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正是,請問姑娘……」
「我是飛鷹堡的顏虹。」她聲線冷漠地道。
一聽飛鷹堡,鎮淮已經大略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了,他撇唇一笑,「顏姑娘有何指教?」
「我是為我弟弟的事而來的。」她口氣挺沖的,臉上也明顯的有著慍色。
水脈聽她自稱是飛鷹堡的人,又說是為她弟弟而來,立刻就聯想到昨天因為想出鋒頭,而被鎮淮打得落花流水、顏面盡失的顏什麼駿。
她噗哧一笑,「你弟弟打不過人家,居然連姐姐都搬出來了?」
顏虹一聽,更是火大。
她弟弟一向喜歡強出頭,她是知道的,但看見眼前這個仙肌玉骨、麗質佳容的女子之際,她的心底更是無由地竄起一股惱火。
她應該是來找陸鎮淮算帳的,然而現在,她卻將這滿腔的怒火全傾注在陸鎮淮懷中的女子身上。
「你這個小狐狸精,還敢在這兒碎嘴!?」她不客氣地罵道。
一聽見顏虹罵她是小狐狸精,她當下氣得什麼睡意都沒了。若前朝未滅,她可也是個正正經經的官家千金,而這叫顏虹的女人居然敢說他是狐狸精!?
「你說誰是狐狸精?」要不是鎮淮將她鎖在懷中的話,她非得衝上前去賞那自稱顏虹的女人一耳光。
顏虹冷哼一記,「我說的就是你。」她繼續嘲諷著:「明明身邊有了男人,還有意無意地去招惹其他男人,你要不要臉?」
鎮淮看得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怪了,打顏世駿的人是他,顏虹要是想替自己的胞弟出口氣的話,找的也應該是他,怎麼這會兒卻跟水脈槓上了呢?
水脈受不了激,七手八腳地掙扎著想下馬。
「水脈,」陸鎮淮拉住她,「別惹事。」
她回瞪了他一記,「我惹事?」她氣鼓鼓地叫著:「是她先惹我!」說著,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跳下了馬。
見她下馬,鎮淮隨即也跟著躍下馬背。「水脈,」他一手扯住了她的手臂,「夠了。」對方是個大姑娘,他不想跟女人鬥氣,甚至是斗武。
水脈難以理解地嚷著:「她侮辱我耶!」說罷,她一個勁地衝上前去。
顏虹似乎沒料想到她竟是如此潑辣的女子,顯得有點錯愕。「你……」
「你嫉妒我有男人為我動刀動劍,對不對?」水脈不甘示弱地說:「是,我是狐狸精,但也好過有些人孤芳自賞沒人憐!」
顏虹柳眉一挑,氣極敗壞地吼道:「你說誰孤芳自賞沒人憐!?」
「你說還有誰?」水脈的確是手無縛雞之力、技不如人,但論牙尖嘴利,她可不輸任何人。
「你!」顏虹好歹也是飛鷹堡主之女,向來就是嬌縱成性,哪受得了水脈如此言語相譏。
見水脈姿色過人已夠教自視甚高的她懊惱了,現在看她身邊又有著陸鎮淮如此出色的美男子相伴,她心緒更是難以平衡。
「你找死!」顏虹拔劍出鞘,毫不留情地往水脈刺去。
她突然出招嚇壞了水脈,也教水脈身後的鎮淮大吃一驚。
「啊!」水脈驚叫一聲,卻嚇得腳下發軟,動彈不得。
鎮淮大手一捉,猛地將水脈往後提;在將她往後拉的同時,他另一隻手已順勢拍開了顏虹的手。
「啊!」顏虹被他一拍,長劍飛脫而出。她一怔,愣愣地望著一臉憤怒陰鷙的他。
水脈大概是嚇傻了,只是安靜地偎在他懷中沉默不語。
顏虹撿起掉落在地的長劍,恨恨地怒視著兩人,「陸震淮,今日所受的屈辱……我會記住的!」話罷,她背身疾行離去。
見顏虹漸行漸遠,鎮淮不覺喟歎一聲。這些江湖上的恩怨對立,有時候都是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所引起,難怪他師父老人家要歸隱塞外、不問塵事。
「水脈?」低頭睇著水脈,她還是一臉木然,像掉了魂兒似的。看來,她這次是真的嚇壞了。
「你沒事吧?」他一手搭住她的纖腰,聲調溫柔地問著。
她抬起眼,聲線微微顫抖著。「疼……我好疼……」
他一驚,這才感覺到自己手心有些濕濕黏黏的,仔細一看,他震驚的差點沒叫出聲來。水脈受傷了,就在腰際。
「糟了!」他暗叫不妙。原來剛才顏虹那一劍雖沒直接刺中她,卻在她腰側劃下了一道傷口。
水脈細皮嫩內的,即使是一點皮肉傷,也夠教她哭爹喊娘的了。
「我流血了對不對?」因為怕,她甚至不敢低頭去看自己的傷處。
「沒關係。」鎮淮一手按在她傷口上,一邊輕聲地安撫著她。
其實他比她還心驚,即使這是個不會要人命的傷口。但他寧可顏虹是在他身上劃上千刀萬刀,也捨不得讓水脈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我們去找點水。」他將她扶到馬背上,「來,按著。」他捉著她自己的手去按壓住傷口。
「我會不會死?」水脈眼眶含淚,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他蹙眉一笑,「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說,你會不會這麼容易死?」
水脈揪起眉心,又氣又想笑地,「我要是死了,一定做鬼纏著你!」
「傻丫頭……」他既心疼又愛憐地笑歎著。
跳上馬背,他迅速地在林中找尋水源。
* * *
不多久,鎮淮在林子裡尋到了一條溪澗,於是緊急地停下馬來為她處理傷口。
「坐著。」他將她安置在溪邊一塊平坦的石頭上,然後扯下一隻袖子沾滿乾淨的溪水。
水脈安靜地坐在一旁,但臉上卻難掩傷口疼痛的揪結起來。
他小心地解開她的腰帶,敞開了她的外衣,「疼嗎?」
「當然。」她沒好氣地應著。
他一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逞一時之快?」說著,他翻開了她的胸兜,先以清水擦拭那還流著血的傷口。
「啊!」她疼得驚叫一聲,原本想反駁他的話也硬生生地吞了進去。
以他的經驗看來,這道傷口其實只是個皮肉傷,算不上什麼,大概是水脈細皮嫩肉、捱不住疼,所以才會這樣大呼小叫。
他覷了她一記,「忍著,沒事的。」話罷,他從懷中取出一瓶金創藥,仔細地為她塗上一層,待金創藥凝結在傷口上,他便為她拉上了衣襟。
「行了。」
水脈眼眶底下懸著淚滴,不甘不願地瞪著他。
「怎麼了?」他不解。
她眉心一皺,眼淚撲簌簌地直落。「都是你!」
「我?」他一愣。
「要不是你拉得慢,我怎麼會受傷?」因為「無端遭殃」,她將所有怨氣全出到他身上。
陸鎮淮無奈地苦笑一記,「大小姐,是你自己一直靠上去的,我擋都擋不住呀!」
她秀眉一橫,一臉委屈,「還有……你……你為什麼不教訓她!?」
鎮淮哭笑不得地望著她,「大小姐,你……」
沒等他說,她連珠炮似的又一陣責怪,「你為什麼不像昨天修理她弟弟一樣地修理她?」
「水脈,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小妞也不想想是誰去挑起戰火的。
「什麼?」一氣起來,她也忘了疼。「你是說我活該?」
「我沒說你活該。」對於她的斷章取義,他只覺哭笑不得。
水脈一惱起來,向來是只有野性沒理性。「你就是這個意思!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見她有幾分姿色,所以捨不得動手是吧!?」
鎮淮歎了口氣,索性在她身邊坐下,隨她言語發揮。
「陸鎮淮!」見他一臉閒閒的樣子,她更是火冒三丈。
今天要是刺傷她的是個男人,那也就罷了,但偏偏刺傷她的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頗具姿色的女人……
「我就知道你這人靠不住,你……你簡直是可惡!」她揪住他的袖口,像是恨不得低頭咬他一口似的。
鎮淮莫可奈何地又是一歎,「好吧,那你現在想怎樣呢?」說著,他玩笑似的問道:「要我去殺她一刀?還是我讓你砍一刀?」
她一頓,不知如何反應地瞪著他。其實那顏虹實在沒理由因為言語衝突就拿劍刺她,一定是還有什麼原因,畢竟打她弟弟的是陸鎮淮,她想打想殺也應該找陸鎮淮下手,為什麼矛頭一轉,居然把帳全算到她頭上呢?
回想起剛才那顏虹見著陸鎮淮時的神情,突然她什麼都明白了。
「都是你啦!」她抬手狠狠地捶了他一下。
他一怔,不明就理。「又怎麼了?」看她沉默,他還以為這場戰爭就快打完了,沒想到她稍作歇息後竟又捲土重來。
她又氣又妒地吼道:「她嫉妒我!」
「她嫉妒你?」他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了。「她嫉妒你什麼?」
「你沒見她看著你時的那種眼神嗎?」不說還好,一提起來,她就覺得怒火中燒、渾身顫抖。「她一定是看上了你,所以才會拿我出氣!」
鎮淮聞言,嗤地一笑。「你瘋啦?」這小妞可真能扯,竟然有辦法扯到他身上來。
「我才沒瘋,我清楚得很!」不會錯的,她看得出那個叫顏虹的女人對陸鎮淮有意思。因為……她第一眼見到陸鎮淮時,就是那種眼神,那種燃燒著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