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掃過,石室又恢復了平靜,只有莫勒提凡的喘息聲。
阿傑拉著席貝雅站了起來。
「當他承受不住體內的痛苦時,會無法控制地釋出力量,我們剛才經歷的就是。」他低聲地說,並且決定帶她出去。
席貝雅的腳如生根了似地站著不肯移動,一直盯著床上翻動、喘息的男人,她的心臟像扭絞般疼痛著。
此時,莫勒提凡的喘息似乎和緩了些。
席貝雅乍然接觸到一雙金瑩如火的瞳眼。
「啊!」她用雙手蒙住嘴,以阻止聲音從口中發出。
莫勒提凡凝著她的眼神是有焦距的。他看見了流著淚站在他眼前的席貝雅,在他就要再度被體內的烈焰侵龔前,他伸出手指刷過她的臉頰。
「你又……流淚了……」他的聲音乾澀,含著溫柔的歎息。
席貝雅淚流得更急,突然傾向前,不顧一切地將身子覆在他赤裸的背上,並且用力抱住他。她一面哭著,一面痛楚地喊:「我願意代替你痛苦!不管你身體裡是什麼病痛,把它們統統都給我!」
莫勒提凡撼住了!他握住她的手臂,偏頭正要對她說什麼,一陣猛烈襲來的炙痛使他不得不閉上眼睛。下一秒,他再度失去意識。
一旁的阿傑見主子又失去意識,怕他會傷到席貝雅,趕緊勸開她——「席小姐,爵爺能熬過去的,你快跟我出來吧。」
感覺到他的身體彷彿燒燙的熱火般,席貝雅卻不肯放手。一股突然湧上、連自己也不知道的強大力量——或許是愛的力量——在支撐著她。她的聲音轉為朦朧的低吟,一字一句化為強大的決心。
「我可以承擔你的痛苦,不管那是什麼樣的痛苦,我都願意為你承受。」
莫勒提凡的呼息聲又形粗重,半翻過身,幾乎要將席貝雅壓住。
阿傑急著要將她拉走。
就在這時,莫勒提凡又爆出一聲怒吼,令阿傑大驚失色席貝雅的心彷彿全繫在他身上,對於外界的一切全然無反應,而當他那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喝聲在她耳畔婪起的同時,一股雷霆萬鈞的能量也由他的身體迸射出來,並且毫不留情地狠狠擊向她——劇烈的疼痛和黑暗是她最後的記憶……
※ ※ ※
張開眼睛,看著頭頂的米色天花板,她的腦筋還有些模糊。
席貝雅看見自己在她房間的床上醒來。金色的光線由窗子灑進來,耀眼又燦爛。她疑惑地蹙起眉。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靜靜又躺了一分鐘,一些影像快速從她腦海中閃過——慢慢在床上坐了起來,席貝雅才發覺自己全身酸痛。咬著牙動了動,她低頭發現身上穿的還是昨晚的衣服。
不管她昨晚最後是怎麼回到床上的,她現在只想知道莫勒提凡後來怎麼了。
她努力克服著身上的酸痛步下床,換上乾淨的衣服,立刻踏出門往莫勒提凡的房間方向走。她敲門,來開門的是阿傑。
「咦?你醒了。」他驚訝地讓席貝雅進來,知道她要做什麼。
席貝雅的眼睛望向裡面。
「爵爺通常要傍晚才能醒過來。」阿傑主動為她解疑。經過了昨夜,他對她可是由衷充滿了佩服與尊敬。
輕步走進房內,外界的光源被厚重的窗簾阻隔,室內只點了一盞小燈,寂靜悠然的氣氛彷彿連時間也跟著停止了。
席貝雅最後站在那張大床床畔。
床上,靜靜地躺著雙眼緊閉、眉頭微攏的男人,被子只輕掩至腰上,露出了赤裸結實的古銅色肌肉,幾綹黑色如絲的長髮散在他均勻起伏的胸膛上。
輕輕在床邊坐下,席貝雅忍不住想觸摸他的渴望,輕柔地撫過他的臉龐。這個幾乎擁有一切的男人,卻無法擁有解除痛苦的能力,隱藏在他身體裡的禍根究竟是什麼?
看見他飽受折磨,她整顆心不禁為他糾結疼痛著,她真的寧願受苦的人是她。
癡地凝視著他,把握著也許是今生最後一次看他的機會,她知道要離開就只有趁現在了。
思緒翻騰如海,盯著他好久好久,終於,她俯身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再見。」
忍住突然湧上來的悲傷,她毅然決然站起來,看了他最後一眼,便不再回頭地走出這個房間。
床上的男人,依然沉睡著……
第十章
只要避開阿格、阿傑兩人就不是問題。
看準他們會一直守在莫勒提凡身邊,席貝雅提著預先收拾好的行李袋,決定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只是沒想到,當她要步出屋子時,竟遇到塞普希夫人。
塞普希夫人用銳利衡量的眼光看著席貝雅和她手上拿的袋子。
「你要去哪裡?」
席貝雅微昂起頭,毫不隱藏目的。「離開這裡。」
一種放鬆的表情迅速在塞普希夫人平靜的臉上閃過,席貝雅也捕捉到了。
「莫勒提凡知道嗎?」昨天她到石室,剛好看到席貝雅抱住莫勒提凡哭喊的那一幕,那景象令她既迷惑又震撼。這東方女子,難道真的已經愛他受到願為他承擔一切痛苦的地步了嗎?她承認動容於她昨夜的舉動門可是仍無法動搖她的心意。
「或許等他醒來才會知道。」不管他知道後的反應是什麼,那時的她已經在飛往家鄉的路途上了。
同樣深愛著莫勒提凡的兩個女子,靜靜對視著彼此。直到塞普希夫人突然轉頭,喚來了司機。
「將席小姐送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 ※ ※
「總經理,你沒事做了嗎?」冷靜的聲音乍然在辦公室響起。
辦公桌後,溫文俊雅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美麗卻固執的秘書。
「就算我說我最近的工作效率是因為你而打折,你大概也不會愧疚地把在英國發生的事告訴我。」
望向他詼諧中帶著真誠關懷的表情,席貝雅輕蹙了一下眉,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你認為會有什麼事發生嗎?」
「呆子也看得出來你的改變。」夏世傑的臉色漸漸嚴肅起來。「從你回來到現在,你就不停地工作、加班,珊瑚還說你每晚都打開電視到半夜,但卻是一直對著電視發呆。在辦公室你則是把自己搞得像不要命的工作狂,你要我再假裝沒看到你的失常、假裝不知道你的失常全是因為這趟英國之行嗎?」
席貝雅眉頭皺得更緊了。好久好久,才吁了口氣,對他露出一抹短暫的笑。
「我承認是發生了一些事,但是我想都已經過去了。」
「跟莫勒提凡有關,是不是?」夏世傑語出驚人,終於吐出一直梗在他心頭的懷疑。
席貝雅的心不由自主一顫。在將近一個月的努力遺忘後,這名字依然能夠銳利地刺痛她。
那一天,她坐上塞普希夫人的轎車,順利坐上飛機,就這樣逃離了莫勒提凡,一路回到台灣。
為了忘掉那男人,她立刻回到工作崗位拚命工作,好讓自己沒時間去想。可愈是如此,思念就愈是往她心底鑽。只要她的心緒一不留神,莫勒提凡的影子就霸道地佔據上來……「你為什麼不猜是英國的天氣讓我失常?」歎口氣,她將視線轉回手邊的資料上。她知道夏世傑對她的關心,她卻仍沒有勇氣將這些事告訴他。
「我很清楚你適應環境的能力,更清楚莫勒提凡對女人的吸引力。」夏世傑專注而深思地盯著她又一頭埋進工作裡。「貝雅,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
迅速抬眸看了他一眼,席貝雅的臉上出現微笑。
「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
※ ※ ※
席貝雅今天原本打算加班,因夏世傑連請帶趕地推地出辦公室才作罷。兩人一起去吃了頓晚飯,他送她回家。一到家門口,兩人同時被門口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席家的門前堆了一疊行李,而在幾個拆開的凌亂行李前,有三個人就坐成一圈,低頭熱烈討論著。他們已經完全進入渾然忘我的狀態,根本不知道自己正成為左鄰右舍好奇討論的目標。
席貝雅對這畫面再熟悉不過了。夏世傑的車還沒停妥,她就已經跳下車朝他們大步走去。
「爸、媽,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沒告訴我?」她的聲音裡驚訝多過驚喜。
聽到她的聲音,三個人一下子全抬起頭來。
「啊!是貝雅先回來了。」第一個說話的是席貝雅的母親。她已經曬得黝黑的臉龐對大女兒展開高興的微笑。
「貝雅,你要不要瞧瞧我們這次的發現?」戴著大草帽的席齊耀喜孜孜地就要將她拉過來。
席貝雅退後一步,一根食指指著他們和地上那堆小山。
「我看先把這些行李搬進去再說吧。」
出門數月不見蹤影的席家父母終於回來了,而且還帶了朋友回來。
將那些裝滿重要儀器及資料的行李全搬進屋子後,他們才有時間為彼此介紹。
「這位是胡爾.年先生,是我們這次考古行動的重要贊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