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得攥起小拳頭,槌打他的背,想要讓他放她下來。「放我下——啊,好痛……痛痛痛……」
槌他的結果是落得她兩手紅腫,她槌了幾下敲到鐵片,痛得半死才想起他衣裡還穿著護甲。
一旁傳來喧嘩訕笑聲,她抬頭看去,才發現這男人惡劣到竟扛著她招搖的經過營區裡最主要的步道,當她一見到那些夾道圍觀的將士們臉上曖昧的笑時,只想當場挖一個地洞鑽進去躲上一千年,等這些傢伙全都死光了再出來見人!
第六章
壞人。
他是一個壞人,她如是想著。
坐在床榻上怒瞪著那狂傲、跋扈、自大、粗魯、惡劣、不請理,還十分卑鄙、無恥、下流、齷齪、可惡,正在和一名將領討論地勢的男人,炎兒忿忿的想著。
一個人不過是轉了世,為何會如此的不同?
也許幾千年的時間還是有差的,他根本不是當初她所愛的那個男人。
打午時他將她給扛回來後,他就拿了布條將她的右腳和一根他不知從哪找來重達數斤的流星槌給綁在一起,然後自顧自的忙起他的事,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她試著想讓自己恨他,卻沒辦法,只因腦海裡不斷浮現他因她而慘敗、而囚禁、而死的記憶……看來玄明是對的,他有他的人生,她離開對所有的人都好,包括她自己在內,免得她哪天忍不住一把火將這臭軍營給燒了!
生氣的看著被綁住的腳踝,她開始詛咒起發明這種笨重武器的王八蛋……………………··好不容易將每天例行的公事做完了,霍去病本準備要好好拷問她,把事情弄清楚,誰知道回頭卻看見她趴在床上睡著了。
他走上前本是想將她叫醒問話,可到了床邊,看著在虎皮上熟睡的她,卻半天沒下一步動作。
她整個人像隻貓兒般蜷著,烏黑柔細的及膝長髮覆蓋在她身上,雖然她那張臉不是絕美,在他所見過的姑娘家裡只能算是普通,甚至連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婢可能都比她好看上那麼一點點,可她臉上的表情卻莫名牽動著他,像是早已熟悉不已。
吐著淺淺的鼻息,她嬌嫩的小臉因為帳子裡的高溫而微微發紅,一隻手擱在虎皮上,另一隻手環抱著腰,整個人縮著的模樣,像是在抵禦抗拒什麼,連在睡夢中,眉頭都是蹙顰著。
她額上鑲著一塊淚珠般的水綠青玉,其上的光影流轉著,乍看之下竟像活物。
他好奇的伸手,那塊看來像青玉的東西摸來十分冰涼,他微蹙著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好似在哪看過這東西。
這念頭才起,一幕奇怪的畫面又快速閃過。
這次是許多壯碩的男人圍在火堆邊,其中一位手上拿著青玉球在把玩,結果一不小心掉到地上,玉球一落地,那原本丈高的火焰竟在瞬間熄滅。
他一怔,那男人手中的青玉球的材質就像她眉間淚珠似的青玉一般,都是波光流轉,看來像活的,只是玉球很大,這塊青玉卻十分的校即使他這些年見過不少珠寶,卻從未見過像這樣的東西。
這女人到底是——
直到觸碰到她柔嫩肌膚,他才發現他的手已離開了青玉輕撫著她的面容。
微微一驚,他倏地縮回了手,不僅自己為什麼就是忍不住想碰她。
他退了一步,將自己和她的距離拉開,鐵英在這時走了進來。
「將軍。」見炎兒睡著了,他壓低音量,將手中巴掌大的錦盒遞上,「這是你要的白玉青。」
霍去病接過手,問道:「弄清楚今早南區的事了嗎?」
「是。」鐵英看了眼沉睡中的炎兒,低聲道:「今早有兩位弟兄病危,但幾位隨軍大夫,兩個在途中病故,一個在狼居胥山交戰時中箭身亡,剩下的陳、林兩位大夫今早剛巧都進城裡拿藥去了,只有少數幾位弟子留下。因為事出突然,那幾名學徒無法處理,南營十七分隊的小隊長來帳裡找將軍,想通報復快馬去接大夫回來,結果在這兒見著了軒轅姑娘,她說自己是大夫會醫,說服了侍衛讓她去救人,所以她才會在南營。」
「為什麼把篷子都拆了?」他看著睡夢中的她,臉上無絲毫情緒。
「弟兄們說,軒轅姑娘指稱篷子裡不乾淨,容易引發傳染病,便要人將受傷的弟兄們全搬出來,然後將所有能洗的拿去洗,不能洗的拿去曬。」
「拿去曬,虧她想得出來。」他揚了揚眉,再問:「她怎麼叫得動那麼多人?」早上在南營任她使喚的士兵幾乎有整整一個連之多了。
鐵英嘴角微微牽動,道:「軒轅姑娘沒叫人,是大伙看到陌生姑娘在軍營裡出現,好奇,所以聚集過去,看到她不嫌髒的替傷患清洗傷口、刷洗用具,大伙才主動協助她,之後事情傳開,附近沒事的人也都到南營去幫忙,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
也就是說……她忙了一早上?
沉默地看著她,他現在才曉得原來她會毫無顧忌的睡著,是因為累壞了。
胸口湧起一股複雜不明的情緒,他將視線從她熟睡的容顏上拉回,瞧著鐵英,「陳大夫回來了嗎?」
「回來了,他正在外頭候著,你要見他嗎?」
「不用了,既然人手不足,你讓他回南營忙去,順便叫人幫我端一盆水來。」
「是。」鐵英領命,頓了一下,突然吞吞吐吐的又這:「呃……將軍,是不是需要挪個帳篷給軒轅姑娘?」
「挪?你到哪挪?」他瞥了鐵英一眼,面無表情的道:「免了,再要人守著她,等她一開口,隨便說說又有人要遭殃。」
聞言,鐵英尷尬的笑了笑,不敢再多說便走了出去。
……………………·她是被他打呼的聲音吵醒的。
夜半醒來,一睜眼,就瞧見他的側臉,她嚇了一跳,整個人爬坐起來,等半晌後,她才慢半拍的發現他是睡著的,而且還打呼。
愣愣的看著他,炎兒有些怔仲。雖然對他白天的頑固還有些生氣,但此刻望著他,她還是無法將他當作另一個人,同樣的面孔、同樣的聲音、同樣的魂魄,這是她想了幾千年的人呀……跪坐在床上,她神色黯然的歎了口氣,好一會兒,才體認到現在是逃亡的好時機。
她得走了,再留下去,他遲早會將所有的事情想起,到時候,她穩死無疑。
輕咬著下唇,炎兒躡手躡腳的從他身上跨過去,卻忘了自個兒腳上還綁著個重達數斤的流星槌,險些跌了個狗吃屎,幸好地這回反應快重新站穩了腳。
好險。
心驚的拍拍胸口,炎兒回頭看他,見他依然沉睡著,才蹲下身處理那顆可惡的大鐵球。雖然她很想把這礙腳笨重的武器給熔了,可就怕她一解開水行術的禁制,連這篷子都會一塊燒起來,而且她自己百分之百會遭殃。
真麻煩。
她得找個東西將布條切斷才行。
皺眉瞪了下鐵球,她四處張望尋找能切斷布條的東西。
杯子。打破拿碎片?不行,太吵了。
大刀。不成,太重了,要是不小心沒拿好,砍到自己的腳就得不償失了。
匕首。呀,這個不錯、這個不錯。她雙眼一亮,不過在發現它所在的位置後,她便自動放棄,因為那把匕首在——他的腰上。
可惡,難道這裡就沒多幾把武器嗎?軍營耶,軍營不是應該堆著滿滿的刀槍劍戟嗎?她嘀嘀咕咕的抱怨,再度掃視週遭。
啊,有了。
一眼瞧見放在角落的弓和箭鏃,她伸手拿它,可惜太遠了,她試了老半天,只能以指尖稍稍碰到邊。
在幾次嘗試都不成功,而且還害她因為手伸太長而抽筋後,她一翻白眼,決定放棄那幾支銳利的箭。
揉著抽筋的臂膀,炎兒真是哀怨極了,難不成真要她拿那把匕首嗎?
視線瞥向他腰上的那把匕首,她跪坐在他身邊,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他仍在睡,她才鼓起了勇氣,小心翼翼的伸手抽出那把匕首。
抽到一半時,他動了一下,她一僵,不敢動,直到確定他沒醒來,才又繼續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十分小心的將匕首給抽了出來。
呵,成功了。
手裡握著那把匕首,她臉上浮現一朵小小的微笑,快快樂樂的低頭就要割斷她腳上的布條,卻慢半拍的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雙腳讓人纏上了白紗。
怎麼回事?
她呆了一下,跟著才理解在她睡覺時,有人替她洗淨受傷的腳並上藥包好。
是他嗎?
輕咬著下唇,她不讓自己抬頭看他,握著的匕首卻遲遲沒動作。
軒轅魃,你在做什麼,快割斷布條啊!
焦急的聲音在腦海裡催促著,可她只是瞪著綁在腳上的布條。
快啊,再不快就來不及了!
她閉上眼,用力握緊匕首,用力到整隻手都抖了起來。
驀地,一隻大手覆上了她握刀的小手。
「喝?!」她驚得睜開了眼,慌張的看著那近在眼前的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