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琦琦噘起小嘴:「人家特地買禮物送你呢!你連表示高興的意思也沒有,竟然開口就教訓人,我不把禮物給你啦!」
「那送阿富好了!」他搖搖頭。她還是這麼孩子氣,去外國讀了幾年書,根本沒什麼改變嘛!
阿富也笑著搖搖頭,眼中卻是寵溺的神情居多。
「不要、不要!我就是要送你!」她把一個小紙袋從包包裡拿出來,獻寶似的捧到谷浩臣面前。「谷大哥,你快打開看看嘛!」
不再拒絕她,谷浩臣接過來,將精緻的紙袋拆開──裡面是一條溫暖的藍色圍巾。
他眉毛一挑,笑了笑:「是你買的?」
「是啊!」她粉嫩的雙頰紅了紅:「我不會打毛線,只好用買的,我覺得它很適合你……」她一臉企盼地看著谷浩臣,眼中閃著某種特殊的光采:「谷大哥,你說你喜不喜歡?」
他一定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是情人節耶!情人節……如果計畫成功,還可以騙他一起去吃情人大餐!
情人!呵!她光想起這兩個字就心跳加速。被他當小妹妹忽視了二十二年,此番回來就是立志讓他開始重視她的存在!經過這些年的觀察和她搜集來的大大小小情報,她可以肯定谷大哥還沒有喜愛的女人,那就表示──她的機會大增!她非要努力成為他的情人不可,至於情人節送禮物,只是攻佔他心房的第一招。
加油!
谷浩臣沒看出她眼中濃烈的奇特光采,一旁的阿富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而且知道它代表什麼意思。
唉!他該祝她幸運,還是……
***一步、兩步……十一步!
紀昔蘭停在沙發邊,然後摸索著,心裡暗自將它的位置和大約長度記下。她繼續彎身摸索前進,指間觸摸到沙發旁的小圓桌,桌上有一具直立式的無線電話……她的手稍不小心地用力,「匡當」一聲巨響,她猛被嚇了一跳──糟!似乎是瓶子跌下碎掉的聲音……
「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在廚房裡準備晚餐的劉嫂聽到大廳傳來的聲音,驚震了一下,立刻衝到大廳裡去。當她一眼看到紀昔蘭正蹲在一張桌子後揀著花瓶碎片時,她簡直心驚膽戰:「哎呀!昔蘭,你別動!把東西放下,我來弄就好,讓我來!」
劉嫂忙把紀昔蘭拉起來,讓她在椅子上坐下,根本不讓她接近那些碎片。
紀昔蘭呆呆地任由劉嫂帶她坐在沙發上.那股強而猛烈的挫敗感狠狠襲向她,耳邊聽著劉嫂匆匆忙忙跑來跑去收拾著她又製造出來的災難,她真的有股想哭的衝動!
這幾天來,光應付她製造出來的大大小小事情,又要照顧她的需要,想必劉嫂是累壞了。
為了不讓自己成為廢人,紀昔蘭開始適應黑暗中谷園的環境。首先她從她住的房間開始,不會再被絆倒之後,她摸熟了起居室,然後是大廳……她以為她已經摸熟了這裡,沒想到竟在無意中弄破了一個花瓶……
「哎喲!你的手指怎麼在流血?一定是剛才被碎片割傷的!昔蘭,你等等,我去拿OK繃來。」劉嫂眼尖地看到她的食指正滴著血,趕忙將醫藥箱找出來。
紀昔蘭根本沒察覺到痛。
「劉嫂,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她低喃著,在幾日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又崩潰倒塌了。
「傻瓜,你在說什麼傻話!你這腦袋瓜兒可別又想什麼去了,該對不起的是我。
我今天早上在這裡擺了一個花瓶,我忘了東西移動時該讓你知道……」劉嫂幫她貼好了OK繃。「好了!」她笑瞇瞇地拍拍紀昔蘭的膝蓋。「我現在要去煮飯,晚上少爺不回來。所以我只準備我們四個人的晚飯。聽老趙說今天是什麼情人節,雖然我們這些老人不時興那一套,可是既然遇到了什麼節日,我們乾脆就來點特別的慶祝玩玩好了。
昔蘭,你覺得怎麼樣?」劉嫂興致勃勃地說。
不想擾了劉嫂的興,紀昔蘭強打起精神,總算露出一朵笑容。「你們覺得不錯就行了!」
這一晚──情人節的晚上。紀昔蘭和劉嫂、老趙、小湯四人晚餐吃得十分盡興,每個人還喝了點酒。即使紀昔蘭因為看不見時而有笨拙的舉動出現,甚至弄翻了好幾次湯,可沒有人會覺得奇怪,大家簡直是玩瘋了,連老趙和小湯都唱起了情歌來助興。紀昔蘭發現今晚是自她出事後過的最輕鬆的時刻,而且她笑的次數也是最多的。她暫時拋開了束縛、拋開了哀憐、拋開了沮喪,她聽著、感受著、笑著,跟著他們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喝了一杯接著一杯的香檳酒,直到最後她似乎醉了,醉在這樣的良辰美景裡……呵!
玩開了一晚,老趙和小湯累得各自回房去,紀昔蘭則醉得甚至不知道她是被劉嫂扶進房裡睡的……
月半彎,迷迷濛濛的銀光照映著人聲消寂的谷園山莊。陣陣微風輕輕吹拂,枝葉沙沙作響和蟲鳴合奏著自然的催眠曲。
夜,更沉了……
她看到一個男人步步向她逼近……他在笑……猙獰而狂妄地笑……她退後……
一直退後……
恐懼侵佔了她所有思緒……
她退後……
「砰」的一聲巨響,猛地,她身子往下墜!
「啊!」她失聲大叫。為什麼她還在往下墜?黑暗!下面儘是黑暗!
不!她會被吞噬!
她大叫著,在無止盡的黑暗中掙扎。
「……不……不要……救我……救救我……我不要在這裡……不要啊……」她劇烈地要掙扎出來,她不要這樣的黑暗,為什麼四週一點光源也沒有?
突然地,某種奇異的溫暖、奇異的聲音,似乎正努力地穿透黑暗的屏障,朝她而來……
她哭泣著,絕望而冰冷地想攀著那熱力的來源;她確定愈接近那來源,恐懼彷彿就能一點一點被擊退。
一股暖流緩緩注入她的意識,半夢半醒間,一個溫柔的、低低的聲音帶著魔力在她耳畔迥蕩。
「沒事……你在這裡很安全……沒事了……有我在,別怕……」
那喃喃的低語聲輕柔地安撫了她的心,並且莫名而迅速地令她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
幽幽地歎了口氣,她似乎呢喃了一句,之後被另一種安全而柔軟的黑暗帶入無聲的世界裡。
她終於睡了。
凝視著在他懷中已經安穩睡去的紀昔蘭,谷浩臣不由緩緩舒了口氣。
說是為了慶祝她畢業,琦琦今天非要他請吃晚餐不可,而晚上原本安排的市長宴會已經請阿富代替,看看手邊並沒有其它重要的事,他這才答應了她。
回想琦琦一身驚艷四座的成熟裝扮,他才突然意識到昔日的小妹妹似乎已經長大了;而今晚的琦琦的確成功地攫獲住餐廳裡在坐每位男士的眼睛。
除了意識到她的蛻變,他也敏銳地察覺她今晚的舉止行為彷彿也變得和以前不大一樣……他不以為在她臉上看到的只有單純高興的模樣,似乎還有某種他不知道的喜悅……
他喜歡琦琦,可是他仍不習慣在人前透露太多自己的事,就連他一向視之為妹妹的琦琦也一樣。
好不容易將纏著他問了一晚莫名其妙問題的琦琦送回家,又聯絡了已經參加完宴會回家的阿富,確定沒什麼重要的事後,回到谷園山莊已經是大半夜了。
偌大的屋子裡靜悄悄的,所有人早都進入夢鄉。就在他直接要回房時,突然地,一個驚喊聲響起,儘管那聲音模模糊糊並不清楚,卻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有些突兀和刺耳。
他奇怪地循著聲音的來源,終於在一樓的客房裡發現了顯然是在作惡夢的紀昔蘭。
透過從窗外照進的微弱月光,他看見躺在床上的紀昔蘭眼睛緊閉,烏髮披散在枕上的頭顱正不安地輕擺著,口中囈語不斷……
既然明白了原因,他應該立刻退出這裡,畢竟半夜闖進單身女子的房間是不對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釘在她的床邊離不開。
彷彿夢境更可怕了,她的身子開始扭動著,似乎要掙脫開什麼。這回他終於清楚地聽見她正喃喃求救聲音……
他的心竟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被挑動。他猛地攫住她在半空中胡亂地揮舞的手,傾身向前靠近她,鼻間嗅到了輕淡的酒味,幾乎是立刻確定她喝醉了;他開始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只是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想安撫她,沒想到她卻因他的碰觸而狂亂起來。她劇烈地掙扎,想甩開他厚暖而巨大的手掌,在睡夢中,她的臉色更形蒼白與驚惶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他反而堅定地握緊她柔弱無骨的手?扭開了床頭的小燈。
他坐在床畔,俯向她,一連串輕柔的低語就這麼順口而自然地從他嘴裡流洩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