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芳姝可沒有那麼簡單就放過她,不給這個有靠山的丫頭下馬威,難保這兒丫頭將來不會爬到她頭上撒野。
「怎麼?有了靠山就看不起我們這些姨太太了?」陸芳姝用扇子敲打著綠蘋端的臉盆。
「綠蘋不敢。」她低首,不將心思表露。
「不敢?不敢會睡到這麼晚?」陸芳姝輕蔑的諷刺著。
綠蘋低垂著頭,任由陸芳姝去說,手則緊握著臉盆的邊緣,提醒自己只是個下人,才不會衝動得反唇相稽。
她該為誰感到悲哀?為她自己還是為這個仗勢欺人的姨太太。
陸芳姝瞟了這個看似謙卑有禮、不敢頂撞的丫頭一眼,她冷哼一聲,閱人無數的她怎麼會不知道這死丫頭在想些什麼?
陸芳姝的嘴角勾起一個冷笑,「我看,這洗臉水你也不用端去給翼少爺了,你自己留著享用吧!」她眼睛閃過一道冷芒,手快速的往盆下一拍。
但水盆才跳起來就被一隻大手穩穩的按回綠蘋的手中,眾人對上的是一臉含笑,卻未帶笑意的眼。
左翼那勾著邪氣笑容的嘴冷冷吐出話來:「四姨,我不曉得綠蘋是怎麼得罪了你老人家,不過看在我的薄面上,可否原諒她的冒犯。」
這些話左翼說得極其尊重,卻讓陸芳姝聽得直冒火。她最討厭別人說她老,而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出口諷刺她。
陸芳姝不怒反笑,一張臉塗上厚粉卻也艷麗非常。她輕笑出聲,手搖著絹扇,「既然二少爺這麼求情,陸姨怎麼可以不給面子。綠蘋可別因為晚上太累,就又睡遲了,否則白天翼少爺可就沒有人伺候了。」不要以為她不知道他們晚上在房裡幹什麼,香閣的燭火到三更半夜才熄,可是全左府都知道的事。
綠蘋聽出了陸芳姝的意思,她早知事情會被曲解成這樣,只是沒想到連姨太太們都開始注意起她了,她今後的一舉一動不得不更小心。
左翼在心中翻白眼,這下子是擺脫不了家裡人的胡思亂想,綠蘋的處境更加不好過了。
他們兩人視線相交,都可以體會到對方眼裡的無奈。
左翼將綠蘋手中的水盆遞給立在一旁的陸芳姝的侍女,「麻煩你。」他笑著說,令對方受寵若驚。然後他拉著綠蘋就走,再跟她們這群女人攪和下去,他覺得自己遲早都會降低格調。
陸芳姝的視線停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綠蘋回頭看了陸芳姝一眼,陡地打了個冷顫。
左翼有所覺,握著她的手更緊了。「別理她,她不敢做得太過分的,不過以後小心一點就是,別讓她捉到把柄。」
他面無表情的說著話,但是綠蘋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和打從心底的厭惡。
綠蘋任由左翼拉著她,直到遠離陸芳姝那群人後才制止左翼的舉動。
「二少爺,你可以放手了。」綠蘋不想再讓其他人有嚼舌根的機會,雖然左家可能沒有人會相信他們之間有如白布般的清白了。
左翼當作沒聽到,不在乎來來往往的僕役拿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也不管綠蘋阻止的想扳開他緊握的手。
突然左翼停了下來,讓努力想睜開他的鉗制的綠蘋不期然的撞上他的後背。
左翼好笑的看著綠蘋還在努力的掙扎,他在她耳邊低語,「你知道我不在乎抱著你走。」
綠蘋頓時僵住了,她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左翼,不再反抗的任他拖著走,心中冷靜的盤算著該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內擺脫這個煩人的傢伙。
左翼拉著綠蘋往大門而去,滿意的感受到她的順從,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綠蘋束瞄西看,眼見大門將近,她空有滿肚子的計畫,卻因為每個人都離得他們遠遠的而無法執行。
最後綠蘋只好順從著急又想逃避左翼的心,她大力咬上左翼緊抓著她的大手,左翼的眼瞇了起來,這小丫頭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要咬就咬,要踢就踢的。
左翼回身攔腰抱起綠蘋,不在意旁人瞪大的眼睛和懷中佳人激烈的掙扎,滿足的想看她這下還能搞什麼怪?
綠蘋被左翼放肆的舉動嚇壞了,他怎麼能夠!一股強烈的怒氣湧出心田,她在左翼懷中劇烈的掙扎,卻掙脫不了他的強勢。
在大門口牽馬的小廝,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兩人的拉扯,這比看戲還讓他感到過癮。
左翼將綠蘋去上馬,自己也躍上馬坐在綠蘋身後,一隻手環過她的纖腰制住她的亂動。而在他策馬奔馳時,綠蘋還不怕死的胡亂扭動。
「如果你想跌斷脖子就繼續動下去。」左翼在綠蘋的耳邊呵氣,存心要她坐立難安。
綠蘋忍住勃發的怒氣,咬牙切齒的說:「我們去哪?」
左翼這才鬆了力道,不顧綠蘋散發出來的明顯排斥,他輕笑的又在她耳邊說話:「有一艘左家的貨船進渡口要下貨,我得去視察。」
綠蘋不悅的皺了下眉,盡可能將身體往前移,「要下什麼貨?」她可有可無的問,並不是真的期望左翼會回答或和她分享有關生意上的事。她不安的感受到她背後傳來的熱力,和左翼包住她腰部的大手,直想轉移注意力,她跟他太接近了。
左翼是有問有答,「主要是錦帛,但還有一些珍貴的香料和價值不菲的珠寶。」
「會有人來搶劫?」她再問。
「放心,不會有人有那種天大的膽子。」左翼很自傲也很自信,他相信還沒有人敢不要命的惹洞庭湖的左家。
綠蘋輕哼,「別說了大話就咬了舌頭。」
「不信?你瞧。」左翼將馬停在一處山坡上,指著下方的渡口和一望無際、宛如大海般遼闊的洞庭湖。
一艘大船正停泊在渡口,綠色的湖水和金黃的陽光構築出壯觀的景色。
吹拂而來的湖風拍打著綠蘋的臉,她貪婪的吸取著帶有湖水味道的空氣,看著這雄偉的景觀,渡口邊有許多顆黑色頭顱在動來動去,遠遠的吆喝聲恍若近在耳邊卻又像遠在天際。
湖水在烈陽的照映下波光粼粼,美不盛收的景致令人驚歎,即使現在綠蘋有天大的怒氣也因此美景而煙消雲散。
「好美!」綠蘋讚歎,滿臉癡迷的望著,天地的勝景在她的愉快下更顯耀眼。
「跟鄱陽湖比怎麼樣?」左翼滿足的看到綠蘋的喜悅,她需要出來散散心,左家的烏煙瘴氣讓她傲然的眼中出現脆弱,不是他樂意見到的。
「我沒有看過鄱陽湖。」綠蘋的語氣頓了頓,她只是個小丫環,哪有那個時間或好運可以出得了藍家的大門去見識一番。
左翼的臉垮了下來隨即又揚起,「沒關係,把這景象深深印入腦海中,其他的就沒有什麼好看的了。」
綠蘋翻著白眼,受不了這個自大的傢伙,但也不忘對他說了聲:「謝謝。」
「你說什麼?」左翼靠近她,一臉的賊笑。
這個得寸進尺的傢伙!綠蘋的左腳又不留情的往左翼的小腿踢去。
左翼哀叫一聲,跳下了馬,怒瞪著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她知不知道他是特地繞了遠路帶她來這個小山丘看整個洞庭湖的?
綠蘋自知理虧,卻也拉不下臉,她一臉抱歉地看著左翼,但左翼根本不接受這樣的道歉方式。
他不理綠蘋,越過馬身立在山坡上的最頂點看著下方,眼腫閃亮著炫人的光彩。
綠蘋滑下馬,一臉愧疚的拉著左翼的衣袖。看不見他的表情,她有點不安,他對她太好了,好到讓她開始感到害怕。
左翼勾起了一抹笑算是原諒她。他看了綠蘋一眼又轉向洞庭湖,開口說道:「這個看不見邊際的洞庭湖只是整個江南水系的一部分,在更遙遠的長江的出水口,還有一個叫大海的地方,聽說沒有人知道它的對岸在哪裡,裡頭有什麼樣的奇異。南洋的珍珠、香料,珍貴的瑪瑙和各式各樣的寶石,全都來自那裡。我小時候很好奇,曾經偷偷摸摸的溜上船,不過卻在臨出海而被抓了回來,雖然只看了大海一眼,卻讓我永生難忘。有一天我一定要再去,去看看那裡到底是怎麼樣的世界?「左翼的眼光遙遠無焦距,一臉的憧憬和癡迷,那是他深埋在心中的夢想,卻只想跟這個總是無視他存在的小女人分享。
看著左翼訴說他心底深處的夢想,綠蘋看不見他玩世不恭的無賴相,也看不到他風流不羈的好色樣,左家的二少爺是個知道自己未來方向的男人,他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綠蘋感到自已加快的心跳,將眼光從左翼的魅力光彩中調過來,硬逼自己望向那深不見底的洞庭湖。
閉上眼睛,湖風吹過她的身,卻帶不走她的沉重,她知道她慘了。而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一點徵兆都沒有?
不!是她想錯了,她沒臉紅,也沒有悸動,這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她的心只是因為路途的顛皺而跳快了一點,她只是不小心發現這個花花公於還有可取的地方而已,他和她之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