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若一見,更加著慌。她本就是大小姐一個;從小到大什麼事都有人幫她打點得好好的,除了會畫船圖會刺繡會讀書寫字,其他事她壓根就不會。昨晚上幫他包紮傷口已是她的極限了,現下遇到這等水淹小木屋的情況,她根本就不知該如何阻止雨水滲進來。
而現在戰不群昏死在地上,眼看水就要浸到他了。
地層下情況已是糟糕透頂,若要再泡水,十之八九會回天乏術!」
心一急,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將體積大她足足兩倍的戰不群硬拖到了床邊:但她怎麼樣也無法將他弄到床上,她不由得抱著他急哭了出來。
昏過去的戰不群隱約中聽見姑娘家的哭聲,他奮力睜開雙眼,只見水若在他懷中哭泣。雖然體內一陣陣亂奔的氣流沖得他難受得要命,他還是用盡力氣,虛弱地開口安慰她,「別……哭……」
水若聞聲一驚,連忙抬頭,見他睜開了雙眼,忙擦去淚水,硬咽地道:「房子裡淹水了,我抬不動你,你得幫我把你弄到床上去。」
戰不群困難的點頭答應,試著站起來,水若忙扶著他,兩人同心協力,好不容易才讓身形龐大的戰不群在床上躺好。但因他勉強使力,人還沒躺下,又噴出一口鮮血,跟著又昏了過去。
水若看了又滴落兩串淚水,七手八腳的忙拿布巾幫他擦去血水。
這一夜,她就這樣守在他的身邊,直到天明。幸好他身於忽冷忽熱的情況到早上就好了許多,而雨也在快天亮時停了,屋子裡的水只淹到腳踝的高度而已。
啃著他昨天帶回來的乾糧,水若跪坐在床上,三不五時便會伸手探探他的額頭和脈搏,看看他的體溫有沒有變化。
雖然整晚沒睡,但她好怕他會就這樣死掉,所以連眼神都不敢移開,也不敢補眠。到了中午的時候,地上的積水逐漸退去,只留下一地爛泥。
想想,幾天前她還在若然樓煩惱船舶該做多長、船篷該架幾張,現在她卻在這不知名的山裡,穿著村婦的衣服,坐在簡陋的木床上,守著一個認識不到三天的男人,祈求他不要死掉!
早上的時候他的情況穩定了下來,但之後便一直昏睡,沒有清醒的跡象。
水若回想著昨晚的情況,雖然不確定他到底怎麼了,卻大概知道他可能是傷勢過重,又連著兩天帶著她逃命,才會變成這樣。
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水若滿心的無助。早知道就和五妹一起學些草藥醫術,這會兒也不會不知該如何。
是好。
漸漸的,天色又暗了下來。她試著到外頭檢了些乾柴在火盆生火,但起先是火點不著,後來是好不容易點著了,那些看起來十分干的木柴中間卻仍潮濕,結果弄了一屋子都是煙。她忙將火盆端放在門口,屋裡總算不再滿佈黑煙,而門口火盆的火光仍可讓她看清屋裡的情況。
之後她又吃了些乾糧,然後便回到床邊守著他。
第二天,他的情況仍未好轉,但也未變壞。
屋裡因前日積水顯得潮濕,她將木屋門窗打開透透氣,並將之前沾了血的布巾拿到附近溪邊洗淨。幸好她常出門,曾見過人們如何洗衣,知道要在石上搓洗。但山上溪水相當冷冽,等她洗好時,兩隻玉手都凍紅了。
之後,她又來回兩趟提了兩桶溪水,將水缸的水補滿。
他依然沒啥動靜,教她不由得擔心起來。
當天晚上,她終於因為太過疲勞而窩在他身邊睡著了。
那一夜,她作了一個夢,夢到爹、娘還有她三個人坐船游洞庭,年幼的她在船上玩得好開心,那艘船是娘設計的,好大、好漂亮呢。
突然,湖上起了薄霧,她看見遠處岸上站了一個人。
那人很高很魁梧,他手上抱著一個娃兒,身旁還站了個婦人。當她想傾身看清楚他們的長相時,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頭,還喚她名字。
她轉頭一看,卻發現那人站在她身旁,而她不但在瞬間從船上到了岸上,也從孩童變成婦人,身上穿的便是與方纔那婦人同樣的服裝,而那人手上還抱著可愛的娃兒。
她趕緊看向湖上,卻只見到娘,不見爹,也不見幼時的她。娘笑了,對她揮了揮手,大船便逐漸消失在霧中。
水若心一緊,焦急的大叫:「娘——」
正當她想向前跑去追船時,身後卻有人抱住了她,她怎樣都無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船消失。
她想回頭再看清那人的模樣,在回頭的瞬間卻突然醒了。
水若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有一半吊在床外;她一回首就看見他那一臉的大鬍子,他的大手不知何時攬上了她的腰,也因為如此,她才沒掉下床去。
天亮了,外面鳥聲欺欺。
她爬坐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鄂覺,她總覺得他今天的氣色好多了……
第六章
戰不群醒過來時,已是第三天深夜。
睜開乾澀的雙眼,他才試著要動一下,肌肉卻痛得教他重新躺平,他忍不住罵了兩句髒話。
亡命兩天之中他失血過多,加上又帶著個不會武功的姑娘連夜逃竄,早已是累得半死,刀傷始終未癒,而原本只需半天功夫便可好轉的內傷,卻又因此惡化不少;內傷和外傷本一直被他強壓下來,直至那晚行功運氣,卻一個沒調息好,終於一發不可收拾,差點吐血身亡。
望著木屋老舊的屋頂,他試著凝聚真氣,但體內的其氣卻恍若游絲,頗有無處生力之感,教他又忍不住連連詛咒。
媽的,他全身上下痛得要命,像是被幾百匹馬從身上跌過似的,身上真氣現又無法凝聚,看來三、四天內他都下不了床。要是水若的人這時殺來,只要一刀砍下,他登時得呃屁見閻王,去當他老人家的乘龍快婿!
一隻玉臂突然從旁橫到他胸前,戰不群呆了一下,忍痛勉強轉頭,才看見水若倚在他身旁熟睡。她絲鍛般的秀髮有大半覆在他身上,原本雪白無暇的嬌顏沾上了些泥灰,會上的雙眼下有著疲倦的黑影。奇怪的是,他的手似乎是在昏迷中便已自發性地攬在她的腰上,教他開始懷疑它有自己的意志。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抽回手,但他的大手開始動作時,卻不是抽回來,而是將她攬得更緊。
戰不群,人家可是黃花大閨女,不是妓院那些可以讓你一夜風流的女子!
他雖然這樣告訴自己,但那隻手還是死賴在水若身上不肯回來,他也只能傻傻的望著她安穩的睡容發愣。
之前將她從水若綁架已是大大壞了人家清譽,現下不但和人家同床共枕,大手還將她攬得更近,要是水若人這時衝進來,他鐵定會被亂刀砍死。
一陣涼風從門縫中透進,水若畏冷,不由得更向他偎近。
戰不群歎了口氣。罷了,砍死就砍死吧。
現在他才真體會到什麼叫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水若醒來時,天已大亮。她伸手探他額頭,才剛觸及,他便睜開了眼。
她眨了眨眼,小手仍僵在他額頭上,似乎不怎麼確定他是否醒了。
「早。」他扯了下嘴角。雖然他的嘴角隱沒在鬍子中,但仍牽動了面部表情。
水若嚇了一跳,差點往後摔下床去,幸好他的手還攬在她的腰上。
「早……」她羞紅了臉,無措的收回僵在他額上的小手,結結巴巴的說:「你你……還……還好嗎?」
戰不群收回大手,虛弱乾啞的苦笑道:「不好。」
水若不自在地將微亂的髮絲掠到耳後,深吸兩口氣,好不容易平復心中的緊張,雙頰也不再那般火燙了,才柔聲說:「要不要喝點水潤潤喉?」
他擠著濃眉搖搖頭,嗓音依然沙啞,「酒……」
水若呆了一下,微側著小臉輕問:「你現在可以喝酒嗎?」
他一愣,看她的眼神好像她問了什麼白癡問題一樣,好半晌才點了下頭。
但水若卻撩起了秀眉,不相信他的答案,只轉身下床,輕柔的說了一句:「我拿水給你喝。」
這女人——
戰不群一臉不爽;他不相信她沒看到他點頭的動作,但她卻無視他的意願,施施然從水桶裡舀了一碗水後輕移蓮步地走了回來。可他現在一是無力自己來,二是一見她那溫婉的秀容便無法反駁,只好眼睜睜的看著桌下那壇他好不容易弄回來的寶貝,望酒興歎。
「你可以坐起來嗎?」
她回到床邊,聲音輕輕柔柔的,教他實在無法對她生氣。
戰不群點了下頭,試著要坐起來,全身筋骨肌肉卻教他痛得直冒冷汗,手一軟差點又躺回床上去。水若趕緊放下那碗水,上前扶著他的肩背,幫他坐起。
她的小臉近在眼前,及腰秀髮如瀑般垂落在他大腿上,柔若無骨的小手一搭在他肩上,一扶著他的上臂,一陣姑娘家特有的馨香隨著她的靠近襲來,戰不群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卻使得前胸肌肉因此擴張,痛得他敞牙咧嘴的,腦子裡還忍不住納悶,為何姑娘家就是有辦法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把自己弄得香噴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