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心痛。
當他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他嚇了一跳,因為與其說是人的聲音,那更像是從胸肺發出的哀鳴,一隻小獸受傷的嘶啞哀鳴……
他那時才知道她有聲音。她不是啞巴,她只是不說話而已。
她不喜歡發出聲音,甚至在他倆做愛時,寧願咬著下唇也不願發出聲音;可他卻愛聽她的嬌吟,總是想盡辦法讓她出聲,就像現在。
他埋首她胸前的蓓蕾,用舌尖輕捻慢撩,細細的品嚐她的滋味。逼得她弓起身迎向他。他緩緩退出,猛地又深深埋入。
「啊……」
她的聲音像紗一樣,她濕熱柔軟的身軀則像緞。
默兒聽見自己逸出一聲呻吟,報復似的咬著他的肩頭止聲,氣他的故意。
他卻像是不疼似的,只是輕舔她的耳廓,挑逗著;他在她身上烙下印記,灼熱的堅挺一次次地進佔她柔軟溫熱的嬌軀,帶她攀上高峰,直到她鬆了口,忘記該抑住沙啞的呻吟……
※ ※ ※
夜深沉,空氣中仍彌慢著甜膩的味道。
她安靜的待在他的懷中,注視著他肩上的牙印,半晌才輕歎口氣,像小動物般細細舔去那絲絲滲出的血。
望著黑暗的床頂,他摟著她的腰,拇指輕撫她腰側的一點紅痣。
螓首輕枕他胸膛,她小手撫著他胸上一道久遠的舊傷。
他抓住她的心手,說道:「老賭鬼和韋哥兒還在莊外等。」她要是再這樣摸下去,他會克制不住再要她一次。
默兒一僵,猛地支起身來看著他,絲被從她身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膚。
見她神色不對,他才察覺她並不想離開這裡。
「顧遠達的事我會處理。」楚恨天坐起身,仲手撫著她的臉頰,語氣中帶著一絲挫敗的嘲諷認命。
她唇一抿,炯炯黑瞳直勾勾的看著他,半晌才發出沙啞的聲音道:「我不走。」
好極了,這女人難得說話,一開口卻是為了反抗他!
「我來了,你贏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楚恨天臉一沉,怒氣重回眼底。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她撫著喉嚨,小小聲的說——雖然沙啞小聲,卻堅定。
楚恨天聞言,緊繃著下顎憤然響應,「我不會讓你留在這裡。」
默兒望著他生氣的表情,嘎啞地道:「那不是你能決定的。」她頓了一下,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望著地上暗影,才又淡淡說了句:「五天後是我的大喜之日,我要留在這裡。」
楚恨天像是被人踩著了痛腳,整個人僵住,不敢相信她真的打算嫁人。原以為那只是她不得已下的算計,但如今他已主動提出要幫她報仇,她卻不領情?!
為什麼?因為她貪戀神劍山莊的權勢與財富?還是因為方才庭院中的那個男人?那個對她噓寒問暖、慇勤餵她吃甜粥的小白臉?
胸中排山倒海的怒火妒意威脅著要奔騰而出,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對這件事有多麼在意。
她是他的,從頭到腳都是他的!他不會議其它男人碰她,不會讓其它人碰觸、甚至看遍她雪白的身軀,他該死的不會讓她躺在另一個男人懷裡,展現她的嬌柔、她的輕喘低吟、她的慾望熱情!
他不會讓她嫁給別人!
「我會殺了他。」他滿臉陰寒,冷冷的道。
「那麼,我會恨你。」她抬眼注視著他,強調著,「我會恨你一輩子。」
她是認真的,他知道。
看著她堅定的神情,他吞下自尊,退一步咬牙建議,「想報仇有別的方式!」
「這個最快。」默兒堅持著,不肯放棄。
看著她的堅決,楚恨天莫名想起稍早見到她與那男人在庭院中的情景,想起那天韋哥兒和老賭鬼那段關於顧逸與他相比較的對話……她是真的要報仇,抑或是根本厭倦了他,想要過富貴的生活,甚或愛上了那文弱的傢伙?一時之間,洶湧的妒意衝上腦海,傷人的話就這麼衝口而出——
「是最快報仇還是最快爬上他的床?」
她全身一震,在瞬間白了臉,只道:「那也不干你的事。」
對,沒錯,的確不干他的事!但為何他聞言卻覺得像是被她砍了一刀?他大老遠為了她的安危趕來,卻換得她這一句?
他想掐死她,更想將她強行帶走——他可以辦到的,但她卻會恨他一輩子!
「你該死!」他像只暴躁的野獸憤恨地咒罵著,覺得被困住了。
默兒臉色死白,只注視著暴怒的他,面無表情的重申,「五天後,我會成親。」
他抓住她的手臂,額冒青筋,低咆威脅,「不要試探我!」
她不再開口,只是看著他。
楚恨天怒目瞪視著她,半晌突然起身穿衣,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他不會任她擺弄!她要留下,可以!她要報仇,可以!她要嫁人,可以!
他不曾在乎,他該死的不會再在乎!
門開了,又合上,徒留一陣寒風刺骨。
默兒看著他絕然離去的背影,心痛得難以自己,知道依他的個性,這一走,就絕不會再回來。她忍不住輕喘口氣,想抑住胸口的疼痛,未料嘴角卻逸出一聲痛苦粗嘎的輕泣……兩隻小手再度撫上了喉嚨,她緊閉著雙唇,合上了眼,卻仍止不住那難聽的啜泣聲。她將臉埋在膝頭絲被上,不願聽見自己難聽的喉音。她一向不喜歡自己的聲音,那樣粗啞的聲音,像是隨時在提醒她那恐怖的一夜。
她的聲音,是那一夜的印記……
※ ※ ※
錯估的是,他來得太早。
她賭輸了,輸了一半……
五彩魚兒,在池子裡遊蕩,落葉飄下,浮在水面上。
的確,她這麼做,是有試探的意思。
從下船後,她一直知道有人跟著她,也知道那些人是胖叔的手下。所以當她在客棧裡決定了這個計劃時,便決定和他賭一次。
因為顧遠達的功力太高了,她只有在拜堂時,才能接近他,也只有在拜堂的時候,他才最沒有防備。可就算她殺得了他,也跑不出神劍山莊,這是有去無回的方法;但也因如此冒險,才沒有人想到她會往拜堂時發難。
無論成功與否,她必死無疑。
他若沒來,她唯死而已;但他若來了,必不會讓她死在這裡。她賭的是這一點,她試探的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知道消息一定會傳回船上去,卻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來。原以為他就算趕來也該是在成親那一日及時趕上,卻未料他竟來得如此早。
他無法瞭解她必須親手埋藏這段仇恨,她必須手刃仇人,否則無法解脫。
水上的浮葉沉了下去,默兒眼中流露著淡淡的哀傷。
昨晚他走時是如此生氣,看樣子,她是不會再見到他了。
她緩緩垂下眼瞼,也許,她該慶幸,慶幸在死前還能再見他一面。
「默兒小姐,七色繡坊的師傅來了,在房裡等你去試嫁衣呢。」一小婢穿過庭園找到了她,忙上前來請。
默兒起身,走下涼亭。風年起,吹落幾許黃葉。
她杵在風中,望著在半空打轉的落葉,露出了一抹淒迷的微笑。
罷了,許是今生緣盡……
※ ※ ※
酒,一杯,只剩一杯。
桌上就只剩一杯酒,而那還是他最先遞過去的那一杯。韋劍心看看遍地的空酒罈,然後回頭和老賭鬼蹲在椅上盯著那最後的一杯酒,相對無語。
半晌,老賭鬼才開口,「怎麼辦?」
韋劍心瞄了他一眼,視線重回酒杯,「咱倆一人一口,把它分掉喝了吧。」
老賭鬼啐道:「去,誰問你這個!咱是問,該拿老大和默兒這事兒怎麼辦?」
韋劍心聳聳肩,無奈的指著地上的空壇,「我怎知?你看這一地破壇,二十四壇閩中霹靂春都被老大幹掉了,就剩桌上這一杯而已;我現在可不敢去招惹他。」
「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老賭鬼怪罪的瞪了他一眼。
「我哪知!」韋劍心無辜極了,「當時我一聽到默兒要嫁人,直覺就認為她是在和老大賭氣,誰曉得……」
「誰曉得老大人是來了,她卻還是要嫁給別人是吧?」老賭鬼翻唇露齒,怪模怪樣的斥道:「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她要真是賭氣,還需要大老遠跑到嶺南來嫁嗎?在泉州隨便找個人嫁了不就得了?」
「嘿!那你當時還不是同意我的說法!」韋劍心老大不爽的怪叫。
「那是……那是……」老賭鬼一時語塞,腦子一轉,強辯道:「我想默兒是真喜歡老大,她要嫁別人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想老大一來,也許她就會想通啦!所以才會贊成的。」
「那不就得了!反正你是同意啦,對不?去!」韋劍心翻個白眼,歪嘴啐回去。
老賭鬼臉上一時無光,只好耍賴,「哎呀,咱們別扯這個了。總之現在問題是出在默兒身上,你還不快想想有啥辦法!」
「啥辦法?」韋劍心拉長了臉,「大爺我沒辦法啦!誰曉得姑娘家心頭到底在想啥?說不定人家根本就是喜歡神劍山莊裡的那個小白臉,我看咱們乾脆打道回——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