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地說,可語中明顯的某種警告,惡唬唬地讓杜小月直在心裡慘叫一百遍。
他根本早就知道她已經醒了嘛!
杜小月睜開眼,立即望進一雙銳利卻又溫柔的深沉黑眸裡。
東方賀靜靜盯著她。
杜小月輕噘小嘴,回視著他。「你真壞!」她的聲音依然虛弱無力,可是東方賀仍聽得仔細。
他唇角瀟灑地一彎,勾出一個迷人的笑意,一點也不詫異她的突然醒來。
「跟一個玩水玩到被救上來,讓人擔心了兩天的丫頭相比,我這哪算得上壞?」杜小月全身仍舊軟弱無力,沒法用行動表示抗議,只好用聲音表達。「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腳會突然抽筋嘛!而且池塘又那麼深,我怎麼構得到底?你以為我喜歡被淹死啊?」想起那一刻,杜小月仍心有餘悸。
東方賀瞧出她神情閃過一絲的驚惶,眼神不由柔化了下來。
「我確定我也不喜歡。」他將她半扶了起來,低頭審視那張美麗而蒼白的小臉。
「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覺不覺得在池塘裡游水是只有魚兒才能做的事?」
「嗯!」她只能點頭。
「那你幹嘛跳下去湊熱鬧?」
「無聊嘛!」從他的表情看來似乎沒什麼危險了,杜小月才敢大膽地說:「其實我已經下去玩好幾次了,還不是每次都沒事,只不過這次出了點兒差錯……我保證下次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東方賀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著:「還會有下次?你的保證通常只會維持到你下次又興致勃勃地跳下去玩水之前……」
「那我發誓好了!」嘖!她的信用就這麼低嗎?杜小月不服氣地瞪他。
「不,不用了。」他搖搖頭,不急不緩地說:「我已經命人將大池塘改成小池塘。
大小足夠你泡腳,不小心掉下去只能淹到膝蓋,所以你可以盡量玩沒關係!」
杜小月瞠目結舌地直盯著他,簡直不可置信地低喊:「你——你不可能真這麼做吧?」
東方賀低頭,溫暖的唇在她微啟的唇瓣上逗弄地輕觸了一下。「怎麼不可能?
我現在就抱你出去看看你的新池塘,如何?」他低沉的嗓音半是認真半是戲謔,作勢要抱起她。
杜小月慢慢感覺力氣回復了些,只是跟他比仍差得多。她兩隻小手抵著他的胸膛要推開他,卻被他當成在摩挲。「我才不要!人家不過是玩水不小心嘛,你竟然狠心將它弄掉!你好壞心,你是個大壞蛋!我討厭你,你走開啦!」她直嚷。東方賀睇視著她忿嗔的臉蛋。輕輕一哼,一手攫起她的下巴,英俊的面龐佈滿沉凝、肅穆的神情。「知不知道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被人從水裡救上來,幾乎就只剩半口氣,幸好還來得及救;可是偏偏在這時候你又染了風寒,原因就是因為你好勇地在這種時節游水,高燒不止,所以才又昏迷了兩天。你知不知道你讓所有人、讓我擔足了心,怕你一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我看我真是個白擔心你的大壞蛋了!」杜小月也知道自己不對,可就是彆扭地拉不下臉來道歉,低下頭,無言。
東方賀微哼了聲,突然放開她,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杜小月一怔忡,抬頭看著他一徑步向門外的背影,直覺開口喊他:「你要去哪裡?」
東方賀腳下一停,回頭看了她一眼,那幾乎沒什麼感情,宛如看陌生人的冷淡眼神讓杜小月的心一驚。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又轉頭走了。
「你別走……你留下來……」從認識他以來,杜小月第一次看他用這種眼神看她,沒有笑意、沒有溫暖、沒有感情,她心頭沒來由地一慌,使盡全力朝他喊。
東方賀聽見了,他的腳步一跨,仍繼續不停往小廳步去。
看不見他,杜小月更急亂,知道他要出房門了,彷彿怕他這一走就要永遠丟下她不管似的,杜小月倉皇失措地要溜下床追他。可是她忘了自己剛病癒,身子虛弱得根本連站也不能站,只一滑下床,雙腳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軟跪了下去;而且又很不幸地在跌下時,頭「叩」地一聲撞到了擺在一旁小茶几的桌角。
好痛!杜小月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暗暗叫苦,一手按著頭,腦子一陣暈眩;只是她還沒從這混亂中清醒,下一刻卻發現自己的身子正被騰空抱起,然後停靠在一個堅實的物體上,最後被安置回一切紊亂的起始點……她的床上。
「你回來了?!你別離開我,你別走嘛……」看清那正在輕揉著她的頭的人竟是東方賀時,杜小月又驚又喜地馬上抱住他。
東方賀眉峰微蹙。「誰教你下床的?身子還未完全恢復竟敢亂跑,而且還去撞到頭……」
他責怪地瞪著她,手下可也沒忘記輕撫她的頭。「頭撞到這裡是不是?」
「你不會離開我是不是?」杜小月抱得他緊緊的。
「你的頭不疼嗎?」光聽剛才那聲音就知道她撞得不輕,但已夠令他心驚膽跳了。
這小丫頭實在是無法不讓人時刻擔心。
「你還沒回答我!」杜小月不滿地噘著嘴。
「丫頭,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離開你了?」東方賀輕歎口氣。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理我?我喊了你好幾聲耶!可是……你……你都不理我……你……
你好狠心……」說到最後,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哽咽了兩下,眼淚竟不受控制地唏哩嘩啦流下來。這麼一來,杜小月乾脆「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通常哭的人比較大,這下,東方賀只得忙著撫慰她。
「別哭!別哭了!我剛才不過想去拿你要喝的藥……」原本想藉著那時間讓她靜下來好好反省、好好想想,沒想到反被她曲解成狠心之人。
杜小月伏在他身上,漸漸止息了哭泣,她仍不斷地拍搐著,抬起哭得紅紅的眼看他。
「我……我以為……以為你要……離開我……以為你……不理……不理我了……對……
對不起!我不……不應該說你是……是大壞蛋……我才是大壞蛋……對不起嘛!」
東方賀聽她這番「含淚的告白」,心下不由一鬆,一手輕輕拭去她滿臉的淚,凝視著她緩聲道:「在我的保護下,竟然還讓你發生這種事,其實我也有錯。這兩日我忙著婚事,忙著要盡快處理完生意的事,一直把你疏忽,所以才會發生這事。
月牙兒,我只希望你快快樂樂、平平安安,明白嗎?」
杜小月哪不明白其實他也是用心良苦,也全是為了她好;但她只顧著玩,往往沒注意安全問題,將他的叮嚀放一邊。
這時小雲敲了門端著藥進來了。
「又要喝藥?」杜小月看到藥,臉馬上垮下來。接過碗,東方賀微笑著:「你要自己喝,還是我餵你?」
他怎麼不是問她要不要喝?他雖然微笑著,可杜小月明白,不管她要不要、想不想,這碗藥是非喝完不可!
杜小月皺皺眉,一聞那藥味就知道很苦。她計上心來,一手扶著頭,然後呻吟一聲便往枕上倒。
「唉呀!我的頭好痛,我要睡了……」她閉上眼睛。
小雲一路偷笑著悄悄走出去,她知道主人一定有辦法讓小姐乖乖喝下那碗藥。
東方賀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躺得好好的杜小月,他當然知道她在玩什麼把戲。
剛才沒聽她喊頭痛,怎麼一聽要吃藥就犯疼?分明是想耍賴抵過!
「月牙兒……」
「……我睡著了……」
「既然你睡了,那有一件事就等你睡醒再告訴你好了……」東方賀唇角勾勒出一抹蕩人魂魄的笑容,可眼底卻閃過一絲狡獪,他慢吞吞地說。
「……」杜小月不安地動了動,可還是沒張開眼。她是很好奇啦,可是跟喝苦藥相比,她倒寧願「睡醒」了再知道。好,就繼續裝睡吧!
「好吧!你好好休息,你那位朋友方映色姑娘的事,我就不說了……」東方賀故意吊她胃口,說完便站了起來。
杜小月聽到「方映色」三個字,倏地張開眼坐起,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又驚喜又急促地問:「你說映色嗎?她怎麼了?你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她?」
「咦!你不是睡著了?」東方賀笑得賊詐,明知故問。
「我醒了!」杜小月臉不紅氣不喘地回他,又拉拉他的衣服。「我要知道映色的事,你一定知道什麼……」東方賀重坐了下來,手上仍端著那碗藥,盯著她,點頭。「我當然知道!」舀了一口藥汁湊到她嘴前,他笑瞇瞇地說:「等你喝完這碗藥,我再告訴你,我知道的!」杜小月厭惡地瞪著面前的藥,再抬頭看著他,不滿地嘟嚷:「就愛威脅人!」
不滿歸不滿,可為了知道方映色的事,她還是捏著鼻子張口喝了。
等終於喝完了藥,杜小月便迫不及待地追著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