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來,這一杯酒讓艷艷侍候您……」嬌笑聲自這一艘華麗的船舫上響起。
「爺!讓雁姬來……」另一個媚聲加入爭寵。
只見寬闊的甲板上,兩名艷色不相上下的女子,正一左一右緊緊貼伏在一名黑衣俊邪的男人身側;而甲板上,另有奏樂以取悅眾人的侍女,一旁隨時聽候吩咐的下人——
顯然,這些人全是因為黑衣男人而存在的。
偷懶似貓地半倚在軟靠上,黑衣男人邪邪地挑眉,一指勾住左邊美人的下領。
「我很有興趣知道,你這杯酒打算怎麼侍候我?」他壞壞地低語。
被召寵的艷艷嬌媚橫生地一笑,悄悄對另一邊、老和她作對的雁姬得意的一揚眉。「就這樣……」給了東衡遙三個字,她慢慢喝了一口酒,沒吞下,便將朱艷紅唇湊上了他——
東衡遙大笑一聲,接受了她的「侍候」。
「爺,不公平!雁姬也可以侍候您……」一向受寵的雁姬不依了。
東衡遙當然也沒讓她閒著。
一時之間,甲板上蕩漾著春色無邊。
輕風,在湖上吹過,也似乎帶來了一陣有別於腐脂俗粉的淡淡清香。
募地,原本狂浪地在青樓女子身上尋歡作樂的東衡遙,卻彷彿終於等到他要等的動靜般,他一把將纏在身上的女人推開。
「爺?……」被東衡遙突兀的舉動弄怔了,雁姬花容失色的愣在一旁。
「爺!……」一見雁姬被推開,艷艷立刻要順勢大反攻。
已經直坐起身的東衡遙,只消一眼,就令兩人同時頭皮一麻,馬上動也不敢再動。
而東衡遙,視線轉向船舫外,一望無際的碧波上。很快地,他鎖定了不遠處的一個焦點——
就在距這裡幾個船身外,一葉輕小的扁舟正停在湖面上隨波蕩漾。扁舟,只是尋常看似無奇的扁舟,可獨坐在舟上一個戴著斗笠、靜靜不動在持等垂釣的清瘦影子,卻偏偏正是東衡遙鎖定的目標。
東衡遙目光如鷹阜般銳利深沉。
而似乎也感覺到了來自前方的銳利視線,扁舟上原本壓低的斗笠終於抬起,一張清秀年輕的面龐立刻映入了畫舫中人的眼界——
東衡遙看仔細那張臉龐不是屬於他等待的女子的容顏,可他卻危險地微瞇了一下眼。
在眾人吃驚的注視下,他緩緩站起身、立在船首。
他的視線一直沒從扁舟上那張少年的臉龐上移開,他甚至回應那少年對他展現友善無事的微笑。
「把船開過去!」東衡遙像要揭開什麼有趣的秘密,對船夫一聲令下。
看到那艘畫舫慢慢移來,扁舟上的少年似乎也驚詫了。
望著那高高站在甲板上、離他愈來愈近、一臉弔詭的男人——少年的眼底掠過了一抹稀奇。
終於,畫舫滑移到了扁舟前。而除了東衡遙,其他一臉莫名其妙卻不敢詢問的眾人,只好把視線全集中在顯然是引起東衡遙注意的扁舟上。
東衡遙低頭,與舟上的少年對視。
而在他逼人的注視下,少年的表現鎮定。「這位大爺,您是想買我釣的魚嗎?」
沉入心口的香氣並不是錯覺——東衡遙的眼睛莫測高深地轉到扁舟上一束似乎才剛從湖畔摘上來的粉嫩清荷。
淡淡一笑,他一指那一束荷花。「我要買你的花。」
「你要買我的花?」少年訝異了,彷彿知道,他不是惜花人。
更逞論買花。
「怎麼?你不賣?」東衡遙的視線似乎要穿透他的眼。
少年很快地反應了。他對東衡遙笑。「你若要,我把它們送你都沒問題。」捉起花,他就要拋上畫舫。
東衡遙卻對他搖搖手:「你為什麼不親自交給我?」
從他的神情也似乎看不出有何破綻,少年只遲疑了一下便同意了——他站起來向最接近畫舫的另一頭,接著將手中的花高捧向甲板上的男人。
東衡遙的眸中精光一閃。猛地,他出手如鷹捉握住少年的腕——這時,不但其他人大驚,就連少年也似乎被嚇了一跳。而同時,少年手中的荷花因這一番的動作全掉下了湖,只有一支白荷落到了畫舫甲板上。
「這位大爺,您這是要做什麼?快放開我!」因為船與舟的高度差異,被東衡遙這麼一抓,少年的雙腳差一點就要離舟,眼看身子要吊在半空中了。
東衡遙毫不費力地將這幾乎沒什麼重量的少年捉離了扁舟一點。他乍地逼近少年的臉龐,果然,一種清香就源自他身上。
「你還想裝嗎?」他眼睛對著少年的清靈水眸。更不會對這雙眸感到陌生。
「你……你在說什麼?」少年眨眨眼,一副聽不懂的表現。東衡遙微勾唇。「我說什麼?或許我該用做的——」他立顯邪惡的企圖,突地湊上前……?
明白東衡遙要做什麼,也明白自己的行蹤果真在東衡遙眼前藏不住,少年眉心乍地紅澤一閃,他輕易滑溜出東衡遙的掌,接著身子直鑽過船與舟之間的空隙墜入下方的湖水。
感覺出手中的獵物就要脫逃,東衡遙手握緊,卻還是只抓住了空氣。視線追著滑出他手中、向下方直墜下水的少年——
那終於露出馬腳的女人、水荷、荷花神——他想也沒想,在身後眾人的驚呼聲中跟著躍身往湖裡一跳。
東衡遙一躍進水中,立刻搜尋著她的行蹤。這湖水下的能見度極低,雖然他的水性已是尋常人的數倍之佳,不過偏偏他這回要抓的卻又不是平凡人。東衡遙的心乍地一縮。
該死!他就不相信他真的會再失掉她!
心肺的空氣幾乎快用盡,就在東衡遙打算上去換一口氣再下來時,一股源自他身後的流動驚擾了他。只凝神了一剎,突然,他的身形在水中例落一翻,並且雙手向那個方向圍捕抓攫!
柔軟的觸感在他左手心,也震攝了他的心。另一手圈攏近,他看見了一張清清靈靈的臉就在眼前。猛地,他封住了她的唇,而讓兩人往水面上升。
他不顧一切的奪佔她的唇,是因為想懲罰她的逃離,可從她嘴裡突然傳來一股清息暖流,卻又似乎奇異地補充上他胸腔內幾乎消失的空氣──直到兩人冒出了水面。
東衡遙放開了她的唇,卻沒有放開她。水面下,兩具軀體緊緊地嵌合。
她直盯著他,神情竟有些狼狽。她真的不相信,他怎麼能找得到她,並且還抓住了她。
難道,情況真如老傢伙說的……
「我以為,你不應該認得出我。」她好想歎氣。
「我認出了。」東衡遙凝視眼前更見水靈的……荷花神。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認出的?」她虛心求教,並且決定力圖改進。
東衡遙一挑眉。看來,他似乎擁有連她這神仙也不知道的致勝點。
很好!
「啊!爺在那裡!快!快過去接人……」突然,一陣驚喜的嬌呼聲和其他呼喝聲從他們後方傳來。
畫舫很快地靠近了冒出兩顆頭顱的這個地方。
「爺!您快上來!」兩個青樓姑娘誰也不讓誰地指揮著僕人將東衡遙從水裡拉上來,卻都沒注意到和東衡遙同泡在水裡的人有什麼不同——直到東衡遙轉過了她的身子,要僕人先將她拉上去。
「啊!她……她……她是誰?」一看到水裡的人不是眾人以為剛才的少年,卻是一個絕俗的少女,雁姬首先驚呼出聲。終於,其他人發現也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怎麼一個跳下水去的少年一上來卻變成了少女?難不成……爺是把附近人家在水裡玩的少女給錯救上來了?
一會兒,兩個渾身濕淋的人終於都被拉上甲板了。
水荷全身都被包在一方乾淨的大布巾裡;而東衡遙則坐在她對面,兩旁下人忙著要盡快弄乾他。
「爺,要不要我們帶這位姑娘進去換件衣裳?」儘管滿腹疑問,艷艷卻立刻自告奮勇、決定不管她是誰先討好東衡遙再說。
「不必!」東衡遙和水荷同時拒絕——東衡遙是打定主意不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況且既知她的底細,想必要讓她著涼也很難;至於水荷,則是因為早驅離了大布巾下的水氣,根本不用人動手。
而弄了個自討沒趣,艷艷偷橫眉瞟了這突然出現的古怪少女一眼。詭異的,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竟油然生出。連一向自覺貌賽天仙的花魁雁姬,也第一次在其他女子面前有這種揮之不去的挫折感。
「爺,這小姑娘家住哪兒?要不要爺派人送她回去?」見東衡遙打一上船就盯著那少女不放,而且其中的眼神是她從不曾見過的濃烈佔有慾——雁姬終於也忍不住開口了。
東衡遙的眼睛像利劍般掠過雁姬,投向船夫。
「立刻用最快的速度靠岸!」他下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船夫果然是最聽話的船夫。所以,在很快的時間裡,東衡遙的交通工具由船,換成了馬車。當然,水荷在還沒從他口中得到答案前,決定先由著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