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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季薔(季可薔)

  「我不是說了嗎?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你的身子還沒全好……瞧你現在瘦成這德行。」汪明琦蹙眉,掩不住擔憂。

  「瘦不好嗎?」董湘愛微笑,「我還嫌我剛生產完時胖得不能見人呢。」

  「可是--」短短一個月全瘦下來了,甚至比以前還瘦上幾分,這可不是好現象。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董湘愛溫聲道,端起盛著茶壺、茶杯的餐盤走回客廳,擱在桌上,「我現在是人家媽媽了,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

  這話,聽來堅強,可不知怎地,卻讓汪明琦心微微一酸。她凝望董湘愛,接過她遞來的茶杯,淺淺啜了一口。

  董湘愛靜靜回凝她,「告訴我,明琦,禹哥公司的事後來怎樣了?他都不肯跟我說。」

  「哦,那個啊,現在已經沒事了。賢禹穩住了幾個主要客戶,一切重新上軌道了。」

  「那就好。」董湘愛端著茶杯,靠著客廳的窗扉,墨睫低低掩落,看不出她正想著些什麼。

  也許……是徐浪遠?

  汪明琦猜測著,沉聲開口,「關於雜誌的報導,聽說徐家已經動用關係壓下來了,還對那個記者發出律師函。」

  「是嗎?那最好了。」董湘愛輕輕搖晃著杯子,「免得老有人打電話說要採訪我,弄得我心煩。」

  汪明琦定定望她,試著想從她彷彿漫不經心的神態看出些什麼。

  對徐浪遠的態度,湘愛變得劇烈,從那傢伙訂婚宴隔天開始,她就絕口不再提這個人。

  幾個朋友都猜,她大概去找過他了,可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她不肯說,他們也不好逼問。

  就連賢禹也摸不清湘愛心中究竟是何想法,只知道她決定讓孩子姓董--董禹明,說是為了感謝她跟賢禹。

  對此,盼晴和晶晶還發過一頓半真半假的牢騷呢。

  「湘愛,你跟他……」

  「啊,我想起來了。」她還來不及說完,便被董湘愛興高采烈的嗓音打斷,「我這兒還有『費太太』的手工餅乾哦,很好吃的,配花茶很棒的。要不要來點?」

  「……好啊。」

  WWWWWWWWWWWWWWWWWWW

  DNA的鑒定結果出來了,他與孩子的符合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其實,就是百分之百肯定了。

  對醫生傳來的報告,徐浪遠不知該如何反應,將近兩天時間,他只是陷於一種夢遊似的恍惚狀態。

  他無法主持會議,無法靜下心來工作,甚至當丁琴媛打電話來提醒他拍婚紗照時,他也只是啞聲拒絕。

  鎮日只見他捧著報告書,像縷遊魂般在徐家大宅飄蕩。

  他失去了活力,失去了曾經的瀟灑飛揚,更失去了前陣子的盛氣霸道。

  現在的他,臉色蒼白,雙目無神,有的,只是難以言喻的愧疚與懊悔。

  望著兒子憔悴的模樣,徐英難抑心疼,這孩子曾經讓他憤怒,讓他生氣,讓他恨鐵不成鋼,卻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讓他心疼。

  他當然明白這一切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那個女孩,以及那個徐家的骨肉。

  到了第三天,當他傭人口中得知兒子已經好幾餐不曾進食了,他終於忍不住了。

  「去把孩子接回來吧。」他命令兒子。

  後者怔然望他,「你的意思是--」

  「他是我們徐家的骨肉,是我的孫子啊,當然得把他接回來。」

  「那……湘愛呢?」

  「她--」徐英心一扯,悠然長歎,「看怎麼做能彌補她吧。」

  「彌補?」

  「你就要娶琴媛了,徐家的大門她是進不了了,依我看……」

  「你這什麼意思?」徐浪遠忽地銳聲打斷父親的話,連日來一直黯淡的眸終於躍動激越的火苗,「只要她肯,她當然能進徐家大門!」

  徐英聞言,驚疑不定,「浪遠,你沒搞錯吧?下禮拜你就要跟琴媛結婚了。」

  「我要取消婚禮。」

  「什麼?」

  「對琴媛我很抱歉,可是我一定得取消婚禮。」徐浪遠堅決地說。

  「你……你的意思是--」

  「我要娶湘愛。」啞聲吐出這句話後,徐浪遠感覺自己這陣子漂泊不定的心終於有了方向。

  是的,他要去請求她的原諒,然後娶她回家。

  他決定了。

  XXXXXXXXXXXXXXXXXXX

  董湘愛推著寶寶在附近的公園散步。

  十一月天,秋意漸漸濃了。偶爾一陣蕭風吹來,便搖落幾片樹葉。油綠中染上幾絲淡黃的樹葉落了地,踩上去,沙沙作響。

  董湘愛抬首,透過樹蔭縫隙,望向又高又藍的天。

  是秋天了啊。她漫漫地想,秋風捲起她鬢邊細發,帶來一絲涼意。

  記得她與他,正是相識在這樣的季節--去年秋天,隔著玻璃屏風,她戀上了他。

  只是去年的事而已嗎?為什麼她好像覺得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揚起手臂,董湘愛接住一片正往下凋零的落葉,展開掌心,細細凝睇。

  樹葉到了深秋會紛紛凋落,可來年春天又是茂密滿枝。

  四季就是這樣更迭的,正如人的一生,有起有落。

  你迷戀上我了嗎?

  遠處,傳來教堂莊嚴的鐘聲。

  想嘗嘗我的滋味嗎?

  風,靜靜拂過。

  我從不相信愛情與婚姻。

  幾個孩子在公園裡蕩鞦韆,笑語清脆。

  我不會要一雙別的男人穿過的破鞋。

  躺在嬰兒車裡的寶寶,咿咿呀呀。

  她蹲下來,望著兒子嫩得幾乎出水的可愛容顏,「寶寶,想跟媽媽說什麼呢?」握住那小小的、小小的拳頭,她微笑了,一根一根扳著他的手指,「會叫媽媽嗎?叫媽媽。」

  「唔……唔--」小寶寶揮動小手,咯咯地笑。

  「小傻瓜,你只會傻笑嗎?」她輕輕捏了捏他小巧的鼻頭,「好笨哦。」

  「唔--」似乎明白媽媽正在嘲弄他,小寶寶不依地嘟起小嘴。

  「寶寶,媽媽明天要開始工作了,你要乖乖聽保母阿姨的話哦。」

  「啊--」小寶寶玩起她的長髮。

  「別抓啊。媽媽的頭髮都分岔得那麼厲害了,你還要折磨它啊。」她笑睨著兒子,小心翼翼抓回自己有些乾澀的頭髮,「來,別玩了,我們玩這個。」遞給他一個柴晶晶買來的神奇寶貝絨毛娃娃。

  「嗯--」寶寶搖頭,仍然執意拉扯她的長髮。

  「神奇寶貝你都不要啊?晶晶阿姨會很傷心的。」

  他才不管會傷誰的心呢,只是咯咯地笑,晶亮的眼眸閃過調皮。

  董湘愛看著,驀地一怔。

  這眼神,竟有幾分他的味道--

  胸膛驀地緊窒,她眨了眨微微朦朧的眼,「走吧,小寶貝,我們回家,也差不多該餵你喝奶了。」說著,她站起身,重新推起嬰兒車。

  走沒幾步,眼瞳倏地映入一個挺拔身影。

  她怔了,僵立原地。

  「湘湘。」沙啞的呼喚像澱著濃濃情感。

  她木然。

  他走向她,落定於離她幾公分處,那對曾經深深蠱惑她的黑眸浮漾著某種迷霧。

  「湘湘。」他又低低喚了她一聲。

  他的臉,離她好近啊,黑眸依然和從前一樣湛深,鼻粱一樣英挺。

  她望著,心有點痛,可除了痛,也沒有別的感覺了。

  沒有像從前一樣的臉紅心跳,沒有莫名的迷戀,沒有那種不顧一切想擁抱他的衝動。

  都沒了--

  「有什麼事嗎?」她淡淡問,幾乎奇怪自己的語調竟能如此平穩,如此鎮定。

  「湘湘--」她漠然的神態似乎令他有些退縮,面色微微發白,眸光掃掠她全身上下後,眉眼更籠上憂愁,「你瘦了。」

  「不好嗎?」她揚眉,「總比我剛剛生完時那麼胖好看吧?」

  「不,這樣不好。」他掩不住激動,「你瘦得過分,臉色也不好,你……你--」

  她一定吃很多苦,這些日子來真是苦了她了。

  他的心,緊緊絞扭。

  她卻不以為意,只是微微聳肩,「女人生孩子就是這樣囉。我很抱歉我現在還是很醜,不過這應該不干你的事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說你醜。」他更焦急了,她漠然的神情、冷淡的回應教他心慌,「我只是--」

  他料想過,知道她不會輕易原諒他,可他沒想到,她的態度竟讓他如此心慌意亂。

  「湘湘,你……原諒我好嗎?」他顫著嗓音,「我知道自己錯了,我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

  她沒有反應,只是拿那雙眼皮下浮著淡淡黑色的大眼睛靜靜望著他。

  那眼神,平靜深幽,教他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徐浪遠忽地狼狽,他轉頭,不敢迎視她的視線。好一會兒,才蹲下身,右手撫上寶寶的面頰。

  「這個孩子……是我的吧?」他啞聲道。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撫摸著寶寶,而寶寶也拿一對清亮的眸好奇地看著他。

  「他叫什麼名字?」

  「……禹明。」

  他心一扯,驀地揚首,「殷賢禹的禹?」

  她淺淺微笑。

  那笑恬淡得近乎狠絕,愈發扯痛了他的心。她拿殷賢禹的名字為他們的兒子命名,這究竟代表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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