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過一個彎道後,他看見山下閃爍的招牌,一股刺痛穿過腦海。
我也會保護你,保護你一輩子。
刺目的煞車聲迴盪在山路上,他臉色死白的瞪著前方。老天,那是他的聲音,那是他說過的話!
他立即將車子倒回方纔那個彎道,看著山下那些招牌,熟悉的痛楚傳來,腦海閃過一幕黃昏的畫面。你不是白癡!不准這樣說你自己!
這次是她憤怒的聲音,他急切的想抓住其它畫面,幾乎就要看到她的身影了,但一股劇痛傳來,跟著畫面就消失了,不管他多努力嘗試,它就是不肯再出來。
天殺的!古月誠氣憤的捶了下方向盤,真是他媽的!
他火大的下了車,寒冷的山風吹來,他瞪著山下的霓虹燈。他來過這,他在失憶的時候來過這,而且他該死的答應了某個女人要保護她,那個不准他說自己是白癡的女人。
伸手將頭髮往後撥,他猛然發現後面那句話所代表的意思,登時全身一震。天啊,他曾經是個白癡!
古月誠一點也不高興發現這個事實。難怪他會說出那句要保護她一輩子的蠢話,那蠢女人要為這一切負責!
突然間,百貨公司的最後一幕清晰起來,古月誠迅速爆出一連串的咒罵。
他救了那個女人,而她卻賞他一拳!他怎麼會忘了這件事,那女人賞他一拳,拿他的腦袋喂子彈!
那個該死的金髮,不對,是黑髮女人!他要宰了她!等他找到她,他要親手宰了那個忘恩負義的笨女人!
不過,前提是要先找到她才行。他厭惡的再次詛咒,他還是想不起來她的長相,只有聲音而已。她的聲音……
他記得她抱歉的聲音、記得她哭泣的聲音、唱歌的聲音、念報紙的聲音、說話的聲音、憤怒的聲音,他該死的記得她絕望破碎的聲音;一股疼痛襲上心口。
他站在寒風中想對世界咆哮,那個該死、天殺的妖女!
※ ※ ※
楚蒂看向桌上的電子鐘,已經十點半了,副總裁的辦公桌上早已堆滿了文件,但位子的主人卻到現在都還沒出現。
「楚秘書,日本的客戶已經到了。」業務部職員打內線通知她。
「知道了。」楚蒂再瞄了空蕩蕩的座位一眼,決定遵照古傑早先的命令上去抓他下來。坐著電梯到達頂樓,門一開,楚蒂就愣住了。
她沒見過這麼亂的豬窩,甫踏出電梯門,她便一腳踩到一個空酒瓶差點跌倒,幸好她及時扶住牆,眼鏡卻掉到地板上的一件西裝外套上,她撿起眼鏡,發現上面沾了些酒漬,只得先收起來等一下再處理。
她皺著眉一路撿著他丟在地上的衣服,先是西裝外套,接著是一件短背心和襯衫,然後是領帶,跟著是西裝褲,最後則是一條三角內褲。她一一拾起,拎起內褲時她忍不住一陣臉紅。老天,她相信此刻他肯定是光溜溜的,一如剛出生的嬰兒。
原木地板上到處是捏爛的啤酒罐,然後是XO和威士忌的空瓶,楚蒂忍不住皺眉,這男人顯然在酗酒,而她一點也不喜歡這點。
她來到顯然是臥房的門口,有半晌不能呼吸,只能動也不動的望著躺在床上一絲不掛的男人。他大剌剌的躺著,黑色床單蓋住了重點部位,其它地方可是一點遮掩也沒有。
她曉得女人躺在黑色床單上會有怎樣的效果,但她從來不知道男人躺上去也有同樣的功用。他看起來性感極了,像是英俊的惡魔。
然後她看見了那只美麗的動物一隻白狼!要忽略它實在太困難了,何況它雪白的毛在黑色的大床上是如此的顯眼,楚蒂有些奇怪她怎麼會先注意到古月誠才注意到它。
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原來它就是傑克,緊接著她也知道那幅畫是誰畫的了。
它陡地睜開眼看著她,楚蒂見到那雙熟悉的瞳孔,古月誠是個很有天分的畫家,他完全呈現出了它的孤傲。似乎確定她不會對它帶來威脅,它重新閉上眼繼續睡。
她對付過比它更難纏的動物,知道它不會對她造成問題,但縱使是如此,她還是很高興不用麻醉它。
「副總,起床了。」楚蒂把衣服放到一邊俯身拍拍他的臉,試圖叫醒他。
在睡夢中又聽見她的聲音,古月誠全身繃緊,該死的女人,為什麼就是不肯放棄?他還以為他已經喝得夠多了,足夠讓他醉死過去。
「起床了。」
他受夠了,顯然那些酒還是不夠多。
古月誠突然伸手抓住幻想中的人影,痛苦的低吼:「別來打擾我!你為什麼不肯放棄!該死的,別鑽到我的腦中哭泣!滾啊!滾出去!」
楚蒂驚恐的看著突然跳起來,粗魯的抓著她搖晃咆哮的男人。他雙眼佈滿血絲,下巴有著新生的胡碴,整張臉因挫敗而憤怒的扭曲;她完全忘了該如何反應。
老天!他抓到她了!他憤怒的腦袋感覺到手中真實的觸覺,他眼前有個女人正用一雙美麗卻驚恐的眼睛看著他,下一秒,他瞇起雙眼將她整個人拉貼向自己。
是真的,他眼前有個女人,他能感覺到她溫暖的胸部貼在他身上,她因害怕而急促的呼吸吐在他的臉上,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女人香。
楚蒂終於回復知覺,她掙扎著向後退。
古月誠發現她的意圖,立即加重雙手的力道,英俊的臉上露出野蠻的微笑,「不,你別想,這次你別想再跑去躲起來。」說完,他低頭攫住她的唇,報復似的索取他想要的。
她完全陷落了,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回應著他,直到他的手不知何時解開了她的上衣,罩上她的右胸,這才拉回了她的理智。不行,她不能讓他這麼做!
楚蒂驚慌的想推開他,但他力氣太大了,當他將她壓在身下時,她知道再不脫身就完了。情急之下,她用了尾戒上的麻醉針。
他沒有停下來!這怎麼可能?那藥量足以迷昏一頭獅子的,但他箝制住她的力氣絲毫沒有放鬆,接著他親吻她的脖子,另一手愛撫著她。
楚蒂驚慌失措,就在她決定再補他一針時,他終於有了點反應。
古月誠吃力的抬起身子,眼前的女人逐漸模糊起來,他甩甩頭想清醒點,但那睡意依然猛烈地襲來。
「該死,我不會再讓你不見的。」他咬牙詛咒。
楚蒂卻看見他目光開始渙散。
「我會找到你的,我發誓,我一定會……找到……你……」終於抵不過麻醉藥的藥力,他說完威脅便倒在她身上。楚蒂望著天花板喘氣,腦海全是他氣憤的威脅,她知道他醉了沒完全清醒過來,所以她還是安全的:暫時是。
過了好半天她才有力氣推開他坐起來,卻發現他右手仍抓著她的手腕,她用力將他的手指扳開,手腕已被他捏出瘀青。
這個蠢男人!她瞪著床上昏睡過去的人,現在好了,他這一睡非得睡上好幾小時不可。
她深吸口氣後,拿起床頭的電話通知羅芸,請她叫古傑親自去招呼那些日本客戶。「為什麼?」羅芸在電話另一頭問。「他喝醉了,這房子有幾十個酒瓶,每一瓶都是空的。」楚蒂厭惡的瞪著到處都是的空瓶子。「他說過他睡不好,我不曉得有這麼嚴重。」
「睡不好?」
「他被『某個』女人的聲音干擾著,據說從清醒後就是這樣了。」她們倆都知道那女人是誰。
「你沒說過。」楚蒂拿著電話,咬著下唇,懊惱的瞪著前方的白牆。
「你沒問。如果心有愧疚,何不告訴他真相。」或許是旁觀者清,羅芸知道不管楚蒂嘴上如何說,她心仍愛著他,她不想讓好友情路走得像自己一樣漫長坎坷,所以才會開口欲點醒她。「我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愧疚,還是沒有愛上他?」羅芸咄咄逼人的追問。
「我愛的是傑克!而他永遠消失了!」楚蒂抗拒似的繃緊身體。
「他就是傑克!」
「他不是……」她既憤怒又沮喪,因為知道羅芸說的是實話。
「也許你該給他一個機會,告訴他真相。」
「不要!」楚蒂猛地打了個冷顫,害怕地緊抓著話筒,「答應我你不會告訴他!」
「你在怕什麼?他不會因為知道真相就變成另一個人。他是救了你而挨了一槍,但他現在人健健康康的,既沒瘸也沒殘,而且幾個月前他還能為了你不顧性命,而你又愛他,既然如此,你到底還有什麼好怕的?」羅芸難得發火,真想衝到楚蒂面前敲她一棒,看能不能讓這女人清醒一點。
「你不知道……」楚蒂幾乎虛脫的坐到椅子上。傑克是愛她的,她知道,但那就像是鑽出蛋殼的小雞,把第一眼見到的人當作最信任的人。在當時傑克的眼中她是不可或缺的,可是若換成另一個女人在照顧他,他也同樣會愛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