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彤呆住了,爹真的病了?
「大少奶奶?」
「我要盡速坐船回去。」她整個心中只有父親臥病在床的消息,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不敢置信她爹真的病了,她要回去確認這項消息是否正確。
「是,小的馬上準備轎子和船。」張世味立刻轉身離去,不敢拖延。
「小姐,我們要通知綠蘋一聲嗎?」藍煙怯怯的問。
「綠蘋已經是左家的人,她不需要跟我們一塊回去。」
「是。」誰都不敢再多說話。
喜彤怎麼都沒辦法冷靜下來,她憂心的暗忖,爹真的病重?很嚴重嗎?爹,你需要喜彤在身邊服侍嗎?你想念喜彤嗎?我一定馬上回去看你。
可是相公不在家,她要是就這麼離開左家會不會讓他不諒解?但一想到爹,她就有滿腹的酸楚。
想到這段日子來的冷暖點滴,她只能跟理解她、願意鼓勵她的親人訴說,她不能失去最後的依靠。
她咬了咬唇,再也顧不了其他。
她要回去!
爹,女兒想見你,你一定要等女兒回去見你最後一面。
不管事後相公會說什麼,她都不能不回藍家一趟。
ぼ ぼ ぼ
船以最快的速度在長江上行走著。
喜彤待在艙房內,無言的忍著暈船的痛苦,只擔心趕不回去見父親最後一面,見不到她唯一能依靠的親人。
她絲毫沒顧慮到自己會暈船的毛病,一心一意催促著船夫加快船速,只想縮短趕回藍家的時間。
在左家,她再怎麼做,都只是一個外人,她公公不會站在她這邊,姨娘們更視她為眼中釘,而自己的丈夫有太多事要忙,他能夠尊重她,給她空間管理左家已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但他也不是她能談心的對象,而紅珊她們更是仰賴她的人,她不能在她們面前顯露出軟弱,那只會讓她們不安。
她只能默默吞下太多不能說的話,覺得好沉重,她需要有人能夠瞭解她,讓她傾洩滿腔的苦楚。
爹,等等喜彤,喜彤有太多話要跟你老人家說。她心中吶喊著。
但趕回藍家時,只見白色的燈籠高掛著。喜彤腳步一頓,她還是回來遲了,她再也沒有人能訴苦,再也沒有人與她站在一起。
「哦,原來是我們嫁出去的大小姐回來了啊,不曉得是不是回來分財產的?」藍大少爺的小妾不懷好意的試探。
喜彤冷瞪她一眼,讓她閉上嘴,「我來給爹上香。」
「喜彤?」
「大哥。」喜彤輕喚。對於親人,她無任何親近感,因為她太優秀,相對哥哥們便顯得不起眼,要不是她是女子,只怕早巳兄弟鬩牆。
藍大少爺梭巡著左煜的蹤影,沒看到人,他惡聲惡氣地問:「你相公怎麼沒跟你回來?」
「我……」
他極為不悅,「是不是你私自回娘家來?快回去!你怎麼可以不跟自己的夫婿一同回娘家,這像什麼話!」
「我會回去,等我給爹上香後。」喜彤挺直背,她不會被這些話擊倒。
「隨你,你可不要被休了回來,我們藍家不收棄婦。」
「大少爺,你……」
喜彤伸手阻止紅珊她們為她抱不平,她只是想給爹上香,什麼話都影響不了她。
走到靈堂,望著父親的牌位,她全身虛脫的跪坐下來。
「小姐……」丫鬟們緊張的扶著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小姐從來沒有在她們面前顯露過脆弱。
「點香。」她淡淡地說。
紅珊把點燃的香遞給她,「小姐。」她們憂心極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喜彤哀傷的祭拜自己的父親。她身邊再也沒有說貼心話的人了,她再也見不到最疼她的人了,這世上只剩她孤零零的一個。
插上香,喜彤愴然站起,冰冷地道:「回去吧。」她只剩左家可以回去了,不論那地方是不是歡迎她。
ぼ ぼ ぼ
左煜冷沉著臉,等著喜彤來見他。他隨著左翼在錦色房還沒動工前趕回家裡,原本以為只不過是左翼太思念自己的妻子,才會幻想著她不見了,想不到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
急得撒手人寰,連綠蘋也跟著左法一起消失,左翼至此更是不把左家放在心裡了,要不是為了找妻子,想必他早已崩潰。
而讓他憤怒的是,該在家中處理這些事的人卻不在場,她不在家裡處理這些接二連三的事,卻千里迢迢跑回藍家看她父親。
她把左家當什麼了?!
喜彤還未踏進家門,便已有了心理準備,她在回程的路上已經獲知左家出事的消息。想不到她才離開左家沒多久,左法和綠蘋便一起失蹤,她公公因憂急攻心而去世,而左翼正瘋狂的尋找弟弟和妻子的下落。
喜彤心中苦澀不已,想必相公對她在這時候回娘家很不諒解吧。
一面對左煜有如滿寒霜的臉色,她才知道她低估了他的怒意。
「你有話說嗎?」
他不能冷靜的面對她,他將整個家交給她,她卻不說一聲的離開,連聲交代都沒有。
「我爹死了。」喜彤不退縮,她知道她沒有任性的權利,但是她不後悔。
左煜瞇眼,「我很遺憾你爹去世,但你不能不交代一聲便離開家啊,你可知道你這一去,等於是把左家交給那些個無法五天的女人!」
喜彤望著他,明白她爹往生這件影響她的大事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他娶她是為了左家,一旦她沒盡到責任,任何理由都不能幫她脫罪。
左家是重要的,可是她爹就不重要嗎?
她不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她只不過是個管理左家內務的工具,而她對藍家而言也不是親人,只不過是個能力比他們強的敵人。
那她屬於哪裡?
她茫然的不知該怎麼界定自己。
一瞬間,她只想逃離,不想面對讓她如此難堪的情況。
「你一出門,左家馬上出這麼多事,你不內疚嗎?」左煜氣憤她的無動於衷。
「即使我在家裡,也阻止不了事情發生。」
「你……」
「如果相公沒事,請恕我想休息了。」她累了,爹的死、趕回左家的辛勞還有他的責備都讓她疲倦。
「藍喜彤,左家對你而言,到底算什麼?!」左煜吼道,他把最重要的家交給她,她是這樣對待的?
喜彤平靜的看著他,「那我對左家又算什麼?」
他一頓,答不上來。
「當我有答案時,也許你的問題也有答案了。」她也有不安的時候,也有想要有人安慰的時刻啊,她是不該私自回去,但是聽到自己最敬愛的親人病重,她怎麼還有心情理會其他,只有回去見爹最後一面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竟如此冷血。」左煜氣憤,這幾天的事教他心力交瘁,而她的不關痛癢更是寒了他的心。
她是嗎?就因為她趕回去見自己父親最後一面?
她為他的不諒解冷冷的一笑,「相公要怎麼說我,我沒有置喙的餘地。爹的喪事想必已經處理妥當,毋需我再費心,而三位姨娘們沒了靠山,會安靜個幾天,拚命想對策,思考怎麼才能有所憑恃,暫時不用我來煩心,至於小叔和綠蘋的事有二叔在,我也插不上手,相公,你還要我做什麼嗎?」
左煜震驚,她怎麼能這麼冷然的分析這些令他痛苦萬分的事?難道她對這個家一點感情都沒有,對他這個相公也沒有任何話說?
她的冷淡逼得他理智全失。
「你對左家不滿嗎?」
喜彤一愣,瞥他一眼,回道:「沒有。」她的不滿能對他說嗎?怕是到時他休書一封,教她永遠不得翻身。
「沒有?要是沒有,你會不通知我一聲私自回娘家?要是沒有,你會丟下左家不管,明知我和左翼不在,你還是回去?」
「我擔心我爹的病。」
「那麼為什麼不交代一聲?要不是還有張總管在,只怕左家要被姨娘們玩完了。」
喜彤啞口無言,是她太奔撞,沒有安排妥當再走,但她太心焦,全然忘了姨娘們的威脅性。
她不是故意的,可是這是天大的錯嗎?犯下這種錯是不可原諒的嗎?他需要這麼凶狠的責備她嗎?
「我沒有想那麼多!」
「是什麼讓你沒有想那麼多?」
「我……」喜彤哀傷的垂下眼瞼。她能說什麼?他根本不能體會她的感受,只認定她是任性妄為。
「趕著回去分藍家的財產,怕我左家供奉不起你這尊嬌生慣養的鄱陽湖大才女?」左煜怒不可遏的脫口刺傷她的自尊。
喜彤胸中怒火攀升,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要是有這種想法,怕是一進左家就只懂得亨福了,哪還會順著他的意處理家務事,她何苦成為姨娘們攻擊的對象?
但是她不會主動跟他說她的功勞、苦勞,要是他看不出來,那只表示他不值得她這樣做。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她不想解釋。
「我不會讓你花到藍家一分錢。」他有他的尊嚴。
「你當初娶我不也是因為這個?」
「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值得我這樣犧牲?」左煜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