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飛煙無動於衷,無語的矜漠是她唯一能採取的攻勢。
「為何救我?」貼得太近,他淺喘的灼熱猶能沿著頸項傳入她胸臆。
「是苡婕求我,我才……」四目猛地相迎,她心驚於眸光交集那一瞬間,千言萬語的
相契。不可能!急於低垂的螓首不聽使喚地染上紅彩,令她備感侷促不安。
「尉傑威嚴並施,你都不肯殺我,一個丫環的軟語相勸,你倒是言聽計從?」仇雁申
的笑容漾開,徐徐勾勒一弧俊美非凡的邪魅。
穆飛煙無助的雙腳朝後踉蹌,沒想到整個人竟反而倚進他臂彎裡。在這場合無煙硝味
的角力中,她又失守了。
「你知道如何解赤煉散?」為了化解窘境,她趕忙轉移話題。
「你不信?」他熱唇吮住她的耳垂,細細咽啃。
「別——」她一手撫住胸坎,回身避開他。「若是你根本不知道解毒之法,卻讓大伙
兒以為你能而放心地取用飲水,豈不是害了……呵,我明白了!」睇見他剛毅陰鷙然莫測
高深的眼瞳,她霎時恍然大悟。
「果然冰雪聰明。」猿臂一勾,她又落入他掌中。仇雁申微笑,欣喜於口中攫獲的甘
美幽香。
第七章
三天後,包括寄傲山莊、寄懷園、寄幽別館……等十二處莊園的傭僕全部中了毒。
可他們好像一點也不擔心,照樣取水飲用,如常過活。
沒道理呀!
無雙兩手交抱在房裡踱過來踱過去,喃喃自語:「苡婕那臭丫頭都已經病入膏肓
了,他們怎麼還不怕?莫非是穆飛煙在暗中搞鬼,找她去!」
她一打開房門,就見到穆飛煙直挺挺的立在門外。
「喲!說曹操曹操就到。進來吧。」
「跟誰說?」穆飛煙清靈水眸直盯著她的眼。「屋裡沒有旁人?」
「當然沒有。」無雙拉下臉,一肚子的火氣。「你說,是不是你在暗中作怪,破
壞尉將軍的好事?」
「是他下的毒?」她所認識的尉傑,應該不會使出此等卑劣下流的手法。
「有何不同?我們都聽命於他,只要他一聲令下,無論什麼樣的勾當都得去做。
」她冷哼一聲,氣焰打鼻孔噴出。「唯獨你,色迷心竅!」
穆飛煙憂邑地斂眉。「尉傑已摘去我的官職,現在的我只是個平民百姓。」
「所以你就可以為所欲為?」無雙一改她平日溫柔婉約的形象,眼角一揚,射
出冷銳寒光。「我限你三天之內離開寄懷園,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那麼急於趕我走,真的只是為了完成任務?」或者另有他圖?
「不然還會有什麼呢?由於你陣前變節,害我們計劃大亂,損失無數——」
「不是為了仇雁申?」穆飛煙打斷她欲發的牢騷,直指她的內心世界。
「當……然是為了他,不……不然還會為了誰?」她不安地眨著眼眸。
「為了殺他,抑或為了擁有他?」穆飛煙不肯鬆口,非要她坦白承認不可。
「開玩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仇雁申儘管器宇軒昂,俊美得不像話,
但……他終歸是一名叛將。」無雙艱難地表明心跡,秀眉蹙結成團,顯見內心正處於
天人交戰之中。
穆飛煙端視她臉面瞬息的變化,半晌才徐緩說道:「不值得。」
「什麼?」沒頭沒腦,無雙不明白她所指的是哪件事情,卻又彷彿一切盡在不言
中。
「是皇上先失信於巴國五族,惹起眾怒後,又思趕盡殺絕,其中的曲折你我都心
知肚明,仇雁申是這場殺戮中最大的受害者,他宅心仁厚有什麼罪?為皇上保住仁君
之名又背叛了誰?皇上不敢正式頒下聖旨抓拿他,便是最好的證明。」
「夠了夠了,」無雙掩住耳朵,拒絕接受她的勸說。「我只是奉命行動,哪管得了
那麼多曲曲折折的內幕。」
「可你其實不想殺他。」穆飛煙凜然的目光盯得無雙渾身不自在。
「我……」她心虛地背過身子。「還不都怪你,壞榜樣!」
穆飛煙苦澀地一笑。「我的確不該,可我身不由己。」天曉得她是如何無法自拔
地耽溺於他如排山倒海般洶湧的狂潮。
「哼!你根本就是自投羅網,自毀前程。尉將軍又有什麼不好?享之不盡用之不
竭的財富,最重要的是,你跟了他,就不必整天提心吊膽,草木皆兵。須知仇雁申惹
上的可不是一般的惡棍地痞,而是權勢無遠弗屆的一國之君吶!」每回光想到這點,
無雙就心灰意懶,把火烈的愛苗硬生生熄滅,認真籌劃刺殺大業。
穆飛煙矜淡地搖搖頭。「名利富貴轉眼成空,我只求不虧負自己。你也歇手吧,
為了一個空有其名的英雄,竟戕害那麼多無辜的人,你於心何忍?」
無雙得意地眉開眼笑。「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如你所願。」
穆飛煙星眸一瞬,幽幽輕歎。「我答應你。」她寥落地跨出門檻,無雙又倉卒喊
住她。
「等等,我還沒問你,你怎麼知道……」她下毒時非常小心謹慎,穆飛煙不應該
曉得的。
「全莊的人都中毒了,唯有你安然無恙,這樣還不夠明白嗎!」三歲孩童也猜
得出其中的蹊蹺。
無雙心中一凜,追問:「他,他呢?他也知道了?」
「這你得去問他,我無從告知。」穆飛煙心念一轉,回首問:「你是似水還是柔
情?」
「嘿!尉將軍說你是一部活的武林寶典,果然名副其實,連我天山神農派都瞞不
過你,佩服。」無雙好不容易綻出一張漂亮的笑容。「我是似水,也是柔情。」
* * *
莊內的人陷入中毒與否的漫天疑雲,到了第四天卻不明原因,不知所以地化解了
危機,就連中毒最深的苡婕也奇跡似的好了起來。
大夥兒以為是仇雁申以毒攻毒的妙法奏效,誰也沒料到是有人在空氣中散播赤煉
散的剋星山童花葵粉。一場原本極可能釀成大禍的災厄就這麼消除於無形,眾人莫不
歡欣鼓舞。
穆飛煙躍上牆頭,沿著園外小徑一路奔走,彷彿失去魂魄的軀殼,漫無目的的只
是不停的跑。
莊園內歡騰慶賀的喧囂聲越來越小,直至杳不可聞……
呵!一切都與她不相干了。月夜下搖曳的竹影,猶似青面撩牙,糾葛著她顛躓的
步履。
為什麼黯然神傷?穆飛煙低首自問。
她的心好似被狠狠戳了一個大洞,無從補綴,猶汩汩淌著鮮血。
信步來到谷底的溪流邊,皎潔的月光照映出她清麗的倩影,縹縹緲緲,好不真實,
如同她千瘡百孔的心,已回復不了原狀。她美麗的少女憧憬呵!如果回到尉傑身旁才
是安全的,她情願危險。
她踉蹌地繼續往前走,等到愕然驚覺時她已經站在數天前和仇雁申野地綢繆的小
山丘。
為何到這地方來?
她不覺汗顏,惆悵是加倍的,心緒劇顫,扯痛了她的胸臆。
「我該怎麼謝你?」仇雁申悄然近身,她竟絲毫沒有察覺,這個男人武功之高實
在教人匪夷所思。
穆飛煙慌忙避開他過於溫柔親暱的眸光,訥訥地說:「因何言謝?我……我什麼
也沒做。」
仇雁申嘴角噙笑,俯視她倏然嫣紅的俏臉。「足夠了,全寄懷園上下一百二十條
性命,已經算得上大恩大德了。」
她感覺到他蓄意的撩撥,身子逐漸躁熱,氣息也跟著不勻……「既然我有恩於你,
那麼……就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以指腹纖開她擰蹙的秀眉,略薄的唇卻牽起一弧戲狎。「知恩不報非君子。就這
樣讓你走,豈非惹得天下人嘲諷我是個量窄負義之人?」低沉的嗓音揉入一絲危險的
訊息。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她來不及阻止,他已迅雷不及掩耳地霸住她的朱
唇,握住她光滑的下顎,不由分說他攬她入懷。
「天知地知,還有無雙,說不定尉傑也知情,太多『人』了,冒險不得。」仇雁
申突然彎身將她整個抱起。
「帶我去哪裡?」穆飛煙使勁掙扎,逼得仇雁申只好緊緊地嵌她入臂彎裡。
「換個地方,以便商量『報恩』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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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位於曲江河畔,外觀氣派莊嚴,內部陳設風流雅致,美景處處令人目不暇給。
水上有精緻的畫舫緩緩漫遊,絲竹管弦遠遠伴奏著良宵皓月。
仇雁申沒領她進內大廳,直接由穿堂迴廊來到寬敞而溫馨的寢房。
「好香。」穆飛煙一跨入門檻,即被濃郁的香氣所深深吸引。
天!一桌子的美食佳釀!
「你做的?」
她的確已飢腸轆轆,眼看美食當前,忍不住食指大動,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將離去,
辜負了仇雁申的一番心意,不禁又黯然了。
「不喜歡?」他斟了一杯來自西域的葡萄美酒,遞近她唇邊。「還是要我餵你?」
穆飛煙猶自躊躇,他已含了一大口,轉身哺入她怔愣微啟的櫻唇中。
「嗯?」穆飛煙猛地回神,琥珀色的汁液乘隙滑入她咽喉,於胸臆間激起一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