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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美代見她進來,一臉驚異,「你……你的臉是怎麼了?」
奈奈坐在化妝鏡前,一聲不吭地凝視著鏡裡,妝已經全都花掉的自己。須臾,她抽噎起來……
在眾人面前情緒失控,這還是第一次。
「前輩?」美代手足無措地望著她。「你沒事吧?」
剛剛才見她歡天喜地的將北條剛史送出去,怎麼回來時妝也花了、人也傻了?
「舞影?」舞香老闆娘恰巧進來,不覺驚訝,「你是怎麼了?」
看見舞香老闆娘那張慈愛關懷的臉,奈奈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
母親死後,因為怕父親擔心,她總是在父親面前裝出一副堅強的樣子,當她想念母親,想找人撒嬌或傾訴心事時,她只能偷偷躲起來哭。
而這十年來,她也一直以為自己已磨練得夠堅強、夠獨立、夠強悍,但才出現兩三次的他卻讓她變得脆弱無比。
她甚至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而他卻已經深深影響了她的心情。
每當他看著她時,她總有一種被看穿而無所遁形的驚慌感;他像是知道她所有弱點,像是看透她所有念頭似的。
她拜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所珍惜、所深愛的親人,她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任何的不對,從不覺得。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每句話、每個眼神都教她覺得自己實在差勁透了。
他瞧不起她、譏諷她、嘲謔她、輕視她……她原可以不在意,因為他不過是個突然出現的人、只是個不相干的傢伙、只是個可恨的臭流氓,然而……為什麼她會那麼在乎他對她的看法?
她到底是怎麼了?!她現在的心思應該放在北條剛史身上,而不是那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臭流氓身上!
「舞影,」舞香老闆娘拍撫著她的背,「你受了什麼委屈嗎?」
她在舞香老闆娘的懷裡猛搖晃著頭,「我只是……只是想哭……」她像個撒嬌的小女兒般賴在她懷裡。
舞香老闆娘笑歎一記,「好吧,好吧!」她愛憐地撫摸著奈奈的後腦袋,「今天就一次哭個夠吧!」
白川龍介神情沉鬱地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一片翠綠的院子。
他指縫間的煙不知何時已幾乎燒盡,但他卻一點也無察覺。
想起她強忍眼淚的模樣,他就一夜難以閩眼。
初次見到她,他被她高傲的臉龐及堅定的眸子所吸引;第二次見到她,她逼人的氣勢更是教他刮目相看。
在對她強烈的好奇及渴望下,他再度前往舞香,就為見她一面。然而這次,他卻發現她的「真面目」,拜金的真面目。
對於拜金的女人,他一向唾棄、也一向不屑,但他卻無法真正地厭惡她。
在他的心裡,拜金的女人全都是愛慕虛榮、擅於撒謊、欺騙的虛偽女人;他憎惡她們,但他卻無法憎恨她。
「該死!」香煙燙到了他的手指,他驚覺地鬆開了手指頭。
煙蒂一落地就熄了,他也沒去搭理它。
突然,拉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了;通常敢這樣一聲不吭地拉開他房門的,只有他母親,可是……她不是去北海道找姨媽嗎?
回過頭,果然是他母親——白川萬里子。
「母親……」
睇見他一眼沉鬱,白川萬里子微微蹙起眉頭,「你那是什麼表情?像是死了媽一樣。」
他淡淡一笑,沒作任何回應。「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快?」她瞅著他,「我都去兩星期了,還說快?」說著,她在暖爐桌旁坐下。
「我以為您去找姨媽會多住一些時候。」他在她對面坐下。
白川萬里子觀著他,不知在盤算著什麼。「對了,我這次去找你姨媽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當地的女孩子。」
「嗯?」他有點不專心地應了聲。
「嗯什麼?」她白了他一記,「我說要把她介紹給你,人家也答應了呢!」話罷,她從腰帶中取出一張紙想也不想就往他面前一遞。
他皺起眉心,「是什麼?」
「當然是人家的電話號碼啦!」她氣定神閒地拿起桌上的茶啜飲一口,「有時間給人家打個電話。」
「打電話做什麼?」他明知故問地開口道。
她眉梢一揚,有些懊惱,「你是存心跟我作對嗎?」她逕自又沏了杯新茶喝上一口,緊接著又說:「那位小姐漂亮又溫柔,最適合當老婆了。」
他從頭至尾都沒有拿起那張紙條,「您有沒有說我們家是幹嘛的?」
「當然有。」白川萬里子雖已年華老去,但從她臉上猶然可看出她年輕時必定也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您怎麼說?」他像是早巳知道她的心眼兒似的臉著她。
「我說我們白川家在京都是名門望族,家世淵博,擁有龐大的資產及物業,而且你比那個竹野內什麼的男演員還要帥。」她興高采烈地說。
白川龍介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您這麼說,十個女人有九個都會迫不及待地想嫁到我們家來。」
她頓了下,「十個才有九個?那剩下的那一個為什麼不願意嫁到白川家來?」
「那一個,您得『寫』給她看。」他沒好氣地睨著她直瞧。
「為什麼?」
「因為她是聾子,聽不見您的『誇大其辭』。」他莫可奈何地聳聳肩。
「啐!」她輕聲一咬,「我說的都是事實。」
「您沒告訴人家我們是黑道世家,也沒告訴她說她將來要嫁的是一個大尾流氓。」說著,他又一臉落寞地望著窗外。
白川萬里子已經很久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母親的直覺告訴她……她不在的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唉,小子……」她逕自拿起暖爐桌上的煙,動作利落又自然地點燃並抽著,「你還在想那個東京的女人?」
「沒有。」他不加思索地搖頭。
「沒有的話,為什麼一直不結婚?」她睨了他一眼,嚴肅地說:「別忘了我和你老頭子都快進棺材了。」
他瞅著她,「放心,像您這種古靈精怪的人還能活很久呢!」
她閒閒地吐了一口煙,「你該不是受過愛情創傷後,變成只愛男人,不愛女人的怪物了吧?」
他蹙眉一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良久,他幽幽地逸出一句,「我喜歡的是女人。」
從他的神情與語意中,白川萬里子隱約嗅出不尋常。
「你……是不是有看上眼的女人?」
他沉默,算是承認了。
「誰?哪一家的女兒?」她喜出望外地迫問。
「她是個藝妓,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本來也不想跟她說得太多,豈知被她一問,還是什麼都招了。
她忖度著,「總有藝名吧?」
「您想幹嘛?」他警覺地睨著她。
她捺熄才抽了三分之一的香煙,「我總得知道我兒子喜歡上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他眼底突然閃過一抹悵然,「不必了,她……她想交往的對象不是我。」
「嗯?」她一愕,「在關西還有誰條件比我兒子好嗎?」她是個母親,一個眼裡、永遠只有兒子的母親。
他撇唇一笑,「您別鬧了,我是說真的。」說著說著,他眼底又浮現出一絲落寞。「她的對象是北條剛史。」
「北條剛史?」她微愣,」你是說北條和夫那老傢伙的兒子?」
「唔。」他點頭。
白川萬里子突然縱聲大笑,「你別逗了……」她忽地眼神一凝地注視著他,「北條剛史上周才剛訂婚,對象是夏木家的小女兒。」
「什麼?」他陡地一震,驚愕不巳。
她勾起一抹微笑,「你喜歡的那個女人若不是被騙了,就是甘心做小,當人家的地下情人。」
她才說完,門外傳來隨扈的聲音,「大姐,老會長找您呢!」 .
「噢。」她應聲,緩緩地站起,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出去。
她在門外級上鞋,隨即掩上了門。「稻尾……」她向前走去,低聲問著跟隨在一旁的隨扈,「少爺這幾天都去了什麼地方?」
稻尾想了一下,「好像是一家叫『舞香』的店吧?」
「在哪裡?」她問。
「右京的北造路叮……」
「知不知道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稻尾搖搖頭,「我只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說來聽聽。」她淺淺一笑。
「上星期會長在一家夜店外頭救了她和另一個女孩,還被刺了一刀呢!」
「噢……」雖然已經年過七十,白川萬里子的眼神依舊犀利,心裡也比誰都明白。
這個讓她兒子被刺傷的女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她」值不值得她兒子為她受這一刀?
不過不管她值不值,白川萬里子都可以確定自己的兒子,已經不可自拔地迷戀上那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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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北條剛史已經跟夏木不動產的千金訂婚後,白川龍介的心就一直懸著。
她知道嗎?她知道她自以為難得一見的豪門貴公子已經訂婚的事情嗎?如果她是心甘情願為了利益而被騙,那麼他無話可說,但是假如她是被蒙在鼓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