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怒言像把錘子敲碎了她的自制力,在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事之前,她的手掌已舉起,用力揮去了他臉上的譏誚。
封閉的空間迴響著清脆的巴掌聲……
死寂。
楚映言垂下手,用力呼吸,感覺到自己掌心的刺痛,但她更希望他的臉比她的手還要痛!
她預期他的反擊,因為知道她對他所做的事,是任何人都不敢為之的事,他可是永遠高高在上的黑澤拓啊!
她瞪著他,看見他眼中憤怒的火焰愈燒愈熾熱,然後在她以為他即將回擊前,卻頓然消退。
「你……你……」她震驚,像個傻瓜一樣地結巴起來,接不上原先悲憤的情緒。
「你以為我會打你?」
她無語,等於默認他的說法。
他扯開嘴角,似笑卻非笑。「我再怎麼憎恨你,都不可能打你。」
黑澤拓重新發動車子,性能超優的尊貴轎車立刻像箭矢般衝了出去。
「是你挑釁我的。」她不安地移動坐姿。黑澤拓的那句話,引發她心底某種讓她不安的酵素。
他笑。「是的,而且你也挑釁了我。」
楚映言深呼吸,視線移至車窗外,兩人不再言語,但車內卻瀰漫著讓兩人眉頭深鎖的詭異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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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天母黑澤拓的住所,迎接她的是古綾茵開朗甜美的笑容。
「大嫂!」
在看到古綾茵挺著一個特大號的肚子邁向自己時,楚映言顯得有些錯愕,黑澤徹則像只驕傲的孔雀,跟在老婆身後搖頭擺尾。
「綾茵……你懷孕啦?」
古綾茵揮揮纖纖小手。「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我都快生了。」
楚映言感歎時光的飛逝,揮別綾茵時,綾茵和徹甚至都還沒結婚。「你的肚子好大!」她驚歎。
古綾茵無奈地歎了口氣。「沒辦法,誰教他有個高大的老爸,懷這種大小孩很累的,等將來大嫂懷孕就會知道了。」
懷孕?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個緣薄的胎兒……
古綾茵感覺到楚映言情緒突然的低落。「大嫂,怎麼了?」
「嗯,沒事,」楚映言扯開嘴角,振作一笑。「我們好久不見了,今天可要好好聊聊。」
古綾茵甜美地笑開。「是啊,就是知道你今天會回來,所以才要徹一早送我來這,只是等了好久你們都沒回來,齊滕管家還害怕是不是有什麼意外呢!他說你們比他早離開花店。」
楚映言尷尬極了,她想起在車上和黑澤拓的爭執,和那些親密的接觸。
她越過綾茵,目光不自覺地梭巡困擾自己心緒的男人,卻不期然和黑澤拓深幽的黑眸對個正著,由他灼灼的目光,她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正想著同一件事。楚映言臉一紅,別開了臉。
「有事耽擱了。」
她不自覺地潤了潤乾燥的唇。自從他出現,她一向平靜無波的心開始有了波動,像是隨時準備刮颱風、下雷雨,總是有些心浮氣躁。
古綾茵挪近位置,低聲詢問。「聽徹說,你們離婚了?」
楚映言一愣,沒想到綾茵會直接問及這個最敏感的話題……
「是啊,我們離婚了。」她試圖以最沒有感情的語氣回應,天知道這兩個字還是讓她的心緊緊揪痛。
古綾茵皺起眉頭,她愈來愈不瞭解古怪的拓大哥了。「我不懂,他興建了這間和東京住所一模一樣的宅子,還暫離日本,將坐鎮『黑澤集團』的重要事務全移到台灣,顯然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我和徹都以為拓大哥是想通了,所以才來台灣找你重聚,我不懂,拓大哥為何會要求和你離婚?」
楚映言聳肩輕笑。她自己也不懂,黑澤拓的復仇計劃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他大可派個人痛揍她一頓,要真氣不過,乾脆派個殺手把她殺了算了!
黑澤拓根本不用花費超過五億元的資金做這一切,而目的只是為了囚禁她、羞辱她……
她譏嘲。「所以我才會說,黑澤拓接了一樁賠本的生意。」
「什麼意思?」
楚映言苦澀一笑,並不想把那些不愉快的過去和黑澤拓荒謬的條件再提上一次。「理不清,說不得。」
古綾茵凝視著眼前的女人。一直以來,她都認為映言是她所見過最美麗、最有氣質、最溫柔的女人,只是映言真的變了,完全不同於她以前給人的那種恬靜典雅的感覺,她當然美麗如昔、典雅依舊,但,散發的力量改變了。
以前的映言,總是那麼的與世無爭,甚至可以說看不出有任何喜怒哀樂;但現在完全不同了,她多了因生活歷練造就的自信和女人最難能可貴的傲氣。
「映言,你變了。」
楚映言漾開笑容。「我們都變了;你懷孕了,我變老了。」
「不,你變得好美。」古綾茵由衷讚歎。
「我該謝謝你的讚美嗎?」
「應該。」
兩人一同笑開。
黑澤家兩個男人走了過來,黑澤徹由妻子身後將她珍愛地擁入懷中。「方便男人加入女人的會談嗎?」
古綾茵仰起頭,嬌笑地拒絕。「不方便。」
黑澤徹輕吻妻子柔美的頸項,擁抱親吻妻子已成了他人生中最大樂事。「哦!寶貝,你傷了我的心。」
古綾茵溫柔地撩起丈夫及頸的發。儘管結婚已兩年,但她有時還是會驚歎自己老公那耀眼、讓女人不自覺倒抽口氣的帥氣。「走開啦!我今天要和大嫂好好聊聊,你們男人到一邊去。」她玩笑道。
「那得看咱們拓大哥放不放人和你敘舊啊,老婆。」
他促狹回道,望向坐在綾茵一旁的大嫂。大哥就站在不遠處的落地窗前,和大嫂兩人雖沒有直接交談或眼神的接觸,但卻可以明顯感覺得到他們之間僵硬的氣氛。
黑澤徹壞心眼地揚起一個邪惡的笑容。他是陽光男孩,最討厭這種烏煙瘴氣的氣氛了!
他嘿嘿暗笑。「大嫂,大哥這裡陰沉沉的,一點朝氣也沒有,你要不要搬去和我們住?我們那邊比較熱鬧,雖然不像東京住所般豪華,可是比較溫暖哦!」
黑澤徹不怕死地吆喝著,絲毫不害怕他大哥掃射過來憤怒的目光。
「走啦走啦,我相信大哥一定無所謂的!」黑澤徹繼續火上添油。他們這種詭異的冷淡關係,就是要靠烈火來融化它!
古綾茵在一旁乾笑著,一點都不想蹚這趙渾水。她親親老公愛挑撥離間的後果,可是非常難以想像的……
她望向拓大哥越加恐怖的陰沉表情,不自覺打了個冷顫。願神保佑她笨笨的老公!
「夠了!」黑澤拓憤怒斥喝,暴怒的青筋在他兩旁太陽穴跳動。「齊滕管家,送客!」他怒聲命令。
黑澤徹哇哇大叫。「趕人唷,沒良心唷,沒有兄弟情義唷,沒有當大哥的肚量唷!」
「滾!」
在黑澤徹喳呼亂叫的抗議聲中,齊滕管家盡責地將黑澤徹及古綾茵給請了出去,偌大的內廳只剩下依然詭異對峙的兩人。
兩人之間暗潮洶湧,緊張的情勢似乎一觸即發……
黑澤拓轉身,乖戾古怪的黑眸緊盯著沙發上的女人。她坐在那,配合著週遭和東京住所一模一樣的擺設,竟讓他有種錯覺,覺得這兩年來她未曾離開過他的身邊……
可事實並非那般甜蜜醉人,儘管他已經竭盡心力付出所有,她還是背離了他。
「你想過去嗎?」他問,冰冷低沉的嗓音讓人不寒而慄。
「去哪?」她明知故問。
「哼,另一個溫暖的家啊!」他譏嘲,「溫暖」和「家」的字眼,在他口中全是難以入耳的諷刺。
楚映言嚥下喉頭的哽咽。她的孤單由他來提醒,分外覺得黥耳,她冷聲回擊。
「我有職業道德,我的家人既然接受了您的資助,我就會留在你要我待的地方,還是您希望我過去徹那邊呢?」
黑澤拓狠狠地一震,她準確地刺到了他的弱點。沒錯,他的確不能忍受、不能允許她離開,不管囚禁她的過程是以什麼方式,既然,他將她帶回自己身邊,就不可能讓她再度離去!
楚映言意外發現他嚴峻表情下一閃而逝的狼狽。他總像個天神,恣意地決定別人的生活,對於自己能夠惹惱他,她竟感到一絲痛快。
她嗤笑,這是一個怎樣的狀況?她竟倣傚了他,以折磨別人、諷刺別人為樂?
黑澤拓被惹惱地逼近她,黑色的眸子盛滿怒氣。「我倒想看看,你的職業道德可以到怎樣的程度?」
他彎下腰,將她困在沙發和他之間,讓她無法動彈。楚映言試著掙扎起身,黑澤拓抓起她的手臂,輕蔑地嗤笑道:「這就是你的職業道德?我是你的主人,主人碰你時你要熱情反應,而不是閃躲逃避!」
楚映言霍然瞪視他,震驚得無法言語。到底是怎樣的恨意,讓他竟然如此侮辱她?
當年是誰背棄了誰?
當年是誰見死不救?
這些年來,因為心傷他的絕情,她熬過了多少個無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