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好朋友?」正當氣氛微微沉寂時,一個輕快的嗓音驀地揚起,「你們在說什麼?」
三人回頭,迎向穿著紅色薄紗上衣、黑色迷你裙,毫不在意顯露性感身材的女子。
她是汪明琦,四人中最明亮耀眼的一個,艷麗、率性,像火焰般燃燒出絢爛的生命力。
柴晶晶常開玩笑,說她像火,而那些男人便宛若不顧性命的飛蛾。
飛蛾撲火,卻總是燒烙一身纍纍傷痕。可憐的男人呵。
「我們在說湘愛跟她的禹哥。」
「哦?」汪明琦秀眉一抬,眼眸掠過一絲異彩,「發生什麼事了嗎?」
「殷賢禹跟湘愛求婚了。」
「什麼?」饒是汪明琦一向世故,此刻身於也不禁微微一顫。
「可湘愛沒答應。」
「……為什麼?」
「她說她想談戀愛。」
「難道她跟賢禹不算戀愛嗎?」
柴晶晶聳聳肩,「這你就要問她了。」
察覺到好友迅速落向自己的眸光,董湘愛不禁吐出掙扎的呻吟,「求求你們別再逼問我了。」
汪明琦沒說什麼,只是靜靜望著她,好半晌,「要不要試試我們店裡的清酒調酒?」
「你親自調嗎?」
「不是。新來的Bartender,一個朋友介紹的,技術不錯哦。」
「真的?」柴晶晶站起身,好奇地往霓虹閃爍的吧檯處張望,「在哪裡?讓我這個小股東也鑒定一下。」
「就在那兒啊,正在搖Shaker。」
順著汪明琦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發綹散亂,白色襯衫的鈕扣只隨意扣上兩顆的男子映入眾人眸底。
「嘿!這個酒保看起來挺狂野的。」
「長得也不錯。」汪明琦微笑。
彷彿要印證她的話似的,酒保忽地揚起頭,性格的臉龐朝向這裡。
董湘愛倏地倒抽一口氣。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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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湘愛?是懂得『相愛』,還是懂得『想愛』?」低柔的嗓音邪佞地挑逗她,「無論如何,你想要真正談一場戀愛吧?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想談戀愛,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他那晚對她說的話悠悠在她耳畔迴盪。
是這樣嗎?
怔仲望著眼前正為她準備調酒的男人,董湘愛心神不定。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搞的?一知道為她們調酒的人是他,她便自告奮勇前來吧檯為幾個好友端酒。
其實,只是藉故想接近他而已。
為什麼想接近他?
是否她其實也像只飛蛾,不知不覺中有著想撲火的渴望?撲向那美麗的、能夠令人重生卻也足以讓人毀滅的火焰……
「這杯,是給你的。」
雞尾酒杯推向她,杯中的液體在店裡淡藍迷濛的光線下,是那麼清澈——清澈得彷彿能讓人看透,可一定睛,卻莫名沉淪。
像是看透,卻又看不透,明白,卻又捉摸不定。
「這杯酒叫什麼?」
「不悔。」他說,俯下身子,深幽的瞳眸鎖住她。
她心跳一停,「為什麼?」
「你喝喝看。」
她頷首,端起酒杯,啜飲。
日本清酒是基酒,似乎還加了梅子酒,一點酸,一點甜,一點澀,一點難以分辨的滋味……
「好喝嗎?」
「嗯。」
「喝下它後侮嗎?」
她搖頭。
「所以叫『不悔』。」黑眸笑意燦燦。
「嗄?」她愕然,驀地惱怒。
又捉弄她了。這人,似乎以捉弄她為樂。
有些懊惱地瞪他,有些懊惱自己主動前來這裡招惹他,有些懊惱呼吸急促,有些懊惱一顆心在胸膛裡躍動不定。
可卻不後悔。
「你是Bartender?」
「嗯哼。」
「只是Bartender?」
「怎麼?你很失望嗎?」他笑意深刻,「我只是個酒保不符合你為白馬王子定下的標準嗎?」
是的,對一個女人來說,他確實不合標準。
太放蕩、太頹廢、太邪氣、太自以為是,他不溫柔、不體貼,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不是個事業有成的男人。
他只是個酒保,一個遊蕩於黑夜、賣弄性感的男子。
他是個酒保,只是個酒保……
「失望嗎?」他忽地側過頭,在她敏感的耳畔輕輕吹氣。
「我——」嗓音梗在喉頭。
「比起那個向你求婚的男人,實在差太多吧?!」俊挺的鼻尖挑逗地擦過她的臉頰。
體溫,瞬間直線上升。
她好熱……
「或者我們玩一個晚上就好?一個激情的、火熱的、永生難忘的夜晚,」鼻尖擦過她柔軟的唇,「好讓你帶著這個浪漫回憶,甘心嫁為人婦。」
她緊緊咬牙。
「Onenightstand,有沒有試過?」黑眸像兩道魔咒,緊緊禁錮她。
她重重喘氣,酸甜苦澀的酒味與他陽剛清爽的氣息微妙地交融。
「看你這樣子,想必沒試過吧?」他低低地笑,「你的眼睛,純潔得像只小白兔,豐滿的嘴唇,大概沒有幾個男人嘗過……有人嘗過嗎?」拇指壓上她的唇辦,緩緩揉搓,「你那個白馬王子男朋友?」
「……沒有人嘗過吧?」久久得不到她的回應,他啞聲繼續,「我真幸運。」涼涼的唇啄了她一口,舌尖緩緩舔過,「今晚跟我走,寶貝,我會讓你嘗嘗什麼叫情慾,什麼叫欲仙欲死。我會吻你,吻遍你全身上下,直到你的腳趾頭都蜷曲起來。我還會摸你,用我的手,我的身體——啊,你全身發熱呢,想要了嗎?等一等,再忍一忍,我們不能在這裡。雖然我很想當場要你,很想現在就一口吞下你,不過……」
啪!
清脆的聲響倏地止住他低啞的呢喃,他揚起頭。
「你……你不要太過分!」她怒瞪他,嫣紅的臉頰不是因為情慾,而是遭人侮辱的憤慨。
伸手撫上微微熱辣的臉頰,他忽地笑了。
還是那麼瀟灑,那麼不羈、那麼可惡,星眸燦燦的,閃著某種類似笑意的輝芒。
「你發起脾氣來很迷人。我喜歡。」他淡淡地說。
她緊緊皺眉。
「只是跟你開玩笑的,湘湘。」他親暱地喚,繼續調酒的動作。不一會兒,四杯顏色不一的調酒擱上托盤,「拿去給你的朋友吧。」
她愣然,不動。
望著她茫然得近乎可愛的神態,他微笑更深,不覺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我們交個朋友好嗎?湘湘。」
這麼純情的女孩玩不起你情我願的成人遊戲。
所以,當朋友就好了。
他看著她,看著她秀麗的背影踩著微顫的步履緩緩離去。他看著,忽地抑制不住衝動大喊——
「記住,那杯『不悔』是專為你調的!」
第二章
禮拜五。
剛從米蘭飛回來,殷賢禹便開著車來接她。那輛白色拉風的跑車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尤其惹人注目。
很奇怪,他是那麼溫和世故的一個男人,她本來以為他對車子的品味會更內斂一些。
可不是,只有對車子,殷賢禹有某種狂熱,某種堅持。就像一般女人抗拒不了名牌服飾的誘惑一樣,他對性能優越的跑車同樣無法抗拒。
也許男人都是這樣吧。
想起開同款BMW的徐浪遠,董湘愛不覺失神。
他只是個酒保,怎麼買得起名牌跑車?跟朋友借的嗎?或者,是舉債賒來的……
怎麼回事?為什麼老是想起他?
她神智一凜,顰著眉,看著白色跑車瀟灑地在她面前停定。然後,殷賢禹挺拔的身軀走下車。
「累了嗎?」
「不。」
「急著看表演吧?」殷賢禹微笑,「時間有點趕,可能來不及吃晚餐了。」他一面為她開車門,一面說道。
「沒關係,看完再吃也行。」她彎身鑽進車廂。
在一個月之前,兩人便計畫今晚去看一場芭蕾舞表演,舞碼是天鵝湖。
舞團來自東歐,相當知名,董湘愛期待已久。
可不知怎地,坐定跑車舒適的座椅後,她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轉過頭,她看著從小便喜歡的大哥哥鑽進車廂。
他拾起眼鏡掛上,端正的臉龐在無框鏡架的襯托下,淡淡散發出一股優雅的書卷氣息。
開車與工作時,他習慣戴上眼鏡,而她總是覺得這樣的他比平常還好看幾分。
「繫上安全帶。」他交代她。
「嗯。」她照做。
車子平穩地啟動,平穩地滑過路面,氣定神閒地。
正如他的人——
兩個看上同一款跑車的男人,開起車來怎會如此天差地遠?他是那麼優閒,他卻那麼狂野……
「怎麼了?在發什麼呆?」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殷賢禹驀地轉頭。
董湘愛一怔,視線忽地朦朧。
在恍恍惚惚中,她看到的是另一個男人,一個眼眸總是燦亮,嘴角總是扯著邪邪笑弧的男子。
「對不起。」她突如其來道歉。
「怎麼了?」
「對不起,禹哥,我……一直沒回答你的問題。」她顫著嗓音。
「你有答案了嗎?」相較於她的慌亂,他依然鎮靜如恆。
她深吸一口氣,「有了。」
他熄火,停下車,靜聽。
「我不能。」她道,語氣迫切,神色蒼白,「不能嫁給你,禹哥,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