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袖呆呆地望著珍珠,眼淚卻不知不覺淌出來了。"姑娘說的是,香袖真蠢!怎麼不知道要修善積德,好給自個兒來生種福田!"抹去眼角的淚花,她喜極而泣、高興地接下道:"我知道屋裡頭有間破柴房,只是委曲了寶主子……"
"眼下有間避風的屋子就好,你領咱們去後盡快找個大夫過來,然後喚人抬頂軟轎,把寶兒送回'寶津樓'去。"
"嗯!"
香袖幫忙扶著寶嬪,三個人匆匆往"正干樓"走,沒留意到樓外一對眼睛正盯著三人。
第八章
進樓後,香袖指了一條小路,三個人往園子後頭走,很快就到達後園一間破舊的柴房。
"這屋子是園丁張老放鋤具的小屋,他平日裡也到這地方午歇,所以裡頭有一張小床。"香袖道。
園丁張老跟香袖是同鄉,因此特別照顧她,香袖也常送點心給張老,所以知道這間小破屋。
打開屋子,裡頭果然跟外表一樣破舊不堪、而且髒亂,可慶幸那張床還是乾淨的。
香袖幫著把寶嬪扶到炕上。"姑娘,我這就去找大夫,再找人來把寶主子移到屋裡頭去!"香袖邊說邊往門口走。
急急跑了一半,她忽然停住,回過頭對珍珠道:"姑娘,您心地真好,來世肯定要當夫人的!"
說完這話,香袖連忙又轉身跑開。
珍珠沒放在心上,她急著回房照顧寶嬪。
"當夫人?惹怒了爺,我看沒當成夫人,就要先害人了!"嘲訕的言語從珍珠背後冒出來。
珍珠知道說這話的人是李如玉。她沒回答,只管脫下自己身上的厚襖子、掩到寶嬪身上。
"害死一名奴才不打緊,你可知道,違背貝勒爺的命令、把寶格格弄進屋子裡,就會害了她!"李如玉自顧自的往下說。
"有什麼後果,我會承擔。"回過身,她望住敵視自己的女子。
不預期,允堂竟然也在屋內,他靠在門邊、冷峻的眸光像冰。
"貝勒爺。"凝視男人冰冷的眸,珍珠無畏地迎視男人的眼光。
"我記得,你應該離開'正干樓'了!"允堂的臉色陰沉。
他向來厭煩她的理性。現在她當面違逆他的命令、卻表現的這麼冷靜--更讓他不高興。
"貝勒爺,方才在樓前,如玉看到珍姑娘跟一名丫頭把寶格格扶進'正干樓',如玉沒記錯的話……"李如玉柔柔地對允堂道:"貝勒爺曾經下過令,不許寶格格進'正干樓'。"
"人是你帶進來的?"他無表情地質問珍珠。
珍珠看得出來他不高興。如果是因為她不曾稟告,那麼現在她願意解釋:"寶兒病了,從這兒回'寶津閣'有一段路,她不能再受涼--"
"善保!"允堂打斷她沒說完的話,突然叫進候在門外的總管。
"貝勒爺。"跟隨主子前來的善總管,立刻走進小屋。
"把人抬出去!"允堂冷冷地道。
"你不能這麼做!"未曾思索,珍珠衝動地開口阻止他。"寶兒受了風寒全身起紅痘子,不能再招涼。"
剛才給寶兒蓋被子,才發現她身上起了一顆顆痘子、有些裡頭已經開始帶水,顯然昨夜風寒只是加重病情,紅痘子該是白天就發了--
只要發了水痘子是絕不能吹半點風的!現下就是坐轎子,也不可能了!寶兒得在這破屋裡待上旬日,直到痘水消干為止。
李奶娘根本無心照顧寶兒。"不只寶嬪得出去,你也一樣!"盯著珍珠的眼睛,他一字一句、不帶感情地下令。
珍珠怔住片刻……
太無情了!
就算再不喜歡寶兒,他又怎麼忍心見一個小生命在生死關頭徘徊、而不伸出援手? "為什麼……她是你的親妹!"她問他。
允堂黑灰色的眼眸比平日深沉。"一個跛腳丫頭,本來就不值錢。"
他的話讓珍珠心寒。
"還不抱出去!"他無情地下令,然後轉身走出小屋。
善保趕緊朝外頭招手,兩名家丁立刻跑進來。
"要怎麼樣你才能不一意孤行?!"珍珠奔到允堂跟前。
"不可能。"他乾乾脆脆回答她三個字,越過她繼續朝外走。
即使他的臉色嚴峻,珍珠仍然大膽地攔住他的路。
"讓開吧!沒瞧見貝勒爺不高興了?"李如玉不輕不重地扇風點火。
珍珠不回話,她固執地擋在允堂跟前,並不怕他不高興。
"招了涼,自然要回到乾淨的屋裡頭才是,在這骯骯髒髒的破屋子裡,要怎麼養病?你別再忤逆貝勒爺了!"李如玉表面上苦口婆心的勸珍珠,心底卻高興極了!
珍珠越是不順從貝勒爺的命令,也就越順李如玉的心意--也許下一刻,這個本不該出現的女人,就會讓貝勒爺攆出王府。
"出痘子能抬出去受風麼?"珍珠不對李如玉說話,她只問允堂。"剛才我在寶兒身上瞧見水痘,這病只要一招風就難治了!"她定定望住他,試著同他講道理。
善總管"呀"地一聲,衝口而出道:"寶格格出痘子了!那是絕對不能招半絲風的--"
允堂冷峻的視線,讓善總管嚇得噤了聲。
"寶嬪的死活,跟你有什麼關係?"終於正眼盯住她,允堂的 口氣很冷、很淡,讓人聽不出此刻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一時之間,珍珠竟然答不上來。
頭一回,除了娘和不能相認的阿哥,她對一個原本不認識的小女孩,居然產生了這麼執著的感情。
"我沒想過,只知道,不能讓寶兒死!"否則她會難過一輩子!
不假思索的回答,連珍珠自己都驚訝。可話才說出口,她卻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曾幾何時,她已經冷漠得忘了關心週遭的人、甚至……忘了該怎麼愛人。
允堂的眼眸變得黑濁,瞪著屢次違抗他命令的女人,他看到似曾相識的倔強和固執。
"要我答應可以,除非,你求我。"他道,邪惡地提出要求。
珍珠靜靜地望住他,緊盯著男人沒有表情的臉孔。
四周的氣流彷彿凍結了,連善總管都屏住氣。
"好,我求您……求您讓寶兒待在樓裡十日。"
明知道他的目的在折辱自己,珍珠卻沒有猶豫太多時間。
一切只為寶兒,不再為了自己。
"留下寶嬪!給她清屋子、熱炭盆兒,半個時辰內辦好,不得有差池!"他立刻下令,同時緊盯住珍珠的眼睛。"還有你,今晚如常進房--別忘了,寶嬪的命就懸在你一念之間!"
他的意思,是要她聽話。
珍珠不意外,他會利用寶兒進一步要脅自己。
只是,有必要嗎?他的心她無法猜測,只是不明白,他何需把過度的執著用在自己身上?即使,她可能是唯一不夠順從他的女人。
隨著允堂離去,他的近侍開始處理主子下令的工作。珍珠在善保欲言又止的臉上,看到一絲悲憫。
一旁李如玉森冷的眸光沒有焦點,她瞪著珍珠的視線是空洞冷厲的。臨去前她的目光移到寶嬪身上……
如果不是這個孩子,那女人不會繼續留在王府!
或者她的絆腳石是這丫頭……況且,自己的親娘是這丫頭的奶娘,可這丫頭從來卻不親近她!
跟上男人的腳步,李如玉踏出破屋,森冷的眸裡沒有一絲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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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把過脈象、服了四帖藥後,寶嬪的病況到夜間已經舒緩許多。
此刻已過亥時,儘管不願意,珍珠知道不能再拖,她也必須到允堂房裡一趟才成。
這是他今早答應讓寶兒留在"正干樓"內,所附帶條件之一。
離開柴房前她囑咐香抽好好照顧寶兒,卻沒有聽香袖的話更衣。
本來就沒打算繼續留在主府,她不在乎他高興與否,等寶兒病癒,一切都會過去。
"我以為,你對我的命令不以為然,又會有自己的意見!"看到珍珠出現在房內,允堂嘲弄地道,英俊的臉孔扯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民女說過,貝勒爺不想聽民女的意見,無論民女說什麼、做什麼,都只是無謂的掙扎。"她淡淡反駁。
他瞪著她,珍珠已經準備好承受他的怒氣,可這一回允堂卻沒有被她這番話惹怒。
"你早明白就好。"他坐到炕上,面無表情地道。"過來!"
來這裡之前,珍珠就決定好寶兒康復前不再同他作對,於是她順從地走近他身邊。
"今夜我要你陪寢。"
用的仍然是陪寢這兩個字,他似乎決心貫徹他的霸道。
"脫衣裳。"他命令。
珍珠像個木頭娃娃一般,無動於衷地脫去身上的衣物,直至全身上下僅剩褻衣和褻褲。
他拉住她的手,把她僵硬的身子扯到自己身邊,深沉的眼眸不斷在她冷淡的臉上搜巡。
"你恨我吧?"他忽然問。
她搖頭。
"為什麼?"
"沒有愛,不必恨。"她回答的直接。
他忽然用力一扯,粗暴的把她摔到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