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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季薔(季可薔)

  他一愣,「黎之鶴?」

  「所以現在真的只有你才能照顧晚兒了。」黎之鵬拍拍他的肩,「答應我好好待她。」

  他瞪他,自從解決了黎之鶴之間的問題,黎之鵬的心情似乎愈來愈好,不但經常笑,還笑得愈來愈調皮,讓人生氣。

  「前陣子你不是才說過不許我這個浪子接近她的?」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嚴寒咬牙切齒,有種遭人看穿的狼狽感。

  「因為晚兒顯然就是那個能令浪子回頭的女人。」黎之鵬灑落一室爽朗笑聲,「你接近她非但不是她的不幸,我反而要替你擔心呢。」

  「替我擔心?」

  「因為恐怕你會被她收服得服服貼貼的。」黎之鵬調皮地眨眨眼。

  嚴寒再度瞪他,良久,他終於抬手一指辦公室大門,「兩回吧,我要辦公。」

  「認真工作是很好,可是偶爾也要記得休息啊,」黎之鵬依舊站定原地,唇邊的笑容依舊燦爛,「我明白你想要迅速整治東亞的心理,但我還是勸你,結婚後可千萬別因為工作冷落了晚兒。」

  「我們的婚姻生活不用你多事!」

  「只是建議嘛;要在旦夕之間重振東亞,爬得跟齊氏一洋高是不可能的,你千萬別因為擔心自己配不上晚兒——」

  「黎之鵬!」嚴寒厲聲打斷他,「我要你滾出去!」他一字一句地。

  「我聽見了。」黎之鵬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走就是了。」他在他書桌一角放下玻璃杯,接著邁步走向大門。

  在右手握上門把時,他忽然凝住腳步,「嚴寒,你知道晚兒的眼睛是怎麼瞎的嗎?」

  他忽然正經的語氣令嚴寒也跟著神情一斂,「怎麼瞎的?」

  「在十二歲以前她其實是跟著她母親的,她母親並非齊伯伯的元配,而是他在一次旅途中認識的情人。」

  嚴寒壤眉,「你是指——」

  「她是私生女。」黎之鵬肯定他的疑問,「而且在十二歲以前她一直隨著母親在各國旅行,不曾入籍齊家。」

  所以她才說十二歲以前她母親帶她看遍了世界各地的建築吧。

  嚴寒一面回想著那日在餐廳中齊晚兒說的話,一面催促黎之鵬繼續,「後來呢?」

  「在她十二歲那年,齊伯伯的元配過世,他決定接回她們母女倆,但就在她們離開法國的前一晚,意外發生了。」

  嚴寒呼吸一緊,「什麼意外?」

  「他們投宿的旅店發生大火,晚兒的母親當場被燒,而她的眼睛也被熏瞎了。」

  嚴寒驀地深吸一口氣,消化著這個悲慘的故事,好半晌,他才語音發顫地問道:「晚兒說過她曾在十五歲那年接受手術。」

  「不錯。」

  「手術失敗了。」

  「不,它成功了。」

  「什麼?!」嚴寒震驚非常,「那為什麼她還是看不見?」

  「我們不知道。」黎之鵬忽地回轉頭,灼亮的黑眸直視嚴寒,「醫生說她的眼睛的確是治好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她還是看不見。」

  「是——心理因素嗎?」嚴寒怔怔地開口。

  黎之鵬默然,在凝視他許久後才重親開口,「這個就要靠你找出來了。」

  「我?」他一愣。

  「是的。多年來我們想盡各種辦法都無法找出真正的原因……晚兒看來平易近人,但其實她內心一直有一扇門是不對任何人打開的。「黎之鵬緊盯著他,神情激動,」我希望你能打開它。「

  嚴寒不語。

  「一切靠你了。」留下這最後一句話後,黎之鵬便轉身離去。

  他只能直直瞪著他背影。

  之鵬顯然誤解了狀況,他以為晚兒是因為愛選擇嫁給他,也以為他是因為愛才決定娶她。

  他錯了。

  他們的婚姻根本不是立基於愛情,只是一場利益交易。

  既然晚兒並不愛他,又怎可能選擇對他打開那扇從不為任何人打開的心門?連一向與她情誼非凡的黎之鶴都做不到了,何況是他?

  他對她甚至連基本的瞭解都談不上,又怎能觸及她藏在內心最角落的情感?

  之鵬根本所托非人,晚兒不可能為他打開心門的。

  而他發現自己對這一點十分憤怒。

  第五章

  每個白晝來臨,對她而言都只是另一個黑夜的開始。

  齊晚兒睜開眼,靜靜地盯著天花板。她知道在這張舒適的彈簧床正上方是米黃色的浮雕,柔和的燈光會從四個角落暖暖地灑落,和對面牆角一盞高高的立燈所投謝的水藍色光芒相互輝映。

  水藍色的床罩,水藍色的窗簾,米色的衣櫃,米色的地毯,米色的梳妝台……

  這裡,是陌生的地方,也是她剛剛才熟悉的地方。是她和嚴寒的新房。

  原本,父親堅持要她與嚴寒婚後住在齊家,住在她從小就熟悉的居所,為了方便她在屋裡任意行動。但她卻拒絕了父親,在忙亂的婚禮隔天便與嚴寒搬入了這間位於市區的高級公寓。

  因為她清楚嚴寒絕不願意住在齊家那棟位於山區的豪宅,接受齊浩天的管束。

  他一向就是浪子,不是嗎?她怎能期待他在婚後為了她選擇乖喬待在家裡,成為那種居家型的男人?何況,他們的婚姻有名無實,要在父親面前不停地假裝也實在是一件累人的事。

  齊晚兒起身,摸索著下床,在還未來得及將腳踏入一間與臥房相連的浴室前,一雙手臂搶先扶住了她。

  「太太,你起來了怎麼不叫我呢?」

  她側轉頭,對那個語音焦急的女孩微笑,「只是盥洗,我一個人應付得來的。

  「不行,先生說過你對環境還不熟悉,要我好好服侍你的。」小宣急忙道,「何況你昨晚還感冒了。」

  齊晚兒悄悄歎息,無力地微笑著,「我已經好多了,小宣、你可以不用那麼擔心我。「

  「不行,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小宣認真地強調著,一面扶她進了浴室,幫助她取得牙刷及其他盥洗用具。

  齊晚兒無奈地接過、考慮著要不要對這個熱心過度的女孩進行抗議,但終於還是作罷。

  她也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就算對她發脾氣又有什麼用呢?

  嚴寒——他就真那麼擔心她嗎?還是單純地認為她只要沒人服侍就什麼也做不好?

  「先生昨晚有回來嗎?」在小宣幫她整理頭髮的時候,她細聲問道。

  「有,可是一大早又出門上班了。」

  「是嗎?」齊晚兒咬住下唇,強忍著想忽視突然竄過心中那段受傷的感覺。

  他就那麼不想見到她嗎?總是在她人睡後才回來,卻又在她醒前迅速離家。即使回來,也從來不到這間名義上該是兩人共有的臥房來,寧可在別的房間休息。

  她明白他們的婚姻只是所謂的契約交易而已,但他就連在人前做做樣子,盡盡作丈夫的義務也懶嗎?結婚將近一個月,她除了在婚禮當晚和他說過話,接下來也只不過偶爾碰過幾次面。

  就連在新婚當晚,他也是在送她上床後便禮貌地道聲晚安,一個人睡在房裡的沙發上。第二天開始他就經常加班到半夜,有幾天甚至徹夜未歸。

  她發現自己忍不住猜想那幾個晚上他究竟留宿何處。白洛琳或是丁維安?還是另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女人?

  不論是哪一個,她的心都禁不住一陣強烈的抽痛。

  不會是嫉妒,她告訴自己,這椿婚姻原就是構築於權宜之下,他原就不必對她堅守忠貞。不,不會是那種只屬於真正妻子的嫉妒感,那只是一種——一種自尊受損的感覺而已。

  對,只是自尊受損,因為他竟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整整一個禮拜不見人影。

  唉,一念及此,她頓時又覺得頭痛了起來。是感冒的關係嗎?身子似乎也微微發起熱來。

  「要替你戴上耳環搭配項練嗎?太太。」小宣問她。

  「什麼?」齊晚兒一愣,明白了小宣意指之後,右手不自覺撫過躺在胸前的練墜,十年來這條項練從來不曾離開過她的身,已經成為某種習慣了,她點點頭,「麻煩你。」

  「這副耳環和項練是一套的吧?」

  「嗯。不過耳環是最近才有的。」是她的堂姊齊思思為了她第一次參加社交活動,特地定做來送她的。

  「我很早以前就想問你了,太太,」小宣一面替她戴上耳墜一面問道,「這個耳環和那個練墜的形狀是蘭花嗎?」

  「是素心蘭。」

  「素心蘭?」

  「蘭花的一種,香氣很淡,很輕。」齊晚兒解釋著,一面回憶著十五歲那年當黎之鶴送她項練時所說的話。

  「晚兒,你就像素心蘭,幽微淡雅,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在空谷獨自綻放,不會給任何人壓力,也不企圖吸引任何人的注意。但任何人,只要有幸見到你,就一定會被你吸引的。」

  這串素心蘭項練是她的護身符,從那次手術過後就一直習慣性戴著的。她習慣性地輕撫過沁涼的鑽石練墜,接著才悠悠開口,「我想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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