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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與楚行飛躲在書房裡談了些什麼?
單純的敘舊、問好,或者達成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協議?如果是單純的敘舊,為什麼楚行飛只停留了不到一個小時便借口有個重要商業的會匆匆離去?如果真有協議,協議的內容又是什麼?
一整天,劉曼笛的腦海波濤紛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即使在對著醒塵講解一些醫學上的基礎知識時,心緒都是迷亂不定的。
她尤其擔心喬星宇。
在楚行飛離開後不久,他便跟著宣稱前去天文物理研究中心主持定期會議,開車出門。
他如此匆匆出門又是為了什麼?跟蹤楚行飛?或是前去辦理前龍門少主交代的任務?
不論為什麼,她都為他擔心,她知道上級不只指派她前來喬家臥底,在外頭也派了人隨時跟蹤喬星宇,監控他的一舉一動。
他們肯定已經知道楚行飛前來拜訪他,而兩人一前一後離去的舉動又落入他們眼底,天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喬星宇就算無罪,在有心人眼中也肯定被羅織無赦罪名了!
劉曼笛忐忑不安,忍不住要為醒塵的單親爸爸擔心,而這擔憂在過了夜晚九點喬星宇仍不見人影後有增無減。
她心神不定地送醒塵上床睡覺,心神不定地入浴,心神不定地披著濕淋淋的短髮,一個人獨坐客廳,癡癡地等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亂的心神總算因為耳畔拂過一陣車響跟著一懾,逐漸從不知名的時空收回。
她倏地起身,清澄的黑眸瞥向落地窗外,凝望著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在蒼茫的暗夜中迅捷地移動。
是喬星宇。他總算平安回來了!
心中一顆高高提起的大石彷彿此時才安然一落,劉曼笛閉眸,緊繃一整天的纖細神經一鬆,窈窕的身軀跟著不覺一軟。
她倒落在沙發上,忽然覺得全身無力,連呼吸彷彿也不若平時順暢,微微急促。
「……你怎麼了?」一個帶著關懷與焦急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不必睜開眼睛,也能確定立定她面前的人是喬星宇。
「我沒事。」她虛弱地吐著氣息,感覺體內像燃起了火苗,微微發熱。半晌,勉力揚起濃密眼睫,映入眼瞳的果然是一張線條分明的斯文面孔。
他緊盯著她,一向深沉的黑眸合著淡淡憂慮。
「我沒事。」她輕揚嘴角,強迫自己綻開一抹若無其事的微笑,「可能有點感冒了吧。」
「發燒嗎?」他傾下身,厚實的掌心撫上她冰涼的前額。
她呼吸一顫,全身竄過一束似冰又熱的血流,驀地僵凝全身,「應該……沒有吧。」
「嗯。」喬星宇低低應了一聲,彷彿沒注意到她忽然的全身僵硬,大手在離開她細膩的額頭時竟又順便一撫她依然有些濕潤的柔髮。「你就這樣放任頭髮濕淋淋的在屋裡走動?」他沙啞地說,語氣有著淡淡責備,「小心真的著涼!」「我頭髮短,一向都是洗了後由它自己幹的。」她微弱地辯解,「何況屋裡開了暖氣,暖和得很。」
「就算屋裡有暖氣也不該如此輕忽大意,小心頭疼。」他像斥責不乖的小女孩般拍了拍她的頭,接著重新站直修長的身軀,一面脫下淺灰色風衣,一面問道:「醒塵睡了?」
「嗯。」她點點頭,同樣跟著站起身,接過他的風衣替他掛上玄關附近的衣架,「你要吃點東西嗎?廚房裡還有一些晚餐剩下的濃湯,我去替你熱一熱?」她溫柔地問,體貼的語氣像迎接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喬星宇一怔,驀地領悟到兩人的對話竟有如尋常夫妻一般既平淡又親密。他用力旋身,星眸鎖定她清俏容顏。
「怎麼了?」他忽地炯然的眸光驚怔了她,心跳莫名加速。
他不語,只是沉默地緊盯著她,神情陰鬱,腦海掠過一波又一波不平靜的浪潮。
有多久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如此平靜又自然地接受她進入喬家,照顧醒塵,甚至越過一個家教老師的分際照顧起學生的父親來?
他接受她的關心,享受她的呵護,讓她為他照顧孩子,為他下廚,為他守門——就像一個妻子對待她的丈夫那樣?
有多久了?他一直理所當然地承受著這一切,放縱她一步一步侵入他的生活領域,甚至不覺有一絲絲的不對勁?
她是FBI派來臥底的人,千萬小心她害了你。
今晨楚行飛叮嚀他的話驀地在腦海裡迴旋。
當時他不以為意,不肯相信,不認為這樣一個與醒塵相處融洽,令兒子如此喜愛眷戀的女人會是FBI的探員,會懷著心機接近他們父子倆。
他真是因為醒塵離不開她所以才不願相信她也許別有動機嗎?或者,他的不願相信其實是因為他自己?
因為他無法想像自己的生活沒有她……
胡思亂想什麼!
他忽地一甩頭,狠狠在心底怒斥自己。他不相信她是FBI的人是因為他已經請人確實調查過她的來歷,跟其他什麼莫名其妙的情感無關!
他絕不是因為情感蒙蔽了理智……可萬一真如行飛所說,那個多年來提供情報給他的人已經背叛了他呢?
喬星宇驀地一凜,炯炯黑眸更加緊凝劉曼笛,神情更加難以形容的陰鬱。
她真是不懷好意來接近他們的?
想著,一股怒氣驀地攫住喬星宇,如熊熊烈火,一發不可收拾,他上前兩步,鋼鐵手臂猛然扣住劉曼笛柔細的皓腕。
她嚇了一跳,容顏微微蒼白,「做什麼?」
他不語,沉沉凝睇她,深若寒潭的眸子點燃漫天火焰。
她驀地一顫,幾乎是害怕地瞪著他眼底嚇人的火苗,牙關緊咬,像面對敵人的刺蝟全身寒毛根根聳立。
他瞪著她忽然戒備的神情,「告訴我,曼笛,你究竟為什麼辭去工作來到加拿大?」
她咬牙,「我說過那不干你的事。」
「我要你告訴我!」他手勁一緊,握得她發疼,「你總不會是為了與醒塵相遇才來的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緊凝黛眉。
「你是故意的嗎?」他沉聲問,語氣有著迫人的威嚴與冷酷,「故意導演那出救命恩人的好戲,好讓我們父子倆毫不防備地接受你?」
她聞言呼吸一窒,心韻整個狂亂。
他幾乎……完全料中了……他是認真質問她嗎?或者一切仍然只是他的猜測?
她瞪著他,瞪著那對她從來不曉得也能燃燒得如此炙烈的眸子,在那樣灼熱明亮的星眸直視下,耳畔迴旋著那樣冷酷又嚴厲的質問,她幾乎忍不住軟弱地招認一切。
是多年的訓練令劉曼笛拾回冷靜,「你……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導演那樣一齣戲?你瘋了嗎?」她張開櫻唇,迸出一句句珠圓玉潤、清脆直朗,卻也同樣氣勢凌人的回應,「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到現在還氣我不該在沒徵求你的同意下便私自帶醒塵出門遊玩?你懷疑我故意接近醒塵是為了傷害他?我說過了,這是為他好,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反而對他的精神有好處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低吼,截斷她清脆擲落的言語。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提高嗓門,決心表現得比他還激動百倍,「我是護士,難道你還不信任我嗎?難道你還認為我沒有資格照顧好醒塵的健康?難道你以為我不關心他?我跟你一樣關心他啊!也許也跟你一樣愛他……沒錯!我跟醒塵是沒有血緣關係,可我跟他從一見面就有一種莫名的情感羈絆……你能瞭解這種羈絆嗎?不,你不瞭解,根本一點也不瞭解!」歇斯底里的嗓音在客廳裡迴旋,「否則你就不會認為我有一絲一毫傷害醒塵的意圖!你……」
劃破黑夜的激越嗓音驀地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驚詫的喘息。
劉曼笛驚喘著,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那對炯亮灼熱的星眸。
如午夜璀璨星子的眼眸離她好近好近,近得讓她忘了繼續喊叫,忘了呼吸,也忘了使力掙脫他猛然緊緊扣住她腰身的雙臂。
他毫無預警地扣住她纖腰,紅潤而性感的唇跟著迅速一壓,攫住她蒼白顫然的芳唇。
他竟……吻住了她。
過了好一會兒,劉曼笛混沌不清的腦子才終於明白自己正與喬星宇親吻著,而且這如閃電般突如其來、也當如閃電突然逝去的吻竟還不停地持續,有著愈加纏綿的趨勢。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竟縱容喬星宇如此鷥猛而狂烈地吻她,更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沒有推拒,竟還熱情如火地回應。
可縱然不肯相信,她的唇依然與他的熱烈糾纏著,玉手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插入他濃密的髮絲,熱情地撫探著。
她熱情地回吻他,甚至毫不害臊地張開唇瓣,歡迎他靈巧的舌尖長驅直入,在她溫暖的口腔裡與她的嬉戲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