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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袁茵

  博君頡不耐地指指窗外。「那些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到哪兒都甩不掉。」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做人就是這麼地難。落魄無名時,連路人都不會多看你一眼;而功成名就、萬人擁戴之後,卻又對眾人的追逐感到不耐。

  像她,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子,活了二十多年,從來也不曾有人對自己感興趣,可溥君頡……闖進她的生活後,各方的關心立刻湧上來。

  名人必須終日活在世人的眼光下,連親近的人也不能倖免。

  「若不是對這裡不熟,我早就可以甩掉他們了。」溥君頡一臉無奈地說。一轉念間,他臉龐突地湊近寧靜。「欸!我們偷溜出去玩如何?」

  偷溜?!寧靜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又不是做賊,需要偷偷摸摸到這種地步嗎?

  「反正我就是想甩掉這些傢伙!快 跟我走。」博君頡大掌包住她的小手,掌心裡傳來的熱度讓寧靜微微紅了臉。

  「可是……」被他的力道拖著走了兩步,寧靜猶豫地說:「我才剛開店。」

  「別管了,我會找人幫妳看店的。」溥君頡不由分說,拖著她就往門外走去,才走到門口又停下來。「車停在後面,往後門走。」

  說完,又拖著寧靜往後門走去。

  寧靜就像一袋馬鈴薯一樣,被高大的溥君頡拖來拖去,看起來似乎很委屈、很沒自主權,不過她心裡卻感到十分甜蜜。

  「已經十年沒回過台灣,今天妳得當我的嚮導。」

  「可是我不知道哪裡有好玩的地方,而且我也沒車。」寧靜想了一會兒。「這樣好了,我打電話給紹元,看看他方不方便……」

  「不用,只要我和妳!」溥君頡對她露出微笑,不消說,寧靜立刻投降。

  時間似乎還停在十年前,她對他的愛戀一直沒減少半分,反而隨著時間愈加發酵。她知道自己太死心眼,但是感情這回事,又豈能盡如人意呢?

  即使他曾經那麼不留情面地拒絕她、羞辱她,她仍然沒辦法恨他!

  愛情,教人好沒自尊。

  *  *  *

  在班尼頓還來不及抗議前,溥君頡早帶著寧靜、駕著租來的車子溜之大吉。

  「不行!」班尼頓在電話那頭叫道。「你後天就要開始表演賽了,這幾天又沒怎麼在練球,到時若是輸給台灣選手,不笑掉別人大牙才怪!」

  「他們愛笑就讓他們去笑好了,反正掉的又不是我的牙。難得回台灣,我想輕鬆一下。」溥君頡熟練地駕駛著車子。剛滿十八歲那年他便考取國際駕照,因此世界各地他隨時可以上路。

  「輕鬆?!現在的你有何資格談輕鬆啊?在你未退休的人生之前,該做的事就是比賽、練球、比賽、練球,和比賽練球!」

  溥君頡厭煩地撇撇嘴。

  老班尼頓是個好人,也是個傑出的經紀人,不過就是太唯利是圖了,把他壓搾的喘不過氣。他有時候還真有股衝動,想叫班尼頓回家吃自己算了。「你是不是秈那個女人在一起?」班尼頓乖覺地問。「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溥君頡懶洋洋地問。

  「喂!你該不會迷上她了吧?清醒點,Cron,她又不出色,不值得的。」

  心裡對寧靜雖然沒有異樣情愫,可聽到班尼頓這麼說,卻讓他不太舒服。「值不值得我自己心裡清楚,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聽到他口氣變得嚴肅,寧靜本能地心裡一沉,隱隱約約知道兩人在談論自己。

  「PleaseCron!」

  「Shutup!」溥君頡無禮地掛斷電話,不想再聽班尼頓嚕囌。

  車內一陣難堪的沉默。隔了一會,寧靜才小小聲地說:「如果是為了我……」

  「跟妳無關!」溥君頡很快地否認,否認的太快了,反而讓人覺得很假。

  意識到她的不安,溥君頡微微一抿唇,很明白地表示:他不想解釋、也不想多說。

  寧靜默默地低下頭,不發一語。

  原以為她會忍不住出聲質問的。女人都是小心眼、好奇心重的,尤其特別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他等著寧靜發問,也已經準備好一套公式化的說詞。沒想到,寧靜卻自始至終不曾開口。

  博君頡有點意外,反倒側過臉、觀察寧靜的表情。只見她垂著一張小臉,眼觀鼻、鼻觀心,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溥君頡心想。

  自闖出名號之後,他身邊圍繞了各式各樣的女人,有性感迷人的、有妖艷誘人的、更有許多大膽且危險的。

  他很樂於與她們享受人生,反正各取所需、各得其樂,他不需要負任何道義上的責任。

  但寧靜似乎是不同的,她像一潭悠悠的水,他一輕觸、便會幻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平時卻平靜無波,教人看不出情緒波動。

  她可以信任嗎?溥君頡不能確定。

  不過此刻的他,並不想花腦筋去思考這些事。

  老實說,自己位居世界第二的日子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自去年失去擊敗球王、登上世界冠軍的機會後,他頹喪了好一些日子。

  接下來雖然在各項比賽中都有所斬獲,但在四大公開賽卻鎩羽而歸,讓原本網球生涯一帆風順的溥君頡,開始面臨嚴苛的挑戰。

  二十八歲的他,體能已過高峰、逐漸慢慢衰退了。即使技術好、戰略佳,可面臨十幾歲選手的挑戰時,難免還是會覺得吃力。

  他雖不想卻也不能不承認這個事實,加上長年征戰,他的身體早就傷痕纍纍,期間雖做過多次手術,復原效果卻都不很理想。

  會答應接下這次的case,除想乘機休養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想好好靜下心來徹底地休息調養,什麼都不想,只憑著自我輕鬆過生活。

  反正就只有短短三個月,三個月後,他又得拖著疲憊的身軀四海為家,過著只有練球和比賽的日子,所以他更要好好把握這段難得的時光。

  心裡有所決定,溥君頡也鬆懈下來,沿路上開始輕哼著英文老歌,對於擁擠的台北交通似乎不以為忤。

  見他表情放鬆,寧靜也鬆了一口氣。她好怕他皺起眉頭的模樣,那會讓她失去勇氣,勾起當年不好的記憶。

  「寧靜。」溥君頡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寧靜差點跳起來。

  「呃……什麼事?」她慌亂地回答。實在是太緊張了,害她的心怦怦直跳。

  「我們……」溥君頡有點猶豫地問:「我們以前認識嗎?我是指小時候,因為記者會上,妳說妳曾在我家住過。」

  原來他想問這件事。寧靜放下心中的大石,口氣輕鬆了許多。「嗯,我父親當時是專門照顧溥園的草皮,並且負責維護紅土和硬地球場的管理員。」

  「管理員?」溥君頡細-思索,接著才想起來。「啊,是寧伯。妳就是一天到晚跟在他身邊那個喜歡拔草的小女孩?」

  沒想到他竟會記得當年小小的自己,寧靜興奮地臉都熱了起來。「嗯,我那時每天下課都會幫父親照看草地球場,拔掉冒出來的野草。」

  「我記得了。」溥君頡笑。「那時候我還問寧伯,小女孩是誰?怎麼老蹲在草地裡一動也不動?妳真的那麼喜歡草嗎?」

  其實我是為了看你啊!

  寧靜差點衝口而出,但又硬生生地將話吞回肚子裡。

  「對了,寧伯好嗎?」

  提起父親,寧靜一陣黯然。「他已經去世好多年了。」

  溥君頡聞言一愕。「對不起。」

  寧靜搖搖頭,勉強笑了笑。「不,沒關係的。」

  溥君頡凝視她,內心閃過一絲驚訝。原來他倆這麼早就認識了,當年的他專注於網球場上,自然對相關的工作夥伴比較熟稔。

  寧伯是個很好的管理員,對球場的維護他很有一套,不過除此之外,他對他的認識並不深。

  沒想到寧靜竟然是他的女兒。

  瞭解兩人的淵源後,溥君頡對寧靜似乎又親近了幾分。

  「呃……你什麼時候開始工作?」她知道這話題十分無趣,或許會壞了他的遊興,不過她好想和他多說些話、多瞭解他一些。

  畢竟他像顆明星般遙不可及,寧靜就算再害羞,也不願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對於爭取愛情,她可是很有勇氣的。

  溥君頡看她一眼,眸中閃著幾分戲謔。「怎麼?妳希望我趕快工作,不要來煩妳?」

  「我不是這個意思!」寧靜慌亂地搖頭,小臉漲得紅紅的。「我只是想看你比賽。」

  女人不都覺得運動很無聊、沒趣嗎?她竟然會感興趣。

  「妳喜歡看我比賽?」

  「非常喜歡!」寧靜很認真地點頭。「我喜歡看你在球場上英姿煥發的模樣,自信的神情、閃亮的汗水,還有挽救『賽末點』的神奇時刻,每次我看到那兒,都會忍不住尖叫,在電視前蹦蹦跳跳!」

  說到這裡,她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露出兩顆小小的貝齒。

  「妳?!」溥君頡意外。

  她尖叫、蹦蹦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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