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什麼時候知道你不是家琪,我就管得著!」
袁真澄的眼皮因他激動的語氣一跳。看來今日她是很難躲過一劫了。
「張先生,請聽我解釋——」
「你不必對我解釋。」張瑞元舉起一隻手阻止她,「我知道你們這種女人,日思夜想則還不就是嫁入豪門。為了這個遠大的目標,犧牲一點工作道德又有什麼關係?」他的話十足譏刺。
「你誤會了,張先生,我這人絕對重視工作——」
「你敢說你從來不曾存著釣金龜婿的念頭?」
袁真澄呼吸一緊。
她確實存著釣金龜婿的念頭,嫁入豪門當少奶奶一向就是她最大的夢想。
她無法否認。
「看來我是戳破你的心事了。」他皮笑肉不笑地,「怎麼樣?順利達到夢想的滋味如何?」
她沒有回答,端起侍者剛剛斟滿的咖啡杯,藉著啜飲的動作掩飾面上神情。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吧?」他低低一句,忽地進出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她當然知道他話中有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袁小姐如此聰明,我不說你也明白吧?」張瑞元悠然地答腔,「千方百計攀龍附鳳,卻被人當作瓷娃娃供在家裡,照樣遊戲人間,過他逍遙的單身貴族生活。」他微微一笑,「有老婆等於沒老婆,我可真佩服黎之鵬的忘性。」
「你——」她臉色一僵,修長的手指緊緊勾住咖啡杯,用力得指節泛白。
「我想想看,前幾天彷彿是聽說他跟一個香港女明星一起上酒館,昨天好像又跟一個剛剛竄起的模特兒混在一塊兒,還聽說某建設公司老闆的千金也迷上他了。」他搖搖頭,誇張地歎息,「左右逢源,真是羨殺我們這種上了年紀的老頭啊!」
夠了!她不能再繼續由他侮辱。袁真澄決定反擊。
「我早告訴他人長得帥就有這種壞處。」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直視張瑞元嘲諷的眼眸,甚至在唇邊漾起溫雅微笑,「尤其他又有錢,這輩子注定緋聞纏身。就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家也會說他艷福不淺。」
「你的意思是那些女人都是主動送上門的,黎之鵬根本對她們一點意思也沒?」
「或許是他拒絕得不夠明顯吧。」她故做無奈地搖搖頭,「他就是不忍心傷害女人。」
張瑞元瞪著她,似乎不敢相信她在聽聞這些後竟還如此平靜,「你一點也不在乎?」
「我相信他。」她淡淡微笑,接著立起身,「很高興見到你,我今天還得陪之鵬出席一場晚宴,先走了。」
在張瑞元陰暗的眸光注視下,她鎮定自若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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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一點也不鎮定,一點也不!
因為她一點也不相信黎之鵬,傻瓜才會相信他!
傻瓜才會認為他跟那些女人沒什麼,什麼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全是她編出來唬張瑞元,順便讓自己從容下台的台詞而已。
他絕對跟那些女人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她絕對相信。
不說別的,單就他明明帶著她一起出席宴會,卻還照舊對其他女人展露他大眾情人的魅力就可見一斑了。
他根本就是任情任性地招蜂引蝶,完全不避嫌。
有她在場他都敢這樣了,更何況當他一個人出入俱樂部、酒館時。
肯定是玩瘋了。
袁真澄凝立原地,面色鐵青地瞪著他跟一個據說是某建設公司老闆的掌上明珠翩翩共舞。
那個年輕女孩該不會就是張瑞元口中那個對他迷戀至極的女人吧?瞧她仰著頭凝睇他的模樣,瞧他低著頭對她微笑的模樣!
該死的!他竟然當著她的面和別的女人調情,究竟置她於何地?他玩得如許開心,根本無視於他剛剛過門的妻子已逐漸成了會場的笑柄。
真的,袁真澄可以感受到好幾道集中在她背後的灼燙視線。
他們都等著看好戲吧?想看看她作何反應?
她要讓他們看戲嗎?當然!她天生就是出色的演員,有了舞台豈能不好好發揮演技?
而且,要演就要演得天衣無縫,精采絕倫,才不辱沒她頂尖P.A.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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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她究竟搞什麼鬼?
黎之鵬面無表情——天知道他花了多少氣力才能勉強維持面部肌肉毫無一絲牽動——瞪著他那宛若花蝴蝶翩翩飛轉於會場各個男人懷間的妻子。
他的妻子!他嘴角譏誚一彎,那是假設袁真澄還記得她的身份的話。
事實上,她恐怕早已忘了自己是個有夫之婦,專心致志地演起高級交際花的角色來。
就算最頂尖的交際花也未必如她一般大膽,敢在自己的保護人面前與別的男人調情——唯有她!
他面色一白,不覺收緊手指,掐得擁在懷裡的女人肩膀一陣激疼。
「好痛!」
一聲尖銳的嬌呼喚回黎之鵬心神,他俯下頭去,「怎麼了?」
她皺眉,「你的手掐得我好疼。」
他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連忙鬆開她的肩,「對不起。」
「沒關係。」她柔柔一笑,仰望他的臉龐在去除痛苦後再度恢復迷離,「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沒什麼。」他淡淡回應。
她聳聳肩,沒再逼問他,雙手欲重新搭上他寬厚的肩,他卻忽然失去了跳舞的興致,躲開她的手。
「晚了。」他簡單地一語帶過,「我想我該走了。」
「晚了?」她怔怔一句,難掩震驚神色,「現在還不到十點!」
「我累了。」
「累了?」她更加不信,「一向精力充沛的大眾情人也有疲累的時候?從前鵬飛樓的週末晚宴,你一向最有本事玩通宵的!」
他只是微笑,「今非昔比。」
「因為婚姻?」她銳聲問道,眸光朝遠處正與一名男子共舞的袁真澄飄去,「因為她?」語氣抹上淡淡的妒意。
他隨著她調轉視線,下頷肌肉不覺一牽。
「我還以為婚姻對你沒多大影響呢,這些日子你不照舊出入俱樂部,夜夜笙歌?」她挑挑修得細緻的柳眉,「你玩你的,她玩她的,不是嗎?」
「她玩——她的?」
「不是嗎?」他怪異的語氣讓她眉毛挑得更高了。
「她不能玩。」他冷冷地宣稱,冰冽的眸光激得眼前的女人一陣顫抖。
「她不能玩?」她茫然地重複。
「不錯。」他肯定她的疑問,接著微微欠身,「今晚能與你共舞是我的榮幸,我先告辭了。」
語畢,他便堅定地旋身,毫不遲疑地朝他那個不知檢點的妻子走去。所有打算與他打招呼的賓客在瞥了一眼他面上嚴肅的表情後都識相地打消了念頭,自動分出一條路讓他通過。
不到一分鐘,他便來到袁真澄面前,幾乎是半強迫地托起她的手臂,「走囉,真澄,別忘了我們晚上還有事。」
袁真澄只是不悅地瞥他一眼,「我還想跳舞。」她語音清脆,蘊藏強烈挑釁意味,「此外,我也記不得我們晚上還有什麼重要的事。」
「你記得的。」黎之鵬語音輕柔,圈住她的眸光卻冷冽而危險,「別告訴我你忘了。」
我是忘了。
她很想對他這麼說,但在眸光與他的交接後,她決定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的眼神太冰,太冷,她從來不曾見識,以後也不想有機會再見識。
惹他生氣不會有好結果的,她聰明地作出判斷,自從他那天在鵬飛樓表明真實身份後,她便直覺這男人掩藏了她不熟悉的一面,必要時他可以是非常冷酷的。
於是她默默點頭,收回另一隻搭在男人肩上的手,決定乖乖隨他離去。
但那個與她共舞的男人卻十分不識相,拉住她抽離的手,「之鵬,何必那麼小氣?你妻子跟我跳得正盡興呢。」
他微微一笑,目光直視黎之鵬,眼神帶著某種挑戰意味,而黎之鵬回視他的眼神同樣不和善。
兩個男人幾乎要激盪出火花的視線讓袁真澄心中一顫,她淺淺一笑,試圖打圓場,「很抱歉擾你雅興,曾先生,不過之鵬跟我真的有事,下次有機會我一定會留一支舞給你的。」語畢,她禮貌地朝他點點頭,挽著黎之鵬的手臂就要離去。
她本想就這樣抽身而退的,但男人在他們身後揚起的嘲諷語音卻留住了黎之鵬的腳步。「我聽說了,之鵬,據說黎氏最近運氣不怎麼好啊。」
黎之鵬旋身,眸光銳利一閃,「什麼意思?」
「你們在東南亞的投資因為外匯操作失利損失了好大一筆,不是嗎?」姓曾的男人姿態優閒地說道,「準備在大陸進行的投資計劃又在萬事俱備時,偏偏欠了政府吹的東風——地也買了,廠辦也蓋了,連路都鋪得差不多了。唉,」他搖搖頭,像是同情又似嘲弄,「這下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