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大聲地給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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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真的有急事找他,你不能給我他的電話嗎?」朱曉辛的臉已經紅到不行了。
掙扎了再掙扎,她的腦袋實在也想不出第二個主意,最後,她還是決定到任流風展覽書法的文化中心。
因為除了公園,她只有在這裡見過他,她根本不知道他住哪裡,還會在哪個地點出沒,所以,她只能來這裡碰碰運氣了。
老實說,除去於倩為她打聽到的資料,她對任流風的瞭解也少得可憐、對他的接觸更不用說了昨晚跟今早,而且下場同樣都讓她糗到最高點。
哪知道,她現在還得努力在他面前再糗一次。
原本她要找還沒回中部去的於倩一起來壯膽的,不過臨行前突然想到這種丟書包的事要拉人去好像太小 題大作,說不定還會先被於情用力取笑一番,所以她最後決定自己來了。
反正……反正只是小事一件嘛!
朱曉辛之前是這麼催眠自己的。不過就在她在書展會場找了一圈,失望並且早有心理準備地沒發現任流風的人影、再鼓起勇氣向服務台的工作人員開口詢問他的電話住址遭婉拒後,她這才知道事情大條了!
「很抱歉,我們不能告訴你任老師的電話。小妹妹,還是你寫個字條,等任老師來的時候,我們再幫你轉交給他。」工作人員雖然拒絕了她,不過依舊笑容可掬地提供可行的辦法。
小妹妹?
朱曉辛已經不想把力氣用在糾正旁人對她的可恥稱謂上了。隨便啦!誰教她再怎麼跳繩也只勉強達到一五O的門檻、誰教她天生一副老成不了的娃娃臉?
「那請問他……今天晚上會不會過來?」她不放棄希望。
「這個我們並不清楚。」這是實話。
朱曉辛的小臉上寫滿了挫敗。
要在這裡繼續等他?還是明天一早到公園再問他?
最後,她垂頭喪氣地走出書展的會場。
今天她又跟君姐請了假,所以才不用急急忙忙趕著去打工。現在好了,找不到人、找不到她的書包,她只好回家再繼續想辦法了。
但她才一回到家,就發現她根本連動腦都不必了。
書包!她的書包,竟然安安穩穩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朱曉辛不敢相信地瞪著自己失而復得的書包。
正在廚房切水果的朱媽,向外探了下頭。「你說你的書包啊?剛才有一個長頭髮戴眼鏡的帥哥把它送來,說是你不小心丟的,他才走沒多久……阿辛啊!你怎麼會把書包弄丟的?」
他才走?可是她一路進門也沒遇到他啊!
朱曉辛一聽老媽的形容就知道那個人是誰。沒時間回答老媽的問題,想也沒想,她下意識就趕緊轉身衝出門。
她也不知道自己截住他後要做什麼,不過在跑出了社區小巷直到大馬路外還是沒看到他後,她終於轉身怔怔地拖著漫步走回家,一股濃濃的失望襲上心頭。
咦?如果真的是他……他又是怎麼找上她家的?
懷著淡淡莫名的欣喜與驚訝,朱曉辛又踏進家門。
朱氏夫婦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兩人同時抬頭看地。
「阿辛啊!你吃飯了沒?今天不用打工嗎?」朱爸首先開口。他下班後一向習慣窩在樓上書房看點書,剛才下樓才聽老婆提及女兒的書包被人撿到送回來、和女兒一進門又衝出去的事。
「沒找到人是不是?阿辛,你不會是認識那個男人吧?」朱媽仔細觀察女兒的神色。
送回曉辛書包的那個男人看來又帥又奇特。帥是說他的外貌和氣質,奇特的是一個男人偏偏留著一頭比女人還長的頭髮,而且戴著一邊耳環。對了,她差點忘了他還穿著那種簡直像古代人的整排繡扣白衫。但平心而論,那男人還真是出色得少見哪!
朱曉辛彎身拿起書包。「我今天跟老闆請假了,因為……嘿嘿,書包不見了。」她困擾地搔了一下頭。「媽,那個……幫我送書包回來的男人,有沒有說他叫什麼名字?」
照她媽的形容看來,應該除了任流風也沒有別人了吧?
「他沒說他的名字,不過……」朱媽突然懷疑地直盯著曉辛一臉期待的神情。「他說你會知道他是誰。阿辛,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嗎?」
朱曉辛確定是他了。而面對老媽的詢問,她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他……他呀,他叫任流風。」飛快瞟了兩人一眼,她小小聲地說:「他每天都在公園裡教人練太極拳,所以我才知道他……」還偷偷暗戀人家的頭髮咧。
「這不會就是你每天一早都要趕著去公園喂小狗的原因吧?」朱氏夫婦彼此對看一眼。
哦喔!他們家女娃兒,該不會是對那男人有興趣吧?
不過……任流風?這名字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朱爸突然若有所思了起來。
朱曉辛再笨也看得出老爸老媽在想什麼,她的臉頰尷尬地紅了紅。
「爸媽,你們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只是去餵狗狗才順便看到……呢……不是啦!他本來就在那裡……哎呀!反正、反正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偷看他……」哇!不小心說出來了。
說漏了嘴,一時困窘到最高點的朱曉辛立刻臉紅得像關公,不敢再看父母親一眼,突然轉身往樓上跑。
「我!我要上去做作業了!」一下子消失無蹤。
直到樓上房間傳來「砰」的關門聲,樓下這對夫妻才調回視線看著對方。
「老婆,你再說一次那男人長得怎麼樣?」慢條斯理地。
「沒怎樣。就可以讓我這老的、女兒那小的會心跳加速的樣。」夠害人了吧?
「我們家阿辛,好像是第一次對人有這種反應……
嗯,你想阿辛會不會看上的,其實是他的那頭長髮?」不無道理的分析。
「是啊!那男人的一頭長髮漂亮柔順得就連我都想摸摸,更何況是阿辛一向就對別人的頂上毛髮特別感興趣……咦?不會吧?」有點失望。
「老婆……」突然親愛地喚。
「唉!」沒力氣地回。
「明天一早起不起得來?」
「做啥?」
「我們去公園做做運動怎樣?我想……去學個太極拳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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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書房裡,隱隱透露出閒適的氣氛。
古樸的檀木大書桌上,玉雕騰龍紙鎮壓著一張空白的虎皮宜紙,似乎正靜待著主人的隨時揮毫。而的確,就在尚待下筆的宜紙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握住墨條,正在一方端硯上磨著墨。
指間的力道均勻,重按輕推,只見墨花圈圈,在硯石上像輕雲團團展開。
輕緩地、安祥地磨著墨,男人似乎很懂得磨墨是一種功夫,也是一種享受。
男人俊雅秀逸的臉龐上只見一派的淡適內斂,他一邊似漫不經心地推著墨、一邊卻執著書帖,鏡片後的視線專注其上。
整個空間,彷彿只剩下男人手中的磨墨聲,就連時間,也似乎安心地暫停在這一刻。
淡淡的煙熏檀香、淡淡的硯墨松香足以使人心曠神治、滌盡俗慮。
「少爺,」這時,門外出現了一名老態龍鍾、卻目光罌鑠的老人家。「于先生來了。」他低聲道。
放下墨條和書帖,男人已經手握紫毫筆。「宋伯,麻煩你沏壺茶進來。」頭也沒抬地吩咐。而在靜氣凝神的眨眼間,他便已在宣紙上一氣呵成地揮灑出一行狂草。
至於他的客人呢,一進來見到他正專注紙上,便知趣地自己先找個最舒服的位署坐了。於濟寬看著任流風從容的神態。再加上此處祥寧的氣氛,他也終於能在這難得的公平空檔之餘,稍稍放鬆下情緒。
一會兒後,宋伯送了茶進書房來便又返了出去。
而就在於濟寬喝下第二杯茶時,任流風也終於擱下了筆。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台北?」任流風神完氣足地走過去,與他對面而坐,開口第一句就這麼問。
「下來替人處理一點事,剛好有空可以來你這裡坐坐。」於濟寬滿意地歎了口氣:「唉!宋伯的手藝還是一樣好得沒話說。」不但泡茶功夫一流,就連燒菜、做點心的功夫也一級棒,可借來伯對他的挖角一直不為所動。
任流風也倒了杯茶喝。「你的事情都處理好了?」他不用問也猜得出與他的政治活動有關。
他們相識在幾年前。其實正確來說,那時已是民意代表的於濟寬,最早是在商業場合和他父母熟識,後來於濟寬偶爾會在任家出現,所以他們也很自然地熟了起來。而他們兩人的交情嘛,說深不深,可是說淺也不淺,至少他們都很看重對方。
「處理好了,所以等一下就要坐飛機回去,我得準備明天一早的開會。」於濟寬也很有默契地將這種屬於政界利益糾葛的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對了,我聽說你已經接下附近大學的聘書,而且還到公園去教人打拳。難道你打算短期內不回台北去?」原本以為任流風只是隨著書法展而在南部順便度假暫留,沒想到他似乎在這裡住上了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