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驚見他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南蝶眨眨眼,微赫她笑笑,老實對原無涯說:「不是。我在想……剛才那個丫鬟……被你丟出門的模樣……真好玩。」
那丫鬟?!原無涯不由得哼了聲。
南蝶和原無涯兩人的一笑一慍形成強烈對比,石獨堯夫婦都不禁感到好奇。
「怎麼了?好像剛才曾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傅秋練捕捉到了原無涯在看南蝶的一剎間奇特的眼神變化。她偷笑著,卻沒點破這一少一小。
瞥見了石夫人臉上的竊笑——說是神秘,倒不如形容為曖昧的笑。原無涯狐疑著。
「沒事。」他決定忽視她的笑,將心思轉了回來。「既然黑衣人提到了『那件東西』,那就表示他們是為了『那件東西』而綁走小丫頭的。可是連她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東西是什麼……」現在的問題就卡在這裡。
三人探索的眼光瞧得南蝶渾身不自在。
「娃兒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和姊姊一起相依為命地生活?」石獨堯突然開口問原無涯。因為在他們帶南蝶來這兒的一路上,他們也沒想到要問。
原無涯搖頭。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小丫頭的背景竟如此的不單純;原以為只要安排好住處讓她等候她的親人來就行,所以在她沒主動開口的情況下,他也就沒問起有關她家人的事。
「小丫頭,你願不願意告訴我們這件事?」原無涯輕易地攫住南蝶飄移的視線。
「告訴我們你的爹娘、你的家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南家只剩下你和你姊姊兩人?」他清楚地憶起第一次見到她時,說到了家人她流淚不止的悲痛模樣……他的心在微微抽搐,可是卻仍得問。
南蝶感受到他目光中充滿著憐惜;可那抹痛楚仍像電極般快速擊向她的胸口,讓她的胸口再度如刀割般的難受。爹爹、娘……鮮血、消失在火海中的家……
她驀地閉上眼睛,想抵抗腦子突如其來的刺痛與暈眩。
「娃兒!」
「小丫頭!」
驚呼聲同時響起。
三人一直汪意著南蝶條然發自的臉色;而當她突地閉上眼睛往前傾倒時,離她最近的傅秋練反應迅速地將她抱住。
原無涯的俊臉一寒,轉瞬間身形已移到了南蝶身邊,伸手搭住她的脈搏。
「娃兒,你沒事吧?快醒醒別嚇大嬸哪……喂,小兄弟,娃兒到底怎麼了?你到底看出來了沒有?」沒想到這小娃兒說昏倒就昏倒,傅秋練比他還激動、還急,頻頻催問眼前唯一背有大夫招牌的原無涯。
連石獨堯都忍不住接住嬌妻的肩,試圖安撫她:「有原兄弟在,你別急。」
此時原無涯臉上的表情放鬆了,吁了口氣,也解除了兩人的緊張。
「她只是一時郁氣攻心,突然適應不過來才會這樣,沒事的。」他在南蝶身畔坐下,像變戲法似的摸出幾根銀針,並且轉眼間已將針分別插上幾處穴道。
沒多久,南蝶輕逸出一聲低吟,動了一下。就在她睫毛顫動著要張開眼睛時,原無涯又將銀針從她身上收回;而他迅速俐落的動作讓石獨堯、傅秋練看得歎為觀止,也總算見識到了他的真功夫。
睜開眼睛後的南蝶意識還沒完全地清醒,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全圍在她身邊的他們。
「怎……怎麼了?你們……為什麼這樣看我?」她不解。
眾人全鬆了口氣。經由她激烈的反應,他們意識到了事情絕不單純;可發生了這種事,他們還該不該再繼續問下去?
就在三人的沉默下,南蝶已經恍憾地憶起之前的事——
傅秋練早有防備地將她摟緊,並且向丈夫和原無涯使了一個眼色。
「娃兒,你別想,我們也不問了。」柔聲安撫她,傅秋練可不願見她再昏過去一次。
原無涯和石獨堯見南蝶似乎隨時會昏倒的模樣都不由得同意她。
將記憶深藏在心底,並不代表遺忘。南蝶只是必須適應憶起那一夜依然痛徹心屍的感覺……她深呼吸一口,抬眸與原無涯的視線相遇。
「三個月前……晚上我睡到半夜……突然……突然被爹爹和娘搖醒……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我一出門……就看到我們家……我們家正在大火中……」她低低地、艱澀地說出那一夜可怕的記憶。
原無涯對她搖頭,但她卻堅持繼續說下去;她想讓他們知道。
南蝶被她爹娘搖醒,驚覺到爹娘一臉慌張的模樣不免奇怪。他們什麼也沒地說便將她帶出門,沖天的火光加上愈來愈清晰可聞的哀號聲、刀擊聲,使她的心莫名縮緊。爹娘將她交給隨後奔來的南蟬,要她聽姊姊的話後就一齊離開往前跑去。姊姊南蟬則拉著她走,而後將她藏在院子的假山堆裡,要她乖乖躲著等她回來。
愈來愈接近的哭號聲、咆哮聲令南蝶害怕。她捂著耳朵,不知道躲了多久,然後她被一個男人捉了出來;就在他對著她獰笑,那把沾滿鮮血的大刀晃向她眼前時,姊姊南蟬適時出現救了她。
打退那男人,姊姊帶著她迅速跑離那已經陷入火海的家。在她知道爹娘已不可能出現、家也失去的同時,她病了,整整病了好幾天。
而當她病好了以後,姊姊便帶著她東奔西走,並且不再對她說起那一夜的事。
南蝶水靈的眸裡早已泛滿迷濛的淚花。「我……我知道我們家……一定出了什麼樣的事,而且……姊姊也知道……可是……可是不管……我再怎麼問她,她就是……就是不肯說給我聽……」
想不到她的背後竟有這一段離奇感傷的身世。三人皆蹙著眉,同時也都疑心為什麼南家會遭此大禍?而「那個東西」跟南天門黑衣人之間究竟有沒有關係?
傅秋練摟了摟南蝶發涼顫抖的身子,滿是慈愛地開口了:「可憐的孩子,你姊姊準是疼你,不想讓你知道那些醜陋的事才不告訴你。若換作是我,肯定也會這麼做的。」
聽得出商蟬很疼愛妹妹,而她自己卻一直承受著家變的巨痛,寧可讓妹妹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幸福。即使還不曾見過南蟬,傅秋練卻已由衷佩服、心憐起她的堅強了。
雖然她的天性怯生,眾人也一直將她呵護得好好的,但這可不代表她的思考能力比旁人差。對,她甚至是聰慧過人的,只是不善表達而已。對於那一夜的事,南蝶早就感到不對勁了。她會將疑問藏在心裡不再追問,是因為她明白姊姊愛護她的心。
南蝶咬了咬下唇。「不知道姊姊……現在什麼地方?」她好想她。
南蟬如今的下落也是原無涯、石氏夫婦三人所關心的:而且似乎只有找到她,他們才能知道三個月前的南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三人互望了一眼,而傅秋練眼中插手的意圖明顯,連石獨堯也不由得搖頭苦笑。沒錯,他是同情小女娃的遭遇,不過基本上他的同情心一向只付諸行動於己身及家人:可現今以愛妻喜歡小女娃的程度看來,這事他不想管都不行了。
果然,他的娘子開口了。她笑瞇瞇地對小女娃保證道:
「別怕,不管你姊姊現在在什麼地方,大叔、大嬸一定有辦法將她找到,放心吧。」
南蝶信任地對她綻出燦爛的笑靨。
明白石獨堯的能力,再加上有了他夫人的保證,原無涯對於找到南蟬的事也抱持了樂觀的態度。畢竟找人不是他的專長,有了他們的幫助,肯定比他守株待兔的方法好得多。
奇怪?看這石夫人比他還熱中小丫頭的事,竟會讓他有種不怎麼舒暢的感覺?!嗯,或許是被小丫頭依賴慣了,一時還不適應她賴在別人身上吧……原無涯滿意自己找到了解釋。
看著南蝶臉上的笑容,他也不禁揚起了嘴角。
「遇上你們真是丫頭的大幸。」
「不知道她遇上你是不是?」傅秋練也回了他,語帶玄機。
擎天堡的酒宴歡慶一直持續整夜。
南蝶原本就沒興趣加入那種既嘈雜、又陌生的場合:加上已經累了一天,所以她一被原無涯送回房,又得到他保證不會趁她睡著時偷溜後,她早早就上床休息了。而在清晨一醒來,她只想到原無涯,立刻就往他住的地方跑。
低頭避開了旁人投向她的眼光,也沒空欣賞沿途花開的美景:一會兒後,她終於站在他緊閉的房門前。正要敲門時,房門卻突然被打開。
抬頭看清了是他,南蝶安心地對他漾開了笑。「原大哥,早。」
睡了一夜好眠,一身神清氣爽正要出門的原無涯,沒想到一開門就看到南蝶已經站在門口了。
「早啊,丫頭。我還以為得過去叫你起床呢。」他含笑地看了眼她穿在身上俏麗合身的月白衣裙,不免在心裡讚賞石夫人的眼光。「你的氣色好看多了,昨晚睡得很好吧?」他的腳步往前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