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小二哥看到客棧門口站了人後,急忙跑了過來,連聲向她道歉,「對不起,小姑娘,中午時分是咱們客棧最多人的時候,不好意思怠慢了你。」
「不打緊的。」妙首光光笑著搖頭,嬌美的小臉引得小二哥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好幾眼。
「小姑娘,你想用膳還是打尖?」小二哥不好意思地垂下臉,不敢直視她水汪汪的黑瞳。他長這麼大,頭一次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家,才十三、四歲就是個小美人,以後長大恐怕更不得了。
「用膳。」她跟著小二哥走到客棧一角坐定。
「姑娘,你想來些什麼?」小二哥邊為她倒茶,邊問道。
妙首光光想都沒想,便道:「來幾個包子和一壺鐵觀音。」
「好的,我這就叫人去準備。」小二哥說完後,急忙轉身到廚房交代。
妙首光光無聊地環視客棧,對大伙注視的目光已不像剛下山時那麼不自在。以往和爺爺、奶奶出門時,他們兩人都會易容下山,山腳下的村民從她小時候就見過她,所以對她的容貌反倒不是那麼好奇。
從一年前那夜她偷溜下山後,不管到什麼地方,大伙總是直盯著她瞧,先前她還以為自己臉上長了什麼,急得不得了,後來經由一位大嬸解釋,才知道大家只是因為她長得漂亮,才喜歡看她,並沒什麼惡意。
「小姑娘,包子和鐵觀音來了。」
小二哥將食物端上桌,還來不及開口說上幾句話,就瞧見門口又湧進一批人,急忙跑過去招呼。
妙首光光拿起一個包子,還來不及吃,就聽到剛才走進客棧那幾個人的說話聲。
「李兄,你說的可是真的?」一名書生打扮的客人向身邊另一名書生問道。
李肆用力點頭,大笑道:「當然是真的!昨晚柳員外家遭竊的事已經傳開了,官府還貼了告示,要懸賞拿人。」先前問話的張參怔了下,才道:「聽你這麼說,縣太爺已經知道嫌犯是誰了?」
「可不是。」李肆還來不及回話,跟他一塊看到告示的孫武忍不住插話。「那偷兒可真大膽,不但上門行竊,還囂張地留下名字呢。」
「告示可寫了那偷兒的名號?」這次換趙陸問道。
「當然寫了。」李肆和孫武同時回話。
「叫什麼?」
李肆乘機摀住孫武的嘴,連忙回道:「這偷兒的名字可響亮了。」開玩笑,他來客棧可是為了宣傳這件事,怎麼說這偷兒的事都得由他來宣佈。吊足了眾人胃口後,他才又道:「這偷兒留了四個字在牆上——妙首光光。」
「妙手光光?」沒聽過有這號人物啊?
「就是妙首光光。」孫武拉下李肆的手,氣憤地白了他一眼,才向眾人道:「他的意思不外乎是指他偷兒的本事,一出手必是妙手,偷得人淨是光光。」
「哇!這偷兒的口氣可大了。」張參和趙陸齊聲驚呼,這太平盛世怎麼會出了這號人物?
「就是啊。」李肆點頭附和。「不過就……」
「就什麼?」張、趙兩人齊聲問道。
李肆和孫武互看一眼,同時噗哧笑出聲。「不過這個偷兒太沒學問了。」
「怎麼說?」偷兒還有學問的嗎?
「就是因為『妙首光光』這四個字。」孫武搖頭晃腦地說:「縣衙的告示上在『妙首光光』那『首』字上畫了好大一個圈。聽說縣太爺一到柳員外家看了這四個大字之後,登時搖頭歎氣,欷吁不已。」
「為什麼?」趙陸問道。「難道是因為太平盛世出了膽大妄為的偷兒?」張參也問。
李肆搖頭,歎道:「非也,非也!」
「不然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因為這偷兒沒啥學問,連自個兒的名號都提錯了字。手腳的『手』字寫成了首級的『首』字,縣太爺一看才不由得歎氣。」
「還不止如此。」孫武又補充道:「大伙也知道縣太爺愛作學問,受不了有人連自個兒的名號都提錯了,是以在告示上將『首』字圈了起來,還在一旁下了評論,要咱們讀書人曉得,唯有多讀書才有前途,瞧一個偷兒連自個兒的名號都會寫錯。」
原先得意洋洋的妙首光光聽到這段話後,俏臉登時漲得通紅,氣得後悔昨天行竊的不是縣太爺府。
她生平最痛恨的事即是有人拿她的名字來作文章,笑話她!這該死的縣太爺,她不會放過他的,今晚就等著倒霉吧!
妙首光光丟下一個碎銀,氣呼呼地起身往外走去,打定主意要看清楚那個該死的縣太爺到底在告示上評了什麼,今晚她再加倍奉還。
告示前擠滿了人,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昨晚柳員外家裡遭竊的事。眾人平時無聊日子過慣了,難得發生這重大案件,無不七嘴八舌地談論,更興致勃勃地向守在告示前的衙役探聽。
妙首光光矮小的身子不一會兒工夫就擠到告示前,瞇眼看著上頭的紅字,不由得愈看愈憤怒,恨不得馬上找縣太爺算帳。
除去懸賞外,告示上縣太爺批的紅字足足佔滿告示的三分之二,尤其是被硃砂筆圈起來的「首」字更是突兀。
為了要在江湖上闖出「妙首光光」的名號,她特地在下山後花了一年的時間瞭解江湖上的各大門派,不管是黑或是白,她全做了一番調查。不僅如此,她連天下有名的豪門巨賈也做了一番詳盡的調查,誓必在三年內成功。昨晚是她下山後第一次出手,沒料到竟被這該死的縣太爺批評得一無是處,連最重要的懸賞犯人告示都被他洋洋灑灑的評論文章壓了過去。
妙首光光哼一聲,壓根兒懶得理會眾人在見到她後的呆愣目光,僵著身子,忿忿不平地轉身離開。
一大清早,縣衙的告示前又擠滿了人,大伙看著上頭貼滿的書信,無不曖昧地訕笑出聲,竊竊私語。
「喲!看來咱們縣太爺還是個多情種子。」張參念完告示上的一首情詩,下了定論。
「可不是嘛!」李肆也輕聲訕笑,「妙首光光還真狠,縣太爺不過是在他的名號上作文章罷了,他竟然把縣太爺寫給夫人的情詩全盜出來,還貼在告示上。」
「還不止如此呢。」趙陸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到一旁。「聽我在縣衙當差的表弟說,縣太爺的眉毛、鬍子昨晚全讓妙首光光剃光了。」
「真的?!」李肆驚呼一聲,「他真的把縣太爺的鬍子、眉毛都……」
趙陸點了下頭,笑道:「還會假嗎?不然今早怎麼會沒瞧見縣太爺?聽說縣衙這幾天的案件打算由師爺代為處理。」
「哇!這……」
張參見兩人躲在街角,連忙跟了過來。「喂,你們兩個有沒有看到告示上頭妙首光光留的信?」
「他留了信?」兩人詫異地叫了聲,剛才只顧著看縣太爺的情詩,壓根兒沒注意到一旁的其它告示。
趙陸才想回去看清楚些,就見到告示前人擠得比剛才還多,他壓根兒沒辦法再擠回去。
「張兄,妙首光光寫了什麼?」眼看擠不回去,他只好向張參詢問。張參得意地一笑,慢條斯理地打開折扇,才道:「妙首光光複姓妙首,大名光光,前晚在柳員外府並非落錯了名。他還指責縣太爺見識狹小,猶如井底之蛙。」
「此事可真?」
「當然。」張參慢條斯理地煽了幾下扇子。
李肆和趙陸聞言對看一眼,這下還得了,這麼有趣的事他們豈能錯過?兩人拉起衣袍,深吸了口氣後,硬是卯足了勁朝告示衝過去。
錢克己是江湖上素有第一大善人美譽的人物,錢家莊也是大家口中津津樂道的善莊,逢年過節總不忘發放米糧給附近的乞丐們。
錢家莊位居京城,高聳的朱門,兩旁比一般府邸還大上兩倍的石獅,即使朝廷重臣也無這般聲勢。
雄偉的大門,美輪美奐的庭院,雕樑畫棟的建築,曾有一位賓客笑稱,這華屋美宅,就算是皇宮內苑,恐也無這等風光。由此觀之,錢家莊上上下下可說是由金錢築起來的,處處可見錢克己的豪奢。
據說,錢府原先並無這等光景,世代不過是普通的布商罷了,會有今天全是靠他的結拜大哥。
十幾年前,錢克己的拜把大哥蘇致格夫婦因意外落水,不幸身亡,其獨子又在十年前突然消失,是以錢克己一手擔起經營兄長產業的責任,另一方面派人找尋大哥遺孤,期望有一天能將蘇府所有產業交還於他。
只是事隔多年,以往蘇府的僕役死的死,走的走,人們對天下第一莊響雷山莊逐漸淡忘,取而代之的是錢家莊。
錢家莊後院門禁森嚴,終日由錢克己的弟子輪流看守,除了錢克己本人,向來不准他人靠近半步。
愈往後院行走,戒備也更加森嚴。一道厚實的鐵門前,四名錢克己的心腹盡職地看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