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昂偷偷瞟了他一眼,當下決定隨口胡謅兩句,老爺不都這麼說的?「夫人蕙質蘭心、娉婷婀娜、花容月貌……呃……」
「還有什麼?」她又戳戳他,提醒道:「別淨說我的外表,說些別的啦!」孔子昂心裡暗叫一聲,苦笑道:「夫人你……你……」
「我怎樣?」她興沖沖地問。
「天真善良!」腦袋裡突然閃過這四個字,孔子昂不及細想便脫口而出。
「天真善良?」妙首光光輕蹙眉頭,「怎麼感覺上像是什麼都沒說一樣?」
孔子昂暗驚,連忙瞎扯道:「夫人身入險境,將老爺從錢克己那兒救了出來,夫人這般善良,旁人絕對做不到。」老爺的來歷他們原先也只知道個大概,可是在夫人的「熱心說明」下,他們從頭到尾知道得一清二楚,就連那晚的月亮多圓、多亮他都形容得出來。
妙首光光才要再問清楚些,孔子昂連忙打斷她的話,「夫人,你還有什麼事要問子昂嗎?」這輩子他沒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言不及義的話。
「嗯,對喔。」妙首光光用力點頭,他不提她都忘了,剛才她突然想到要問他什麼。
「子昂,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嗄?」孔子昂怔忡地看著她,「什麼?」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沒察覺到他的異狀,妙首光光依舊興高采烈地問:「你都已經十六歲,人說哪個少年不思春,子昂也到了該喜歡姑娘家的年紀了。」
孔子昂俊臉一紅,矢口否認,「我沒有!」
妙首光光曖昧地笑笑,拿起竹筷戳了戳他漲紅的臉,「臉都紅成這樣還不承認?放心,夫人就像你的姊姊一樣,會幫你……」
她話還來不及說完,孔子昂急忙站直身,慌亂地道:「老爺來了。」
妙首光光尚未反應過來,就見孔子昂像火燒屁股一樣,手忙腳亂地往外頭跑去。
看著自己日夜想手刃的仇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好笑?
沒錯,再次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蘇君樵竟只覺好笑,笑錢克己過於熱絡的態度。
當然他對錢克已的痛恨也沒少上一分,只是這痛恨現在又加了幾分好笑。
從坐下之後,他就不斷想著,若錢克己知道眼前這個化名為焦木君的揚州首富是他早認定已身亡的蘇君樵,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蘇君樵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對錢克己喋喋不休的自誇之詞頓時只覺更可笑了。
錢克己見蘇君樵冰冷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誤以為他對兩人合作的提議有興趣。
其實乍見到焦木君時,他著實嚇了一大跳,不光是因為他年紀輕輕就有這等成就,最主要的是他讓他想起一個人——結拜兄長蘇致格。
嚴格說起來,焦木君和蘇致格並不十分相像,只是兩人給人的壓迫感如出一轍。若不是蘇君樵那死小子早已不知道被妙首光光棄屍何處,曾經有那麼一剎那,他幾乎將焦木君誤認為蘇君樵,尤其他臉上和蘇君樵相似的疤痕更讓他心驚膽戰,只是焦木君臉上的疤痕比蘇君樵的淡上許多。記得當初雪柔是使盡力氣在蘇君樵臉上劃一大刀,就算是華佗再世也無法讓他臉上的疤痕淡得像是與生俱來的胎記。
不過,焦木君比蘇君樵冷冽太多,一身肅殺的寒氣和蘇君樵比起來可說是天差地遠。
再加上這十多年來,他所記得的蘇君樵是被他監禁在地牢的模樣,對於他原本的面目早已不復記憶。
見焦木君冷冷看向他,錢克己不著痕跡地嚥了口口水,對他形於外的冷然氣息有些膽怯。「焦莊主,別這麼客氣,今晚就留在舍下,算是老朽為你洗塵。」錢字當頭,錢克己再怕,還是硬著頭皮道。
「不用了。」蘇君樵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在下抵達京城已經三個月,就算身上再多灰也早洗乾淨了。」
錢克己因他不留餘地的拒絕怔了下,老臉有些掛不住。
「焦莊主真愛開玩笑。」他給站在身側的石漢英一個眼神,示意石漢英下去準備他之前交代的事。蘇君樵冷眼看著兩師徒的動作,嘲弄地在心底一笑,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焦莊主,關於我剛才提的事……」錢克己搓搓手,臉上帶著笑意。
「什麼事?」蘇君樵冷睨他一眼,連佯裝的功夫都省了。
錢克被他冷冰冰的黑眸看得頭皮發麻,連忙不著痕跡地擦擦額上的冷汗,勉強笑道:「就是咱們兩莊合作的事。焦莊主,你意下如何?」
蘇君樵端起茶輕啜了口,神色冷淡。
倏地,他冷冷一笑,陰於的黑眸銳利地看向錢克已,「錢莊主,照合下方纔的提議,在下實在看不出跟錢家莊合作有何利益可言。」
錢克己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乾笑幾聲,道:「怎麼會沒有?
以焦莊主的財力,加上我在京城一帶的人脈與勢力,我們合作一定能壟斷北方的生意。」
「以錢莊主在京城的人脈與勢力……」蘇君樵有些嘲諷地重複他的話。
「是啊、是啊!」以為他不信,錢克己連忙強調。
蘇君樵勾起冷笑,「既然錢莊主有此人脈與勢力,你大可自己壟斷北方的生意,又何必找焦某人?」
「這……」錢克己又是一僵,差點說不出話。「呃……焦莊主,話不是這麼說,咱們兩莊齊力,風險平均分擔;又以我們兩莊的能力,利潤自然多了。」
「是嗎?」蘇君樵不動聲色地反問。
「當然是。」錢克己忙不疊地點頭。
「錢家莊既是天下第一莊,所有生意上的優勢都該掌握在錢莊主手中,錢莊主又何必與焦某人合作?除非……」
錢克己臉色登時一陣青白,戰戰兢兢地問:「除非什麼?」
蘇君樵冷冷一笑,「除非錢莊主另有所圖,不然就是你的產業出了問題。」「怎麼可能!」錢克己乾笑數聲,冷汗不斷流下。「焦莊主言重了,以錢家莊的地位,老朽又怎會另有所圖?當然也沒有什麼其它問題。」
蘇君樵端又啜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既然錢莊主這麼說,在下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當然、當然!」錢克己笑容可掬,壓根兒看不出他心狠手辣的真德行。「焦莊主,那咱們倆的合作……」
蘇君樵看了他許久才吊他胃口,「再看看吧。」
錢克己老臉一黑,愣了半晌才說:「是啊,這事不急,等焦莊主考慮好咱們再談。」
愈看他愈久,錢克己愈有一種發毛的感覺,覺得有股陰森森、涼颼颼的詭異感。
蘇君樵放下茶碗,看一眼他心驚膽戰的樣子,扯了下嘴角。「錢莊主,在下該告辭了。」
「焦莊主,先別急著走呀,你才來沒多久,咱們還沒多認識、認識。」錢克已忙不疊脫口道。他偷瞥了下大廳的入口,一直沒等到石漢英將他交代的事辦好,他沒話找話地道:「對了,焦夫人呢?聽說焦夫人美若天仙,是焦莊主的賢內助,莊主疼得像寶似的。」
等會兒雪柔出來,讓這個姓焦的小子見識什麼才叫美人。有雪柔在一旁迷惑焦木君,就不信他還會拒絕合作。
「多謝錢莊主誇獎,內人的確美若天仙,沒人比得上。」蘇君樵點點頭,對他的奉承不客氣地全盤接受,讓早已準備詞要接上的錢克己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反應。
「呃……焦莊主好福氣。」錢克己只能訕笑回答。「只是尊夫人呢?聽人說焦莊主夫婦倆如膠似漆,焦莊主今天怎麼沒帶夫人一同前來?」幸好他今天沒帶妻子來,不然他的計劃不就不成了?
蘇君樵瞥他一眼,淡然道:「她去逛廟會。」
「逛廟會?」錢克己鄙夷地輕哼,臉上有著一抹虛偽的微笑。「難怪大伙都說焦莊主疼愛妻子,疼到骨子裡去。」莫怪外頭都說蘇君樵是個妻奴,竟然縱容妻子拋頭露面,還有臉說出口。
蘇君樵把他的鄙視看在眼底,嘲弄地微扯嘴角,若說天底下誰的眼光他最不在乎,應該就是眼前這位了。
蘇君樵緩緩站起身,「若沒別的事,焦某告辭了。」
「焦莊主請留步。」錢克已急忙起身叫住他。
「還有事嗎?」蘇君樵冷冷地道。
「是這樣的,呃……小女她……」該死!漢英那傢伙幹什麼去了?叫他去叫雪柔那丫頭過來,竟拖了這麼久。
蘇君樵默不作聲地盯著錢克已看,又坐回椅子上。錢克己該不是要叫女兒來誘惑他吧?
想到這兒,蘇君樵嘲諷地輕哼一聲。這麼多年了,錢克己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永遠是那一百零一招——美人計。
錢克己見他坐了下來,不禁得意地暗暗一笑,心想這焦木君必定聽過他女兒艷冠群芳的名號,今天來此雖為赴約,還不是慕名而來想見雪柔一面,不然怎麼會才聽到他提及雪柔便馬上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