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懷了孩子。」厲戒宜的聲音讓清綾顫動。
清綾轉頭面對厲戒宜,她不知道該拿這個男人怎麼辦。她說的是笑話,他永遠都不會分辦,以為她在戲弄他,「你認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厲戒宜當真把清綾的話仔細的思考一遍。
清綾則是搖頭,為厲戒宜感到可憐。這個人的一生絕對沒有樂趣可言,他太嚴肅,也太習慣掌控生命中的一切。
「不認識的」太把別人對他的敬畏當作理所當然的事,他太自負,不相信別人會對他說謊,或者他太習慣認真的去承擔生命中所有的一切?
清綾歪著頭想,想起他被她逼急,還是會用一些很笨拙的方式作弄她。
「如果是我的,我會負責。」厲戒宜一張嚴峻到如同鋼鐵的臉有了決定,那是他的保證。
「如果是你的,我絕不會讓你賴掉。」清綾一下子變成茶壺,實在是受不了這個人,他的態度讓人的心情一點都輕鬆不起來。
厲戒宜點點頭,「在春籐堡住得習慣嗎?」他真的希望他們之間的相處能夠和平的維持下去。
「外面的殺手全走了?」清綾懶得理他,邊拔花瓣邊說。
「想起埋的地方了嗎?」
「春籐堡很漂亮。」清綾這次才算答非所問。
「你要是閒得發慌,可以到處逛。」
「你要是忙,可以不要理我。」看他問得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除了白木樓的開會處不要去之外,春籐堡你可以到處看。」
「我清閒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清綾生氣的說。
「不要莽莽撞撞的跑出堡外。」
「那兩個女人很討厭。」清綾提高音調,這男人太……太……太嚴謹了。
「陸續有各地的舵主或代表進駐春籐堡,堡內警戒會加強,但還是一切小心。」
「害你受傷的仇人知道是誰了嗎?」清綾受不了厲戒宜那一臉的酷樣。
「要是真的沒事做,可以到柴房拿木頭來刻。」
「你的傷全好了?」她隨口亂問。
清綾和厲戒宜答非所問的在「聊天」,一旁不知何時出現的魏豪和高藏藝聽得不知所以然,可是看他們還真的談得津津有味,一來一往完全沒有停頓或尷尬的情況發生。真是太不得了!他們的大師兄難得細心又有心的去關照一個女人,還跟她不著邊際談了三句話以上,這……天要下紅雨了嗎?
光憑薛清綾能夠受得了大師兄的枯燥這一點,這個女人就讓他們佩服。
清綾看到他們,「又有人來了。」
「什麼事?」厲戒宜問。
高藏藝和魏豪沒有回答厲戒宜,一臉好奇的看著清綾。「你好,我是他的大師弟高藏藝。」大師兄不介紹,他們就自己來。
「小師弟魏豪。」魏豪溫吞的臉上也有著親切的笑臉。
「薛清綾。」清綾嘴角勾著笑。
「薛姑娘你好,很榮幸認識你。」高藏藝誇張的行了個大禮。
「我也很榮幸認識你們。」清綾更快樂,幸好「不認識的」兩個師弟都不像他。他們一個輕鬆中有個性,一個憨厚中有細緻。
厲戒宜打斷他們的寒暄,壓下心底冒出來的淡淡酸味,清綾對他沒有如此和顏悅色過,「明天就要舉行會報,所有人都到了嗎?」
「只有百合行的舵主或代表沒有來報到。」高藏藝帶著深意的看著厲戒宜,百合行離春籐堡只有十五天的距離,快馬加鞭,十天就能到了,不該有缺席的情況產生。
厲戒宜和高藏藝雙雙將眼光看向清綾,難道高藏藝的預測成真,不會那麼巧吧!
「幹嘛!」清綾被他們兩人看得不舒服,她第一次這樣被人看。
「天底下有這種事嗎?」高藏藝呆呆的說,這個女人先是救了大師兄,然後又遇上這件事。
上天是不是已經將她許配給他大師兄了?這是所謂的姻緣天注定嗎?
「什麼事?」清綾討厭這種她不清楚的情況。
「那個死掉的人,你到底把他埋在哪裡?」厲戒宜嚴厲的問。
「我怎麼知道!」清綾大叫,這個男人太喜歡凶她。
「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高藏藝受不了的搖頭。
「原本的那些殺手啊!我可沒動他們。」
「那些殺手已經死了。」高藏藝說,那個幕後主使者可能在半個月過後就殺了他們滅口。
「如果那個陌生老頭是百合行的代表,他一定會將最重要的帳本交給你。」厲戒宜對著清綾深思,一雙眼照得清綾無路可逃。
「那個人可能還不知道薛姑娘的手上並沒有他犯罪的證據,所以才會一直追殺她不放。」高藏藝接著說。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清綾聽得一頭霧水。
「大師兄和二師兄的意思是要將計就計?」魏豪這才明白他們兩人的意思。
三個男人,三雙深淺不一卻同樣刺眼的眼睛,讓清綾覺得如墜五里霧中,看著他們各懷鬼胎,不安好心。
自從遇上那個「不認識的」之後,她認命的知道她的生命已經超出了她可以控制的範圍。隨他們去,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只要沒有事找上她,他們要怎麼樣都可以,她一點都不想去計較了。
***
足以令人犯罪的夜,森冷得讓人不住的打哆嗦。
清綾窩在玫房的床上溫熱自己的被窩。實在是太舒服了,春籐堡最讓她眷戀不已的就屬這暖和又柔軟的床鋪。
清綾忍不住聞著有陽光味道的枕頭,儘管春籐堡舒適的日子讓人眷戀,但她還是很希望事情能夠早早過去,還她以前的日子。
不是她在春籐堡過得不快樂,只是被人張大眼睛注意看的日子真的不好過,尤其每次當她在春籐堡閒閒的東延西晃到處走時,一不小心就會遇到從各地來的「老」朋友,就是那些寫立據給她的人。
他們總是張著口——他們的臉清綾從來沒有記住過,很熱心的把她從小到大、從前到後、從裡到外、從身家背景、師道傳承到個人喜好沒有一處放過的問。
可是她能說什麼,今生貧乏到讓她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面對他們善意的詢問,說不來的痛苦讓她難過啊!
清綾搓著自己容易冰冷的腳踝想讓它暖起來,等到事情結束她馬上就走,再待下去,她就成了透明人,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而她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春籐堡也差不多全被她逛完,沒有新鮮事更讓她待不住,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的生活,突然有那麼多人關心她,清綾只覺得自己身上像長了角,有說不出來的彆扭,令她想逃得遠遠的。
她感覺到睡意的打著阿欠,被窩逐漸暖和讓她昏昏欲睡。
清冷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清綾滿意的闔上眼,漸漸沉入睡眠中,但不知過了多久,她驚醒的張開眼睛。
有人在打鬥,她知道,空氣中有一股肅殺之氣,而且還是高手對決,利器的破空聲非常俐落,武器的交擊聲非常清脆。
清綾將頭理在棉被裡很想不理,但心中有種衝動催促她起床開門出去,好像有一種從來都沒有的好奇心充斥在她的心房,讓她離開舒服、溫暖的被窩,在清冷的秋天裡打起精神。
可是,她這個人最缺少的就是好奇心。
當清綾還想不透時,她人已經在屋外。
厲成宜正對著身材比他矮瘦的黑衣人劍影往返,互不相讓的交擊著。
厲戒宜手臂已經受了輕傷,但黑衣人比他更慘,身上傷痕纍纍。
這場打鬥驚醒了其他人。
驚慌的黑衣人知事機敗露,趁一個空隙遁逃。
已經從虱揚樓其他房間過來的方琪潔和魏彩麗,看到厲戒宜受傷連忙跑過去,但要靠近的碰他的傷口時卻被厲戒宜閃過。
厲戒宜看向還呆站在玫房外的清綾,「進房去。」他冷聲道。
「喔!」清綾應允的說完,也乖乖的回房鎖上大門,這本來就不關她的事,她一點也不想多事。
但關上房門的清綾卻一直瞪著房門看,她久久沒有上床去。直到她自己驚醒回來,才愣愣的爬上床準備重新睡覺。
厲戒宜不理方琪潔和魏彩麗對他關心的話,領著隨後而來的高藏藝和魏豪就往白木樓走去。
兩個女人被阻擋在外,跺腳離去。
雖然清綾聽從厲戒宜的話乖乖的回房睡覺,但已經躺在床上的她卻發現竟然睡不著,她的最愛竟然再也吸引不了她。
奇怪,她沒有受驚,不想知道「不認識的」他們在搞什麼把戲,而且她也沒有發燒,但為什麼她會睡不著?
身體裡有一個地方不對勁,腦袋也不對勁,連帶覺得事情也不對勁?清綾對自己的身體東摸、西摸,想知道哪裡不對勁,但她就是察覺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清綾逼自己睡覺,她甚至還破天荒的數羊,數數,數星星。
一點用都沒有!
清綾站在窗邊搖頭歎氣,再一次認命,她得去請教那個「不認識的」。不曉得春籐堡裡有沒有正式的大夫,她這個蒙古草藥大夫已經對自己的病症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