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不是那種感覺,她以為他把她當成交際花嗎?她以為他只想在床上征服她嗎?
她為什麼要如此扭曲他?她為什麼一點也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侮辱他與自己?
想著,一股難堪的絕望在譚昱胸膛漫開,他站起身,猿臂驀地往前一伸,扣住她纖細的頸項。
她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他聽出她語氣的淡淡驚懼,可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右手扣住她,沒用力,可只要一縮緊便足以奪去她的呼吸。
「譚、昱。」她氣息急促。
「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荊曉晨,我真的很恨你。」一字一句自齒間迸出,湛黑的眸燦亮灼人。
她心跳一停。
「你說得沒錯,我是想要你,但如果我只想在床上要一個女人,一個眼神便能為我招來無數個,每一個都不會比你遜色,甚至比你還美上幾分。」
她屏息。
「我要你,是因為你是我第一個想要的人,也是至今唯一想要的。從小到大,我不曾想要過什麼人,我不敢,可你是第一個。」他頓了頓,嗓音忽然變得溫柔,凌厲的眸光也逐漸溫柔,溫柔的危險。「我只要一用力,你就會不能呼吸,你明白嗎?」
「我……知道。」她當然明白,怎麼可能不懂?可不知怎地,她有種感覺,他不會用力的,永遠永遠不會——
這樣的領悟揪痛了她的心。
「知道你嫁給朱廷生那個晚上,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得意的日子,我意氣風發,志得意滿,可你卻重重打擊了我。」他咬牙,「我愈爬愈高,你卻離我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他真不懂,就算她是天上的星星,就算摘星星真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他也該離她愈來愈近了,可為什麼她依然離他如此之遠?
要怎麼做才能接近她?要怎麼做才能得到她?
想著,他忽地一把將她扣到胸前,灼熱的氣息噴向她的鼻尖,「你告訴我為什麼?荊曉晨,你告訴我!」
「你放開我。」
他沒有放,臉龐一低,湛眸宛如兩道魔咒圈住她,「告訴我,朱廷生究竟哪一點比我好?為什麼你能接受他卻不能接受我?」
她感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難,「我說過,譚昱,愛是不能……」
「對!」他打斷她的話,嗓音激烈,「你說過愛是不可以勉強的,愛是沒有道理的。那你告訴我,什麼是愛?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愛上我?」低聲咆哮後,方唇逐漸逼近她,微微顫動。
她心跳一停,完全能感受到他逐漸凝聚霧氣的眸底潛藏著多麼濃厚的情慾。他想吻她,她能感受到,可不知怎地,他一動也沒有動,只是用右手緊緊扣住她的頸項,神色變幻莫測。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他終於鬆開她了,而她終於重獲呼吸的自由。
可她並沒有像個解除禁錮的囚犯那樣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相反的,她的胸膛依然緊窒,為了面前瘋狂地想禁錮她卻仍做不到的男人。
她看著他,深深的、長久的,思緒忽地漫漫,恍恍惚惚地回到多年前那一天。
那天,她對他,也曾經產生某種異樣的情愫——
「譚昱,你知道嗎?很久以前,當你打電話來要我離婚那天,其實我本來的確是考慮要離婚的。」
空幽舒緩的語調令他一怔。
是的,她本來是考慮離婚的,也許她真的會,可他的電話卻扭轉了一切。
荊曉晨凝睇他,秋水逐漸漫開薄霧,「也許你是真的愛我,但這種方式只會把我愈推愈遠。你總是如此霸道,如此自以為是,反而讓我——」她頓了頓,唇角拉開苦澀,「有些事,太過強求,會適得其反。」
過於強求?適得其反?
他聽了,恍然一震,臉龐倏地刷白。
難道他真的錯了?
第六章
「聽說趙希唯推薦一個朋友來幫我們反收購?」念完上司今日的行程表後,荊曉晨忽地加上一句。
「是啊。」紀禮哲停下簽公文的動作,執筆一歎,「就是跟他一起創立亞唯顧問的另一個合夥人,葉亞菲。」
「葉亞菲?是女的嗎?」
「一個不折不扣的凶女人。」紀禮哲蹙眉,「我跟她見過幾次面,每次都被她給氣得要命。」
「你會發脾氣?」荊曉晨忍不住驚愕,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因為脾氣太好,行事作風太溫和,還私下被翔鷹幾個鷹派老臣譏為和平鴿呢。
「拜託,我可不是聖人。」紀禮哲翻翻白眼,「再說,那個女人絕對有逼瘋聖人的能耐。」
「看來你跟她不對盤。」荊曉晨微笑,「確定要請她來嗎?」
「沒辦法,這女人凶歸凶,本領還是挺高的。」他悶悶地說。
「……對不起。」她忽地說道。
「幹嘛道歉?」他不解。
因為翔鷹會成為譚氏收購的目標,其實都是因為她,是她惹來譚昱的……
她想,十分抱歉地望著好友,卻無法解釋。
可他卻似乎懂了,深深望她一眼,匆地開口,「曉晨,你跟譚昱是怎麼回事?」
「我?」突如其來的問題驚怔了荊曉晨。
「別這麼驚訝的樣子,身為翔鷹總裁,我多少也有幾個眼線吧。」紀禮哲捧起咖啡杯,在手中玩轉著,語調刻意輕鬆,「是品甜告訴我的,她的消息來自魏元朗。你應該知道吧?魏元朗跟譚昱是好朋友。」
不,她一點也不知道。
「他們認識?」
「你不知道?」他有些驚訝,「他們倆是高中同學啊,一起練劍道的,聽說交情很好。」
他練劍道?
荊曉晨輕輕顰眉。看來,她對他的瞭解真的很少,事實上,她對他可以說根本不瞭解——
「我以為你們應該很久以前就認識了。」紀禮哲若有所思地望著她,「譚昱似乎……很喜歡你。」
是啊。而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
她微微苦笑,「其實我跟他不熟。」
「那他為什麼對你如此執著?甚至為了接近你決定收購翔鷹?」
「這個……我也不知道。」無奈的眸光瞥向好友,「把你跟翔鷹拖下水,我很抱歉。」
「別這麼說。」他比了個不必介意的手勢,頓了一頓,「譚昱忽然回美國,是你把他勸回去的嗎?」
「不,不是我。」關於這一點她也很驚訝,不知為何,在上回她與他衝突的隔天,他忽然閃電搭機返美。「不過,也許跟我有點關係吧。」
「怎麼回事?」
「他走前那天晚上,為了拒絕他,我請家聲扮演我的未婚夫。」她慢悠悠地解釋。然後,又跟他在家裡起了一場爭執——不過,這一點她並不想告訴禮哲。
「錢家聲?」紀禮哲揚眉,「你什麼時候跟他交情這麼好了?」
「自從上回為了套情報跟他約會那時開始。」她淺淺一笑,「他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
「是嗎?」他蹙眉,知道曉晨有難時求救的人竟不是他這個從大學就認識的好友,他不知怎地竟有些不是滋味。
彷彿看出他的異樣,荊曉晨連忙解釋,「我怕請你幫忙譚昱會更生氣,我不希望讓翔鷹的處境更加為難。」
「我懂。那麼,譚昱相信了?」
「他不信。」
「不信?」紀禮哲愕然,「不信他幹嘛走?」
也許是她之後說的那些話,終於點醒他了吧。
想著,明眸一黯。
「他還會再回來嗎?」
「我不知道。」她語氣沉澀,「可我想譚昱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他也許……還會再回來的。」
紀禮哲深深望著她,「曉晨,難道你從不曾想過接受他?」
她聞言,一顫,「不,我……我已經累了。對婚姻,對愛情,我……不想再跟任何男人交往了。」
「那個該死的朱廷生!」他低咒一聲,眸中閃過激動。
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很想海扁那傢伙一頓了!
「別提他了吧。」
「可是曉晨,你不能因為那個男人就躲避感情一輩子!」紀禮哲為她不平,「他不值得你這麼做。」
「我也不是為了他這麼做的。主要是——」荊曉晨頓了頓,長聲歎息,「我根本弄不懂譚昱在想什麼。」
「什麼意思?」
她沒有回答,垂落墨密的眼睫。
他望著她陷入深思的容顏,心中一動,正想說些什麼時,傳真機的鈴聲忽地響起,跟著,是一陣規律的吐紙聲。
紀禮哲飲了一口咖啡,轉過座椅面對傳真機,撕下寫滿黑字的白紙,他讀著,面色驀地一沉。
「怎麼了?」
他沒說話,好一會兒,才揚起銳亮的黑眸,「你說得沒錯,曉晨,他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男人。」
「……他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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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氏投資買下了兩家法人投資者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權,再加上近期在股市掃進的百分之四,目前我們手上已握有翔鷹百分之十四的股份,以及四成的可轉債。」當譚昱再度出現在紀禮哲面前時,劈頭便是這麼一段話,「這些你應該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