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聽越茫然,眉頭逐漸緊顰,「我不明白——」
「你愛說笑了,怎麼會不明白呢?」他搖頭,眸光熱切,笑聲有意爽朗,卻難掩一絲尷尬。
「我是真的不明白。」她平平地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真不知道?」老闆彷彿愕然,半晌才逐漸回神,「是這樣的,昨晚有個男人上我家找我。」
楚天兒秀眉一揚,「找你?」
「他給了我一張金額不小的支票,謝謝我對你的照顧,還說你打算辭職了。」
「什麼?辭職?」她低叫,心跳一陣不穩。
「是啊,他說你本來是富家千金,做不來這種工作,要我放你走。」
「他要你放我走?」楚天兒漸漸明白一切狀況,「那男人是誰?」
「不曉得。不過長得高高的,有一頭黑髮……」
黑髮?
是墨石吧。
她心一揪,眉頭糾結得更緊,眸子掠過一道陰暗神采。
他竟替她向老闆遞辭呈,還給了他一張支票。
他竟堅持干涉她的工作,插手她的生活。
他竟說她原是富家千金,做不來這種工作。
他……他為什麼就是不肯遠離她呢?為什麼偏偏要介入她的生活,自以為是地插手她的一切?
他早該離她遠一點的,早該斷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他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難道他不明白他這樣多管閒事只會奪走她花了好久時間好不容易才培養的堅強與獨立精神?
他不需守護她,不必疼她,更不用以這種方式幫助她!
難道他還不明白嗎?她不想接受他的同情與幫助啊,不願自己還像從前一般依賴他,像個少不了主人的搪瓷娃娃。
他能不能不要再管她了?
楚天兒想,櫻唇微飲,輕輕吐出深幽漫長的歎息,而眼睫靜靜落下,掩去眸中所有神采。回到屬於她的那一層小小閣樓後,楚天兒對屋內不請自來的人感到有些驚愕。
「你是誰?」她蹙眉,瞪著仁立面前不動的女人身影。那身影窈窕有致,黑色的皮衣皮褲下包裹著一具美好的身材。
是個美女。
楚天兒不自覺地屏住氣息。
立在她眼前的是一名黑髮、黑眸,肌膚卻極端蒼白的美女。黑與白的強烈對比,在她身上形成了奇妙的視覺效果。
「你到底是誰?」她再問一次。
女人依然沒回答,姣好的容顏正對著楚天兒,一片冷漠。
楚天兒一顫,為那迫向她的冰寒冷意。
不知怎地,這女人像一座冰山,渾身上下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只有無窮無盡的冰寒。
她咬牙,強迫自己坦然接受神秘女子一雙湛幽冷眸落向她全身上下的挑剔、梭巡。
最後,那嵌在一張白皙細緻容顏上的薄銳櫻唇終於微微開放。
「我來帶你走。」流洩出來的是毫無抑揚頓挫、毫無感情波動的清冷語音,伴隨著女子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容,更讓人不知不覺想打冷顫。
「帶我走?你憑什麼?」
神秘女郎沒有回答,只輕輕撇頭,眸光落定桌上一具電話。
楚天兒跟著流轉眸光。
那具電話是墨石送她的禮物,也是兩人在分隔兩地時聯繫的管道,如今,上頭顯現留言功能的按鍵正亮著紅光。
有人留言。
楚天兒心一跳,奔了過去,明白唯一會留言給她的人只有墨石。
她按下放音鍵,墨石低沉淡定的嗓音緩緩流洩。
「天兒,我接了個任務,必須留在華府一個禮拜,好好保重自己,回來再跟你聯絡。」
他接了新任務,現在人在華盛頓。
她攢眉,腦海迅速玩味墨石留下的訊息,卻仍不解他的留言跟面前欲帶她走的女人有什麼關聯。
「我要帶你去東岸。」女人彷彿看出她的疑慮,清清淡淡開了口。
她旋身,燦亮的瞳眸瞪視她。
「到紐約。」女人緩緩地說。
「為什麼我必須去紐約?」
「因為他會去。你不想見他嗎?」
「他會去紐約?為什麼?」
「因為他要來見你。」
「見我?」楚天兒微微拉高嗓音,越來越不解。
這女人究竟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明明到華盛頓出任務的墨石會為了見她到紐約去?
「走吧。」彷彿覺得這樣的說明已十分足夠,女人朝她淡然一頷首,率先轉身朝門口走去。
「等一下!你還沒說清楚怎麼回事呢。」楚天兒喚住她,討厭自己像個白癡似地被陌生人耍弄在手「你是誰?為什麼要帶我到紐的?墨石又為什麼要在紐約見我?」她急急地問,等著神秘女子給她一個清楚的解釋,但後者卻只是仁立原地,不發一語。
氣氛沉默而僵凝。
終於,女人開口了,「寒蟬。這是我的名字,目前的你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她冰冷的嗓音聽來虛幻而遙遠,彷彿寒冬初雪,一落下便消逸無蹤。
「寒蟬。」楚天兒輕聲念道,在口中咀嚼著這個陌生卻好聽的名字。
這樣獨樹一格的名字,屬於一個獨樹一格的奇特女子。
她究竟是誰呢?還有,這—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天兒不明白,百思不解。
「如果我不跟你走呢?」她試探地問。
「由不得你。」
寒蟬獨斷的語氣激起了楚天兒的怒火,她輕哼一聲,「我就是不想去。」
「你會的。」寒蟬靜靜一句。
「為什麼?」
「因為這個。」說著,寒蟬驀地旋過身,一把銀亮的迷你手槍定定指向楚天兒。
她指著她,即便動作充滿了威脅性,神情仍是平淡無痕,渾身上下除了冰冷,感受不到一絲殺氣。
但那股內蘊的寒涼氣質卻比任何外顯的殺氣還要震撼人。
楚天兒不禁呼吸一顫,「你——」
她猶豫著,雖然無法置信面前的女人真會扣動扳機,心跳卻仍不爭氣地失了速。
寒蟬帶她到紐約,搭的是私人噴射機。
機艙內的裝演高雅舒適,空間寬廣,排場格調不輸美國總統專機「空軍一號」。
得是相當頂尖的富豪才能擁有這樣一架豪華私人飛機。
會是誰呢?
楚天兒輕輕咬住水紅下唇,腦子迅速運轉,尋遍記憶庫裡每一個曾經認識或交往的人物,卻不記得誰擁有這樣一架飛機。
倒不是她認識的人中缺乏這樣的富豪背景,而是那些人皆出身於西岸動見觀瞻的世家豪門,似乎沒有一個人來自東岸。
尤其是紐約。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非要她到紐約去,而墨石也會到那裡見她呢?
那人跟墨石是什麼樣的關係?或者該問;寒蟬跟墨石有什麼樣的關係?
「你認識墨石嗎?」一思及此,楚天兒禁不住開口探問。
突如其來的詢問似乎令坐在她對面正專閱讀著一本小說的寒蟬有些驚訝,俊秀雙眉微微一揚。
「你認識他嗎?」楚天兒再問一次,不知怎地,有些介意他們兩人的關係。
寒蟬凝望她良久,「當然。」她簡單一句。
「為什麼會認識他?是他要你帶我到紐約嗎?這架飛機又是屬於誰的?墨石的朋友嗎?」
一連串的問題擲向寒蟬,然而後者依然不為所動,清麗冰顏不曾翻飛一絲一毫情緒。
「我認識你們每個人——你、楚南軍、楚行飛、龍門三劍客。」她平淡地、慢條斯理地回應楚天兒的問題,「是這架飛機的主人要我帶你到紐約的,他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墨石的朋友吧。」
「你認識我?」聽聞寒蟬認識她,楚天兒更驚訝了,「但我並不認識你啊。」
「那是因為我從來不曾在你面前出現。」寒蟬冷冷地說。
「那墨石呢?他見過你嗎?」
「見過。」
「所以你們彼此認識?」
沒有回應。
寒蟬只是冷淡地睇她一眼,星眸湛幽而深沉。
楚天兒並沒有被她冷淡的態度嚇到,「請你回答我。」她非常堅持,大有不問清楚勢不罷休之態。
寒蟬默然凝望她數秒,「我覺得奇怪。」她突如其來一句。
楚天兒一愣,「奇怪?」
「為什麼到了現在墨石還要堅決留在你身邊守護你?」
寒蟬語氣淡漠,卻精準地擊中楚天兒的痛處,她心一揪,「什麼意思?」
「他應該恨你啊。」
楚天兒聞言,幾乎忘了呼吸,「恨……恨我?」她心跳失速,快得她無法冷靜駕御。
「他明知是龍門殺了他的母親,竟還能不以為意,—心一意保護你。」
「什麼?」楚天兒一頻,全身血流霎時冰冷,「你說……你說墨石知道——」她瞪著寒蟬,拼了命想自唇間擠出話來,卻無論如何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知道龍門害死了他的母親。」寒蟬冷冷睇她,眸中一閃而逝的銳芒像是想評估眼前女子的反應。
楚天兒卻絲毫沒注意到她凌銳的眼神,她完全驚怔了,為剛剛聽聞的消息。
原來…原來墨石早就知道一切了,原來他早就知道楚家是他的仇人。
那他為什麼不恨她、怨她?還要對她如此溫柔體貼?
天!
楚天兒緊咬牙關,擠命克制仰天長嘯的衝動,但瞼色仍是忽青忽白,掩不住內心洶湧起伏的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