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深人靜,郊野的小徑上只見一道黃色身影疾閃而過,快得讓人瞧不清到底是什麼。
妙首光光馬不停蹄地從四川急奔京城,身後包袱裡裝的是剛從四川唐門偷出的靈仙草——解蘇君樵身上最後一種劇毒的藥引。
她在一條清澈的小溪前停下腳步,拿出懷裡的手絹沾濕後,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和塵土。
嗯!快到家了。她靠著一旁的大樹,打算暫歇一會兒再趕路,仰頭看著前頭的羊腸小徑,不禁緩緩笑了。終於快到家了,只是現在時候不早,樵哥哥應該已經睡了吧。
前些日子,她一直想不出法子解掉樵哥哥身上最後一種劇毒,苦思了許久,她仍沒有任何主意,後來,她突然想起也許到四川唐門可以找到答案。
主意一定後,她怕樵哥哥擔心阻止,只好趁著夜裡留書偷溜,交代她半個月內必會返回家門。現在算算日子,她還比預定的行程早了兩、三天。
妙首光光休息一會兒後,才要舉步離開時,耳尖地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她想了會兒,為了避免和來人囉唆,乾脆腳尖一踮,躍到大樹上,隱身在枝葉後。妙首光光一在樹上藏匿好,騎在馬上的三名大漢也到了小溪前。
三人讓馬在一旁休息吃草後,全都走到溪邊洗了把臉,順帶把水袋裝滿水。
此時,其中一名矮小的男子高三刀說話了。
「大哥,上回江南柳刀門找人冒名頂替妙首光光後,西門世家這次會不會也是隨便抓個人充數,好騙大夥兒西門賀擒到妙首光光,以便贏得來年在山西舉行的武林盟主大選?」
被稱為大哥的男子高大刀沉吟半晌,不確定地說:「這事我也很懷疑。從今年年初至今,光是冒稱抓到妙首光光的門派、莊院就不下五、六十處,是以西門世家依樣畫葫蘆,隨便抓個人冒充妙首光光也大有可能。」
西門世家自從十年前從山西移居京城之後,也不知是搬遷前忘了先看好風水還是怎麼著,西門世家日漸衰落,在江湖上的名聲也愈來愈差。現在他們宣稱抓到飛賊妙首光光,想以此藉機再在江湖上打響名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二哥,這事你覺得怎麼樣?」高三刀轉問另一名尚未開過口的黑衣男子高二刀。
高二刀冷哼一聲,「我看這回西門家捉弄大伙的成分高些。」他就是不信,少林、武當都抓不著的人,日漸衰敗的西門世家會抓得到?「他們從放話抓到人到現在,已經拖了四個月,就是不肯對外公開妙首光光,說什麼西門賀的母親年邁病重,公開妙首光光之事只好再往後延。」
「這到是。這檔事他們一拖再拖,這回已經是第四次發武林帖了。」已經有人放話西門世家這次又會藉口拖延,為了怕武林同道不信,西門世家在武林帖上寫著「絕對、一定、誓必不會再延期公開妙首光光大會」幾個大宇,真是畫蛇添足,貽笑江湖。
高大刀看了下天色,「別說了,咱們繼續趕路吧。雖然離下個月十五還有一段日子,不過我們得先去採聽一些消息。」
三人連忙將東西收好,躍上馬背,匆匆忙忙地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妙首光光輕輕躍下樹梢,嘴角有著一抹調皮的微笑,怎麼她對自個兒被關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全然不知?她輕佻了下柳眉,眼底閃著惡作劇的光芒。
她邁開步伐,開心地往綠竹谷的方向前進。
蘇君樵獨自坐在綠竹谷的亭台裡,手裡雖拿著書,但卻是看而未讀,讀而未知。從妙兒留書離開之後,他每天夜裡都坐在這裡等她,直到天色微白時才會回房休息,完全忘了她交代要他多休息的事。
其實,他現在除了最後一項劇毒尚未解去外,就像個正常人一樣,只是偏偏就是有人不這麼認為,每天總追著他吃補藥,喝補湯。
他輕歎口氣,現在他滿腦子都是妙兒巧笑倩兮的嬌態,今晚大概又是無眠夜吧。
倏地,他慢慢放下手中的拳譜,神色也變得警覺。最近這幾個月,他的耳力出奇的好,就連幾里外有野兔跳過也瞞不了他。他武功未失之前,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聽力,也許他該找一天要妙兒好好替他看看。
隨著愈來愈近的腳步聲,蘇君樵的表情慢慢鬆懈下來,眼神也漸漸變柔,微笑等著腳步聲的主人出現。
她回來早了。
蘇君樵溫柔地笑了,一顆緊繃的心終於在此刻鬆懈下來。他拿起桌上的拳譜,一臉佯裝專心閱讀的模樣,靜靜地等著佳人歸來。
妙首光光站在通往亭台的小橋上,近乎癡迷地看著亭台裡那道背影。
望了許久,她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漆黑的雙瞳仍舊緊緊鎖著蘇君樵的背影。
月光下,蘇君樵高大的身材,厚實健壯的背影,給人一種傲然不拘的感覺。一身樸素簡單的黑色布衣非但沒有減損半分他與眾不同的氣質,反倒增添了幾分成熟之感。
妙首光光深吸了口氣,望著他瀟灑的身影,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張開小嘴用力吸口氣,試著平緩胸口隱隱約約的疼痛。月光下,她只覺得他俊美得像座雄偉的石雕像,讓人移不開眼。她長這麼大,頭一次感覺到「美」是什麼樣子。
妙首光光張著嘴,不停地深呼吸,總覺得心臟也怦怦亂跳,像是要跳出來一樣。她食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對自己混亂不已的脈象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打算站在那兒看我一晚嗎?」
戲謔的輕笑聲緩緩傳入她的耳裡,妙首光光只覺腦袋「轟」了一聲,呆若木雞地望著他緩緩轉過身。
隨著蘇君樵轉身的動作,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流連,視線由他的胸膛高度緩緩往上移,先是他帶笑的唇,俊俏直挺的鼻樑,最後落在他寵溺戲謔的黑眸中。
「你……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她有些羞怯地撇開臉,不知怎麼回事,突然不敢正視他的雙眼。
「我聽到你的腳步聲。」蘇君樵微笑望著她,放下手中的拳譜,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聽到我的腳步聲……」她低著頭喃喃輕語,因他的突然靠近而不自在,臉也更紅了。
倏地,她雙眼圓瞪,驚詫地抬頭看向他,「你聽到我的腳步聲?」怎麼可能?
「嗯。」他點點頭,伸手替她撫開頰邊滑落的長髮。「你剛進谷時我就聽到了,只是距離尚遠,等你快接近竹屋時,我才確定是你。」
「你真的聽見我的腳步聲?」這絕對不可能,她的輕功雖稱不上獨步武林,但是以尚未失風被捕的紀錄看來,她的輕功絕不算差,怎麼可能讓他聽到腳步聲,而且還是在谷口?
「是啊。」蘇君樵拿下她身後的包袱,笑道:「有問題嗎?」
「我……沒有了。」妙首光光欲言又止,想了會兒,還是決定改天再討論,她今天太累了,累到有些不正常,連看到他都會滿臉通紅、心跳加速。蘇君樵心疼地看著她臉上頗而易見的倦色,「你先隨意梳洗一下,待會兒早點上床休息。」他輕摟著她的腰,帶著她往屋子走。
「可是樵哥哥,我有事要跟你說。」她倚在他身上。回到家後,這幾天累積的疲倦全向她撲了過來。
「有事明天再說,好不好?」他將她推進一間由綠竹圍成的露天屋子裡。
兩人居住的竹屋後頭因有一道溫泉流過,在蘇君樵的提議下,兩人便在此搭了個露天的小浴池。
「我會幫你把衣服擺在門外。」
不久後,妙首光光微濕著長髮,緩步走進竹屋的內室。沐浴過後,她一身的疲憊洗去了不少,人也比較有精神。
她坐在床沿,打算趁著還有精神談話時先告訴蘇君樵剛才她在路上聽到的事,免得她明兒個一早起來全忘了。
「樵哥哥。」
蘇君樵放下手中正閱讀到一半的書,站起身走向她。「有事嗎?
你不是累了,怎麼不先休息?」
妙首光光拉著他的手,讓他在她身旁坐下。「我有事告訴你。」
蘇君樵背抵著牆,讓她靠坐在他懷裡。「不能明天一早再說嗎?
你才剛從四川趕回來,一定累了。」
「現在不講,我怕明天會忘了。」她急急地說。
蘇君樵一笑,「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怎麼可能知道?」她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這事連我都才剛知道,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為什麼不可能?」蘇君樵輕點一下她的俏鼻,戲謔道:「你想告訴我在四川唐門偷到了藥引的事?」
「哈!」她得意地大笑一聲,開心地咧開嘴道:「我就說你不可能知道,我想說的才不是這個呢!」
他不是很感興趣地問:「那是什麼?」現在他唯一感興趣的事是如何讓她乖乖睡覺。
「你知道西門世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