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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黑田萌

  「夠了。」他猛然打斷了阿忽利,意味深長地道:「天下美女何只萬千,但記住…  …有些女人是無可取代的。」

  阿忽利是個心直口快的粗人,什麼話都放不住。「將軍,她到底是給你下了什麼迷  藥,為什麼你……」

  「你聽過冷兒這個名字嗎?」他突然截斷他的話問道。

  阿忽利暗忖片刻,「嗯……」他有點猶豫,似乎生怕說錯了什麼,「聽說她是將軍  未過門的妻子,十幾年前遭遼軍強行擄走。」

  其實阿忽利聽到的還不只這樣,據說他左眉的那一道傷痕,就是當初與遼軍抵抗時  所留下的;當年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小伙子,雖然騎射俱優,武學造詣卻還平平。

  當時他因為傷重不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未過門的妻子被霸道的遼軍帶走;之後,  他潛心習武,不曾再娶。

  「她……」格日勒眼中閃過一抹沉痛,「她和冷兒很像。」

  阿忽利一震,「什……什麼?」原來他不殺她是因為她和他未過門的妻子樣貌神似  。

  如此一來,他也不難理解他為何將那女人留在身邊了;只是……即使樣子相似,畢  竟還是全然不同的兩個女人啊!這……「我瞭解將軍的心情,但她終究不是當年的冷兒  姑娘,我怕……」

  「我會小心。」格日勒明白他的憂慮何在,他也知道有那樣的顧慮實是難免。

  「將軍……」

  「阿忽利,」他打斷了阿忽利,「再讓我觀察她一些時日,若她真有異心,我會親  手殺了她。」

  阿忽利本想再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第三章

  第二天晚上,假冒店少東的阿普左親自為格日勒及安蘇送來了消夜。

  「不知道小店準備的東西合不合蒼狼將軍的胃口?」阿普左極盡慇勤地問。

  格日勒淡淡地說道:「我對吃的不挑剔。」說著,他示意要阿普左把飯菜放下,「  你可以出去了。」

  「是。」阿普左恭敬地向他一欠身,服侍周到地替兩人將碗筷擺好。繞到安蘇身邊  時,他向她使了個眼色,唇片掀闔了三兩下。

  「蒼狼將軍請慢用。」話落,他轉身便退出了客房。

  安蘇望著桌上的佳餚美食,神情顯得有點沉鬱。

  別吃!這是剛才阿普左的唇語。

  阿普左叫她別吃,那也就是說這些飯菜下了毒;雖然她不知道阿普左下的是什麼毒  ,但可想而知,絕對是足以取格日勒性命的劇毒。

  「吃吧!」格日勒睇著她,逕自夾了一口嚮往嘴裡送。

  看見他津津有味地嚼著肉,安蘇的心口就像是被什麼刺戳著般的痛。

  不,她不是想取他性命嗎?怎麼這會兒卻捨不得他死呢!?

  他是完顏阿骨打的麾下大將,他是大遼的敵人,他是冷血殘酷的劊子手,他還是對  她無禮侵犯的男人,他……天呀!她居然想阻止他吃那些東西……「你不吃?」他抬眼  望著她,眼底有一種莫名的溫柔。

  「我……我不餓……」她搖頭。

  「噢。」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點也沒疑心她眼底的掙扎。

  見他全無戒心地吃著,她數度想出言制止,但她不能那麼做,因為她一旦說出口,  必定會連累阿普左及舊將軍府的那些老僕們。

  他們不顧自身安危地前來營救她,她又怎能辜負他們的心意,甚至害了他們呢?

  喔,安蘇,別忘了你的身份,別忘了你是誰!她在心裡吶喊著。

  就在她內心交戰的同時,格日勒的臉上出現了驚疑的神情,「這……」他擱下酒盅  ,眉心處急遽地冒出冷汗。

  他喉頭燒灼,胸口如針扎、如蟲嚙地萬般難受,不一會兒,一股痛麻迅速地擴散至  他的身體……「有毒?」他難以置信。

  突然,門板砰地一聲被踹開。

  即使中毒,他仍本能地拉住安蘇往床邊退去。

  抓起掛在床邊的刀,他強忍著那要人命的麻痛感及乏力感。

  「格日勒!」阿普左和數名壯了齊衝入房內,惡狠狠地瞪著他,「今天就是你的死  忌,納命來!」話落,他揮刀直取格日勒的咽喉。

  格日勒推開安蘇,力搏阿普左及他的同伴們。儘管身中劇毒,他仍勇猛無比,直讓  阿普左他們佔不了半點便宜。但一番纏戰後,他開始有點力不從心,因為毒性在他不斷  的大動作後擴散更快,轉瞬便侵襲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冷汗直冒,唇角也湧現暗紅色的鮮血。在數人圍攻下,他的身上多了幾處刀傷。

  「小姐,快走!」頭昏眼花之際,他聽見有人叫喊著。

  他直覺地往安蘇望去,只見她一臉憂急,眼中有幾絲掙扎的情緒。

  「別走……」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句話,他該給她一刀的,因為今晚  的毒殺陰謀,她也有一份。

  安蘇露出了痛心猶豫的表情,「格日勒……」

  不知怎地,他的一句別走扯住了她合該絕情的心弦。

  正當阿普左他們想趁勢再欺近時,遠遠地響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將軍!將軍!」

  阿忽利他們今晚巡營,直到現在才回到客棧。剛到樓下,他們便聽見樓上傳來兵刃  相擊的聲音。

  「阿普左,快走!」其中一名壯丁拉住阿普左,「蒼狼軍回來了!」

  格日勒勉強地凝神一看,覷見了那個安蘇提過的男人。

  他陰鷙的眼神不因中毒而削弱半分,反而還更陰森、更驚猛、更駭人。

  「阿普左……」他恨恨地念著他的名字。

  「小姐,走啊!」阿普左見安蘇還呆愕地站在一旁,急忙衝過去拉住她。

  格日勒想驅前阻止,無奈中毒太深,寸步難行。

  「安蘇!」他用盡最後的力量喊出她的名字,然後便不支倒地。

  見他仆倒在地,安蘇的心猛地一跳。「格……」她差點就叫出他的名字,但她忍住  了。

  「走!」阿普左的同夥衝出客房,迅速地往後門逃逸。

  「小姐,快呀!」阿普左強行拉著安蘇往房門移動,而她卻不斷猶豫地回頭望著。

  見格日勒滿身鮮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她的心揪得好痛。為什麼?為什麼她會  有這種心痛的感覺?

  就在跨過門檻之際,她不知哪來的一股衝動,毅然決然地掙出了阿普左的掌握。

  「快走!」她向他喝令著。

  阿普左陡然瞪大了眼,「小姐!?」

  這時,阿忽利一行人已從另一邊趕上來。

  「拿下他。」阿忽利一聲令下,幾名蒼狼軍便衝向前去。

  阿普左見情勢危急,只好放棄了安蘇。他縱身一躍,落在一樓,然後迅速地起身逃  離。

  安蘇見阿普左安全脫困,立刻快步衝回房裡。

  「格日勒……」她扶起他沉沉的身子,一臉憂急地望著他。

  印堂發黑、全身盜汗、手腳麻痺、血色暗黑……是七葉百步毒!?

  阿忽利衝了過來,一把推開了安蘇。「給我離將軍遠一點!」他盛怒而警戒地瞪著  她,「紅顏禍水!」

  「他中了毒,我能解。」安蘇沉著的說道。

  阿忽利直直地注視著她,不知在思索些什麼。須臾,他一聲令下,「把她關起來!  」

  「是!」一旁的蒼狼軍一左一右的鉗住安蘇,轉身便要離去。

  「慢著。」阿忽利突然大步向前,一手拎起了安蘇的領口,「把解毒的方子寫給我  !」

  安蘇冷冷地睇著他,「你不怕我下毒害他?」剛才那麼凶巴巴的,現在還不是得回  過頭來求她。

  「如果將軍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拿你陪葬!」阿忽利恨恨地甩了她一耳光。

  安蘇轉過被打偏的臉,高傲的眉梢一挑,「替我準備筆墨。」

  ***

  黃沙漫天揚起,馬聲噠噠,格日勒一人單騎地在沙暴中行走。

  突然,不遠的前方出現了一個纖細的身影,他定睛細看,卻始終覷不清那是誰。

  他輕踢馬腹追趕上前,而那身影竟若隱若現,十分飄忽。

  驀地,那人轉過身來面對著他。

  「冷兒?」他一怔,旋即興奮地趕上前去。

  她美麗的臉上帶著沉靜而迷人的微笑,溫柔婉約地回望著他。

  他跳下馬背,一把就將冷兒擁入懷裡。「冷兒,我好想你,好想你……」

  「格日勒。」冷兒抬起臉,溫柔的眼中乍現一道駭人的殺機。

  「冷兒,你……」忽然,他覺得腹部刺痛,伸手往下一探,只是一片濕,黏。

  冷兒自他懷中脫離,陰沉地笑了起來。「格日勒,你這個蠢貨!」她殘酷而無情地  冷睇著他,「我不是冷兒,我是安蘇。」

  他難以置信的怔望著她,卻見她手中握著一柄染血的短刃。

  「永別了,格日勒。」她哼笑著,然後越來越遠、越來越虛幻……「不!」他瘋狂  地大叫,「別離開我,冷兒……不……安……安蘇……」

  「將軍!」恍惚之中,他聽見了阿忽利的叫喚。

  猛地睜開眼睛,他顱清了週遭的環境。原來是夢,原來是夢……他穩下激動的情緒  ,放鬆地吐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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