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女真是一支歷史非常悠久且性情強悍的民族,世代居住在黑龍江、烏蘇里江流域與長白山一帶,很早就跟中原地區有著頻繁的往來。
十世紀初,女真處於遼國的統治之下,過著遊牧狩獵的生活,是騎射俱優的馬上民 族;十世紀中後,女真的完顏部發展迅速,很快地形成了一股新勢力。
遼天祚帝統治時期對女真的壓搾更甚,在這樣的情勢之下,女真族出現了一個強而 有謀略的傑出領袖——完顏阿骨打。
不久,完顏阿骨打在各部擁戴下,繼任為女真部落聯盟首領。
由於女真族受到遼國勒索掠奪多年,於是完顏阿骨打決定率領族人反抗遼國的欺壓 。
繼任女真部落首領的隔年秋天,阿骨打率領精兵兩千五百名誓師攻遼,以強悍的攻 勢大破遼軍十萬;再隔年正月,阿骨打正式稱帝,國號「大金」。
阿骨打建國後,繼續進行對遼國的反攻,並且連戰連勝,屢次重創遼營。
他一生完成了建立金國及抗遼的兩件大事,對女真的未來發展有著深遠重大的意義 。
他能完成這些豐功偉業,一是憑恃他的謀略運用得直,二則是因為擁有最精銳的部 隊,而負責帶領訓練部隊的是他麾下三名大將——人稱「蒼狼」、「黑鷹」及「赤驥」 。
第一章
格日勒勒馬佇立山頭,沉默地遠眺著他下一個即將攻陷的目標。夕陽的餘輝灑在他 挺拔高大的健壯身軀上,遠遠看著,就彷彿是一幅格局壯麗的圖畫般。
奉命征遼近半年,他已攻下了不少遼國的城鎮,一直勢如破竹、戰無不勝的他,終 於在最近碰上了一個棘手的問題,那就是行蹤飄忽的「鬼面軍」。
據探子回報說「鬼面軍」是一支民間組成的軍隊,人數雖不算多,但為首的卻是一 名相當勇猛剽悍的勇士;這名勇士身份神秘,見過他的人從來沒聽過他開口說話,甚至 連鬼面軍裡的成員都不會與他本人有過交談。
初時有人猜測他是啞巴,但事實似乎又不是如此,因為他總是私下將其戰略告知一 名親信,然後再由這名親信代傳口信。
由此可知,他並不是個啞巴。至於他為什麼始終不願開口,那可就跟他的來歷身份 一樣神秘了。
格日勒是個喜歡對手、喜歡危險、喜歡挑戰的人,他期待著能與鬼面軍當面對上, 而這個期盼可望在他即將攻克的這座城池裡實現,因為他已經得到消息,鬼面軍目前就 駐守在此城之中。
想著,他的臉上漾起一抹深沉倨傲的笑意。
「將軍……」百夫長阿忽利不知何時已來到他的身後,「我們今天不進攻赤塔城嗎 ?」
已是日落時分,格日勒卻還一點也沒有進攻赤塔城的打算,著實令他們感到相當納 悶。
「今夜在此紮營,明日凌晨再進入赤塔城。」他淡淡地說。
阿忽利微怔,「將軍為何不殺他個措手不及?」
「我有我的打算,你依令傳達下去,無需多問。」他率軍駐紮城外之事,鬼面軍必 定早就得到消息,若他料得不錯,今晚鬼面軍一定會有所行動,趁夜奇襲。
而他等的,就是這個。
阿忽利見他語意堅決,也不敢多作質疑,畢竟將軍他從沒作過什麼錯誤的決策。「 是,我這就傳達下去。」說完,他旋身而去。
格日勒充滿著征服慾望的火熱眼神,直直地射向餘暉照映下的赤塔城。
***
入夜後,營地只剩輪班守備的女真戰士來回穿梭著。朦朧的月色幽幽地籠罩著搭建 幃帳的平地,感覺有幾分詭譎。
風咻咻地吹過林子,即使偶有細微聲息,也讓人分不清究竟是風是人……突然,一 只黑箭咻地飛過帳頂,一箭便射在主帳的幃簾上。
「殺!」驀地,殺聲四起,一批騎著駿馬,臉上戴著鬼面具的人馬從林子的四面八 方湧現,一下子便將營地團團包圍。
「夜襲!夜襲!」格日勒的軍隊中傳出了警戒的叫喊,頃刻間,裝備整齊的女真戰 士精神奕奕,毫不見睡意地從幃帳中鑽了出來。
見格日勒的軍隊遭到夜襲,卻能立刻應戰,鬼面軍一陣錯愕。
格日勒自帳中走出,一手摘下射在他幃簾上的箭矢,「哼!」他低哼一聲。
四野寂靜,風聲呼嘯,被風吹得搖顫的樹葉也沙沙作響。他一聲令下,女真戰士們 便主動出擊,反守為攻地殺鬼面軍個措手不及。
兩軍對陣,戰況激烈,格日勒卻氣定神閒地站在一旁觀察,他要找出那名帶頭者, 他要親手擒住他!
突然,鬼面軍中有兩人雙騎一前一後地先行退出戰陣,後者戰戰兢兢地保護著先行 者,彷彿怕先行者失手被擒似的。
「就是你了!」格日勒撇唇一笑,利落地躍上馬背,揚鞭追趕。
格日勒從小幾乎可說是在馬背上長大的,論騎馬,他相信無人能出其右;很快地, 他追趕過騎在後面的那名鬼面軍……「格日勒!你找死!」那人大喝一聲,揮刀向他砍 來。
格日勒身形一低,在避過那一刀的同時振臂一揮。
那人驚叫一聲,砰地摔下馬來。
前行的帶頭者聽見同伴的驚叫,立刻勒馬調頭,不畏生死地朝格日勒衝來。
那帶頭者沒拋下自己的屬下獨自逃竄,的確教格日勒有些吃驚,不過也正因如此, 他對鬼面軍的帶頭者不禁心存敬意。
那帶頭者高舉握刀的手臂,快馬加鞭地向他逼近。
格日勒定定地盯著他,卻什麼防衛或攻擊的準備都沒有。
他手中抓著方才射在他幃帳上的箭矢,眼神是冰冷且陰鷙的。
在帶頭者欺近他之際,格日勒突然將手中的箭矢向帶頭者擲去,雖未以弓發射,那 箭矢還是強勁得足以傷人於十尺之內。
帶頭者身上穿著護身甲,但那護身甲卻啪地一聲裂成兩半,顯然地,箭矢的力道已 經穿透護身甲直接打在帶頭者身上。
帶頭者悶哼一記,整個人從馬上掉落地面。
格日勒騎在馬背上,以勝利者的姿態傲視著跌在地上的帶頭者。
忽地,一陣馬蹄嗟嗟作響,方纔那後行者已經由林子的另一邊策馬而去。
「貪生怕死之輩!」格日勒不屑地一哼。
他冷冷地望著那戴著鬼面的帶頭者,「你終於落在我手裡了。」說著,他躍下馬背 ,得意地站在帶頭者面前。
帶頭者瞪著他,卻一句話也沒說。
「你為什麼不開口?」格日勒哼地一笑,「你真的是啞巴?」說著,他蹲下身來, 伸手便提住帶頭者的衣襟。
這一提一抓,他猛地一震。「你……」
帶頭者以僅剩的力氣撥開他的手,恨恨地瞪視著他。
格日勒臉上的驚訝漸漸地轉緩,「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了……」他豪邁地笑了起 來,目光如炬地凝視著帶頭者。
他以箭矢挑去帶頭者臉上的鬼面,一張美麗的如月神般的臉龐立現在朦朧的夜色中 。
「你……」格日勒難以置信地盯著她。「冷兒!?」
不!冷兒早已在十幾年前就被人帶走了,眼前的女人不會是冷兒,她太年輕了…… 安蘇迎上他略帶驚疑的眼神,不甘示弱地道:「殺了我!」
身為將軍之後,她有著女人,甚至是尋常男人所沒有的豪氣及勇氣。
「不……」格日勒腦海之中閃過一個念頭,一個他還不清楚的念頭。
他將她拉至月光未被遮蔽之處,細細地端視著她。
她有一頭烏黑的濃髮,隨意地紮在頸後,她面頰白皙如玉,鼻子直挺,雙眉入鬢, 而目光卻灼灼炙人。
她那薄而紅潤小巧的唇正緊抿朝下,不滿、怨恨、憤怒地輕顫著。
她渾身上下都帶著奪人的氣魄、奪人的美麗、奪人的高貴及高傲……她是個令人動 心動容的美人,是那種讓人願意將命交到她手裡的女人……格日勒抽了一口氣,再仔細 地看她幾眼。
她跟冷兒真的很像,可是冷兒沒有她那種高傲嬌悍的眸子。
忽然,他覺得喉頭乾澀,乾澀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的心臟狂震,呼息紊亂,他的視線已經完全被她那如冷兒般的美麗面孔給吸引… …她冷漠地睇著他,「我真想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即使已是他的階下囚,她仍然傲 氣凌人。
她……不是冷兒,這個想取他性命的女人不是冷兒!
格日勒哼地一笑,「想不到『鬼面軍』的帶頭者居然是個女人……」說著,他將她 攔腰抱起攔在馬背上。
真是可笑!十幾年前他保護不了被遼軍強搶的冷兒;十幾年後,遼國居然出現了一 個要他性命的「冷兒」!
「你……你快殺了我!」她想反抗他,但胸口的痛楚卻讓她完全使不出力氣。
他躍上馬背,「別急,等我想送你去見閻王時,你想留都留不得……」話罷,他策 馬掉頭直往營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