在面紗後的眸卻不禁流轉,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慌亂與期盼。
她究竟在等什麼?
「嫁給我,天藍。」認出她的猶豫,魏俊豪難掩心驚,急急握住她的手,「求求你。」
她只是木然,任他汗濕的體熱沁入她掌心。
眼前,漫漫悠悠顯現一幕情景──霞光淒迷的黃昏,她在落地窗外,看著他為另一個女人戴上戒指。
劇烈的疼痛撕扯她的胸口。
熟悉的、撕裂的疼痛,就像那個黃昏,她在窗外看著他訂婚時忽然感受到的疼痛。
她看著他將戒指戴上另一個女人的手,而自己也將接受另一個男人的婚戒……
「程天藍小姐,你願意嫁給魏俊豪先生為妻嗎?」
事已至此,沒有回頭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