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呢!」
「對了,我們一路上得注意飲食才行。」
「你說剛才那檔子事呀?」鳳衣笑道:「那一定是針對我爹來的啦!爹一口公家飯吃了二十幾年,得罪過不少人,有人想害他也不足為奇。」
「那妳還這麼輕鬆?」
「大哥給爹算過,說爹起碼會活到九十歲!我還要擔心什麼?」
「又是令兄……」鳳衣對兄長的信服,已到了吳桂不得不佩服的程度。
「所以你也甭擔憂了。」
「這樣真的好嗎?」吳桂突兀地問。
「什麼好不好?」鳳衣自然是一頭霧水。
「妳不是喜歡阿康嗎?」
「哈?我為什麼要喜歡那個鼻涕鬼!你以為我們青悔竹馬是當假的啊?他最蠢最難看的一面我全看過了,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他?何況他還跟我嫂子通姦!」
吳桂力辯:「可是那天妳在驛車上一談起未婚夫,立刻垂下了頭,一副無奈的模樣,後來又在強顏歡笑……」
她想了半天才想超來他在說什麼。「那是因為我想睡想得要命!」
「就只是這樣啊……」吳桂在心裡歎息,看來自己知人心意的本穎仍有待加強。
鳳衣奇怪地看著他:「你一直以為我喜歡阿康?」
「是我多想了。」他心虛地撇過頭。
「看著我。」鳳衣揪住吳桂的衣襟,逼他面對自己:「莫非你以為我不是真心的?還是以為我見一個愛一個,因為你近在咫尺就喜歡上你?」
吳桂沒有想過鳳衣提起的任何一種情況,所以他實在無法作答,然而望著她認真的神情,他覺得自己也該說些什麼。
「……妳會喜歡上我,是因為我昏倒前的那個笑容吧?」
「沒錯。」一想起那抹妝點天地的微笑,鳳衣不知不覺中揚起嘴角,嚴肅的表情也柔和了下來,只是想起來,就有種幸福的感覺。
「那笑……不是我的。」
「笑話!不是你的,難道會是我的嗎?」
吳桂把自己經年練笑的過去簡略交代了一下,鳳衣像聽故事似的,無意中聽得入迷,又有點不敢置信。
「那是霸王之笑?」
「是。」吳桂黯然。
鳳衣喜歡的他,並不是真正的他。
她愛上的是霸王之笑,不是他……
鳳衣並未露出恍然大悟的瞭然,笑著大拍吳桂的肩頭:
「你可真行呀!霸王之笑我也聽我爹說過,那可是武林絕響啊!我們哪天缺錢也不用愁了,上街立個告示板,『霸王之笑,觀賞一次十兩文銀』,就是定到一百兩,也不怕沒人捧場。」
「妳還不明白嗎?」望著她的眸光滿是哀傷。
「明白,當然明白,別把我當傻瓜好不?不就是你下了十幾年的苦工,才練出這絕世一笑嘛!真是辛苦你了,換作是我,恐怕一兩天就受不了了。」
吳桂長歎,她真是一點也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妳喜歡的其實不是我,而是霸王之笑!」
「不明白的人是你才對吧?」
鳳衣雙手叉腰,一時之間氣勢逼人,頗有威嚇之勢。
吳桂正感壓迫,忽然聽她說道:「那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麼?吳桂不由一愣。
「當然有,這表示妳其實不是喜……」
「我先說!給我聽好了!」
吳桂只有洗耳恭聽的份。
「我就說你想得太多了!什麼你笑的是霸王之笑,所以我喜歡的不是你?哈,不是你,難道還會是霸王那個老頭嗎?今天這笑是出現在你臉上,就是你的笑!我先喜歡上你的笑,再喜歡上你的人……唔唔,我也喜歡你的身體,你的身體好白皙好光滑,不像隔壁病死的阿三,生前一表人才,沒想到死後……」
「咳咳,妳扯遠了。」吳桂斗膽插嘴。
「嘿,抱歉、抱歉。」鳳衣也覺得自己講太多了,趕緊作出結論:「總之,我對你的感覺是我個人的事,你不接受就算了,別為自己找一堆拒絕的借口。」
自己在找借口嗎?吳桂想著。明明是很認責地在煩惱啊。
但她簡簡單單一句「那有什麼關係?」就統統打發掉了。
這樣看來,他根本是杞人憂天嘛!
「我們是要租車還是買馬?」
鳳衣被吳桂這沒頭沒腦的話問得發怔,只聽他續道:
「不是要上大理嗎?」
「你終於拿出幹勁了!很好!」鳳衣拉著他就走。
看著鳳衣興高采烈的模樣,吳桂笑了。
生平第一樁想為自己做的事,竟是參與鳳衣那荒謬的計畫──劫奪無雙!而他的心情卻好得不能再好……
也許是鳳衣的樂天傳染給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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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番災難大概離他遠去了!
在愛馬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城門外時,吳桂第一個出現的念頭就是如此。
鳳衣照例少不了一番驚歎:「這馬真的會自己找你耶!」
「靈馬識主嘛。」說完,吳桂的眉心糾了起來。
愛馬回頭本為一大幸事,萬一被殺手用來追蹤他的下落……
「你的馬腳程快,我們很快就能到大理。」鳳衣不會想那麼多,只高興快馬失而復得。「嫂子一跑,我哥恢復自由之身,接下來只要讓無雙小姐愛上我哥,霸王就會取消你的婚約,我們就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煩惱不是鳳衣的天性,短暫憂鬱過後,簡單明快的腦子迅速作出以上結論。
「有那麼簡單就好了……」吳桂輕歎,以霸王為尊的父親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今晚我們在大理城附近的小鎮打尖,演練一下明天的劫人計畫,妳負責準備的部份我會一一列出來。」
「明天就要下手?」這麼快!
「事不宜遲,速戰速決吧!」
吳桂可不敢保證自己的決心在面見父親之後還能保得住。
萬一他棄械投降,接受雙親的安排與無雙成婚……
「如果我臨時改變主意,真與無雙小姐成婚,妳會怎麼做?」
鳳衣身子一轉,瞪住吳桂:「你想在自己的婚筵上濺血嗎?」
「不想。」他據實以告:「我還想多見識一下各地的風土民情呢。」卸下常樂公子這個虛無的身份,似乎能看到更豐富更廣大的世界。
「那就別問這種問題!」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只是鳳衣根本不願去想!
一旦在大理城外揮別,她能做的就只有相信吳桂。
相信他能從重重警戒中帶出無雙,回到她身邊……
「你會不會負擔太重了?畢竟你有傷在身,只怕行動不便……」鳳衣頭一次對自己的計畫感到猶疑。
「我身無武藝,即使身體健全也打不過霸王府那些人,我會見機行事,要是計謀敗露,我成了階下囚……」
鳳衣搶著說:「那我就去救你!」激動地握住他的手。
吳桂苦笑,階下囚未必,倒是有可能被人硬押著拜堂完婚。
盯住鳳衣的眼,吳桂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耐不住這片沉默,鳳衣輕輕開口:「是不是有話想告訴我?」
「嗯……」吳桂的應聲此她還輕。
「我保證絕不插嘴。」鳳衣清楚自己的毛病。
「我一直在想妳說的話……」吳桂不懂該如何道出自己的思緒,手頭傳來的溫度一路暖到心裡,浸溢到四肢百骸。
斟酌再三,猶豫良久,最後,脫口而出的是:
「謝謝妳喜歡上我。」
不是常樂公子,不是霸王之婿,只是單單純純的吳桂。
此時此刻,吳桂已下了決意──絕不能讓鳳衣陷入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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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兩人在客棧中討論良久才定案,直至天明方才入睡。
等鳳衣一覺醒來,鄰房的吳桂早已不知去向,只在桌上找到一封署名給她的信。
「這個笨蛋!什麼『我的事得由我自己解決』?霸王頒下的婚約可是你退得了的?根本是羊入虎口,白白送上去給人逼婚!」
一眨眼間,信箋已被氣急敗壞的她揉成一團。
第八章
「大消息!常樂公子抵達迎賓山莊了!」
一名男子急喘著跑進茶館大門,拉開嗓門大喊。
這間大理城中最大的茶館,登時人聲鼎沸,許多人圍住報訊者,七嘴八舌地要他交代清楚。
「我是聽門房說的,他說常樂公子剛剛抵達,除了頸子上帶了道傷,看起來人倒還滿有精神的。」
「那他是怎麼脫險,又是怎麼回來的?」
「這點常樂公子只是笑笑,沒說什麼,真有點高深莫測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換意見,揣測人家三緘其口的理由,以及是否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辛。
靠牆角的一桌,鳳衣靜靜坐著喝茶。
她不得不佩服起這些人消息之靈通,連她自己也是才剛進城,找間茶館歇腿,就這麼一點時間,吳桂歸來的消息已沸沸揚揚地傳開了。
幾杯茶水下肚,只聽眾人談論的方向逐漸移到婚禮上──
「那明天的婚筵就能如期舉行了!常樂公子家的車隊昨晚已先到了,我偷看了一下,那些寶貝都裝在箱子裡不讓人瞧,可是聽說明天送進霸王府時,會開箱讓人觀賞哩!」婚禮之前,吳家的人車暫居於迎賓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