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不准許晚兒當產品的代言人。
還有,他要回去擱了她那串素心蘭項練。她竟連拍廣告都不肯取下它!
兩個禮拜變成了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嚴寒已經出差整整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來。他竟只打過一通電話回家來,而且只是不及三分鐘的簡短交談,簡短地解釋他必須延長出差時間,當然,對他出差前那一夜發生的事他一句未提。
或許他是巴不得能快點把那件事忘掉吧,或者當它從未發生過。
或許他覺得後悔莫及。
她不曉得他心中究竟做何感想,或許他仍然介意項練的事?他以為她愛著黎大哥,所以對那晚發生的事感到後悔莫及嗎?
還是她的表現——實在令他無聊?
齊晚兒禁不住長歎一口氣。
她希望他快點回來好讓她有機會解釋一切,她已經快無法忍受這種允滿不安與疑慮的日子了。
她雙手重新撫上琴鍵,而嚴寒的嗓音仍然夾雜在悠揚的琴聲中騷擾著她耳際。
老天!她可以記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從他們在東亞百貨初遇,到那個激情之夜他在她耳邊的熱情呢喃。
嚴寒、嚴寒、嚴寒……
不知不覺,喬治·溫斯頓的December從她指尖流洩,從低低地、半帶著猶豫的細語,逐漸強烈、逐漸高昂、逐漸掩不住滿腔情意澎湃。
December,這該是蘊著淡淡涼意,淺淺惆悵的旋律啊,為什麼讓她詮釋起來頓時成了最熱情的告白?熱情到即使整首曲子驀然止歇,她仍覺胸膛透不過氣來「太太,太太,」小宣興奮的聲音在琴室門口揚起,「先生回來了。」
嚴寒?齊晚兒茫然地揚起臻首。好半晌腦海只是一片空白。
「先生回來了,他現在要上來這裡。」
嚴寒回來了。他回家了!
她神智恍然清醒,心底忽地泛起似酸似苦的滋味,唇角卻不知不覺揚起。
他回來了。
她迅速站起身來,提起步伐就是一陣快速移動,完全忘懷了平日刻意培養的端莊與小心。
她迅速前進,甚至不耐煩等待小宣伸手扶她手臂,急急忙忙便要出門迎接,然而在剛剛轉出琴室時,便迎面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
淡淡的麝香味暗示她撞入了誰的懷裡。
「嚴寒,」她在他扶持下仰起頭。嘴角的弧度優雅甜美,「歡迎回家。」
接著,她聽見小宣帶著笑意的聲音,「先生,太太,我先下樓去了。」
她點點頭,在小宣的腳步聲在樓梯間消失後,微笑更加粲然,期待她的開口。
「我不許你拍Pure的廣告!」他第一句話卻是嚴酷冷淡的。
「什麼?」她一愣,沒料到他見她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Pure!」他雙手抓緊的肩,「我不許你拍那支廣告!」
「為什麼不?」齊晚兒搖頭,無法掩飾強烈的失望。
這不是她想要的會面,這和她一個月來幾乎日夜幻想的再度相逢場面差了十萬八千里。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冷漠的——「總之我不許!」
「為什麼?」極度的失望與難過令她也跟著提高嗓門,「我拍得不好嗎?傑洛泰說我表現得很好……」
「傑洛泰根本就不該找你拍那支廣告?」
「為什麼?因為我配不上擔任Pure的代言人?因為我青澀的表現遠遠遜於一般職業模特兒,或者是因為——」她驀地住口,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衝口而出,「因為我看不見?」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你該死的怎會那樣想?」嚴寒粗聲反駁,「我只是不希望……只是不想你如此犧牲自己!」
「犧牲?」齊晚兒一怔,「我不覺得犧牲啊。」
「你不需要因為想幫助我就勉強自己答應傑洛泰的要求。」他忽然放低音量。
「我不覺得勉強啊。」她搖搖頭,在尋思數秒後嘴角牽起淡柔微笑,「我很高興有機會為你做一些事。只要有利於你和東亞,不論是投資或行銷商品,我都樂意幫忙。」
嚴寒倒抽一口氣,「為什麼?」他粗嘎的聲音自她頭頂籠罩,「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
「這是應該的不是嗎?」齊晚兒微微一笑,清柔的嗓清卻帶著三分失落,「我利用你的同情心娶我,至少應該為你做一些事當作回報。」
「同情心?」他聲調一變。
「不是嗎?」她倒轉過頭不願讓他看到她的神色,「你娶了我,卻不願簽下那份協議書拿走我一半財產……如果不是因為同情,有哪個男人會讓自己套上婚姻的枷鎖?」
他聽出她語氣的調悵,「你似乎忘了一對男女之所以結婚還有另一個理由。」
她倏地全身一顫。連語音也顫料起來,「你是指——愛情?」
他凝視他許久。「你認為呢?」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愛我,」她驀地掙脫他的雙手,倒退數步。神情滿是不知所措的慌張,「我們之間不可能有愛情。你……如果不是我那晚主動去找你,你甚至不想碰我……」
「誰說我不想碰你?」他一面粗魯地反駁,一面試圖接近她,她卻在聽聞他的腳步聲後立刻又倒退數步。
「可是你……在那晚之後就不見人影了。」她喃喃道,「好像在逃避我。」
他是在逃避她。但原因跟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他才不是不想碰她,他見鬼的就是太想碰她了,才會容許自己失去理智佔有了她,佔有了一個深愛著另一個男人的女人,佔有了應該為那個男人保有純真的女人!
他那晚真不該帶她上床的,這讓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我們不是因為愛情而結婚的。」齊晚兒再度急切地說道,不知想說服他或是自己,「你根本不愛我……」
「是你不愛我吧?」他瞪視她,感覺自己瀕臨爆發的邊緣。
她嚇了一跳,「什麼、什麼意思?」
「這條項練!」嚴寒上前幾步,伸手撫過她胸前,指尖所到之處立刻激起不尋常的熱度,然而他語氣卻是十足冰冷的,「就連拍廣告你都不肯摘下它。」
「這項練是黎大哥送我的……」
「我知道是黎之鶴送你的,所以你才會寶貝似地到哪裡都戴著它?」
「不,你誤會了……」
「你深愛著黎之鶴吧?這就是你急著找另一個男人下嫁的原因,因為你不想破壞他和另一個女人的感情。」
嚴寒怒吼著,心底除了怒火與妒意,還有一股莫名的憐惜燃燒著。
她為什麼這麼傻,這麼善良,這麼讓人心疼?她就不能為自己多想一點?總是犧牲奉獻,總是委曲求全!
「我說你誤會了。我不愛黎大哥,一點也不!」
她突如其來的怒吼震懾了他,全身忽地僵直,「你說什麼?」
她彷彿也被自己的高分貝嚇到了,怔忡了數秒才低聲開口,「我不愛黎大哥。我對他有尊敬、仰慕、親愛,但絕不是愛情。我只把他當哥哥,從來就沒想過要他當我的情人,何況丈夫。」
嚴寒不覺雙唇微張,直覺自己像個超級傻瓜,「這是怎麼一事?如果你不愛他的話,為什麼將他送的東西視若珍寶?」
「因為這條項練確實是我的珍寶。」她語氣堅定,「在我十五歲那年黎大哥將它送給我,從此以後便成了我的護身符。」
「護身符?」
「是的。我把它當作護身符。」她咬了一會兒唇,「這就是我無論到哪裡都戴著它的原因。」
「護身符?這是什麼奇怪的想法?」他簡直無法理解,「你已經是二十五歲的女人了,還需要那玩意做啥?」
她聞言臉色立即刷白,驀地搬過頭去。
他察覺了她的不對勁,「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嘲弄你。」
「不必道歉,」她咬著牙。「我知道自己很可笑。」
嚴寒默然半晌,伸手轉過她下頷,直視她依舊清澄透徹的眼眸,「為什麼你會需要護身符呢?」冰涼的氛圍阻隔著兩人。
嚴寒修長的眉宇一揚,腦海忽然靈光一現,「你說這條項練是黎之鶴在你十五歲時送給你的,是你動手術的那年嗎?」
齊晚兒身於一顫。
嚴寒立即明白自己推測正確,他凝望她,腦海迅速玩味著一切,終於,他得到一個結論,「這條項練是你用來阻隔自己和這個世界的東西吧?」
「什麼意思?」她臉色極端蒼白。
「因為某種原因使你雖然接受了復明手術,而手術也成功了,但你卻仍然令自己看不見。」他低聲說著自己的推論,黑眸凝定她,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變化,「手術過後,黎之鶴送了你這條項練,你更把它視為某種護身符,用來阻擋這世界一切能夠傷害你的東西。是這樣吧?」
「不是的……」
「為什麼?你究竟害怕什麼,晚兒?你害怕什麼傷害……」
「我說過不是!」她激烈地反駁,「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情緒愈激烈就愈顯示他猜的不錯。嚴寒深吸一口氣,明白現在或許不是繼續一個月前那一夜話題的時機,然而他還是管束不住自己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