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依言讓開,斯文的俊容上帶著淺笑,讓妹妹接掌煮麵的工作。
「你出去外頭陪老婆,別在這裡跟我擠。」進了廚房,她的聲音就大起來了。
高大如山的男性身軀踏出廚房,空間立刻變得寬敞起來,她打開冰箱,上半身埋進冰箱裡東翻西找。
「蔥呢?蔥放在哪裡?啊,找到了。」她自言自語著,從冰箱裡拿出需要的東西,開始大展身手。
蒜頭與香菇在俐落的刀工下化為碎末,接著被扔進油鍋裡爆香。抽油煙機隆隆作響,她翻動著鍋鏟,眼兒瞪著油中剝剝亂跳的佐料,腦子裡卻不由自主的飄到向剛身上。
幾年沒見,他無賴惡劣的程度,倒是跟她的廚藝一樣,都有著顯著的進步。最讓她懊惱的,是他對她仍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總以逗弄她為樂——
凌瓏咬住紅唇,免得逸出懊惱的呻吟。
噢,他為啥就不能高抬貴手,放她一馬?
當初,他奪了她的初吻,說是家教費,那麼現在呢?剛剛車上那一吻又是什麼?載她回家的車費嗎?
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她握緊鍋鏟,激動得想衝出去行兇,把向剛打得頭破血流,最好是能把他打得昏迷不醒,省得他以後再來煩她——
只是,一想到那可惡的傢伙是大哥的含夥人,她頓時雙肩一垮,整個人像瀉了氣的皮球,從殺意盎然變得沮喪萬分。
就像高中時打籃球那樣,向剛負責進攻,凌雲負責防守,他們總能配合得天衣無縫。對那間公司而言,兩人都是重要人物,缺一不可,她就算再氣憤,也得顧及大哥的事業,不能動向剛一根寒毛,更別說是拿鍋剷去扁他了。
她皺著臉兒,在烏雲罩頂的情緒下,迅速的把面煮好。
「是向剛載我回來的。」她把面端到客廳,神情凝重的宣佈。
凌雲只是挑眉,沒有吭聲。
皺得像小籠包的臉兒往前靠,逼到他面前。「老哥,你不是說過,他待在台北處理事情,暫時不會回來嗎?」她質問著,心裡有點不爽。
「台北的事情處理妥當了。」凌雲平靜的回答,修長的指拿著筷子,體貼的送到妻子面前,照顧得無微不至。
凌瓏瞪大眼睛。
「你知道他要回來?」
「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氣憤得哇哇大叫。
「為什麼要告訴你?」凌雲反問。
「我才能提前逃走嘛!」嗚嗚,不都說兄妹連心嗎?為什麼明明是同父同母同血緣,彼此流著相同的血液,凌雲卻一點兒都不瞭解她?
正在低頭吃麵的娃娃,優雅的擱下筷子,水眸裡綻著笑意。「對了,我聽媽媽提過,向剛這趟回來,是為了參加下禮拜的相親。」
「相親?」她微微一愣,偏著小腦袋想了想,接著又猛烈的搖頭。「他在台北肯定有數不清的女人,哪裡會需要相親?」
向剛雖然可惡,但是男性魅力的確不容置疑。就憑著他俊帥的臉龐、高大結實的體魄,再加上可觀的銀行存款,一定會有許多女人前仆後繼,搶破了頭要賴上他。
說不定他是吃膩了台北的時髦女郎,想換換口味,才轉移陣地,準備回來拐騙中部的清純少女——
「我身旁沒有別的女人。」醇厚的嗓音,突然在她腦袋上方響起。
她嚇了一大跳,嚥下湧到嘴邊的尖叫,連忙轉過身去,驚惶的眼兒只看見一堵高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竟就貼著她的身子聳立,靠得好近好近。
呃,不對,不是牆——她稍微退後一點,眼兒往上瞄,才確定了這個龐然大物的真正身份——
果然是向剛。
「你就這麼喜歡嚇我嗎?!」凌瓏惱怒的質問,迅速跳開,不想跟他站在同一塊地磚上。
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跟他呼吸相同的空氣!
「不,」向剛露出莫測高深的微笑。「我比較喜歡做別的事。」幽暗的視線,從她氣得發紅的臉兒,一路下挪,掃過衣衫下的曲線,沒遺漏任何細節。
他的表情讓她心兒一跳,本能的知道,最好別去追問,他喜歡做的到底是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他喜歡做什麼又干她啥事?
「你不是回去了嗎?」她不客氣的問。
「我把車子停好,用走的過來。」向剛輕鬆的坐下,回答得理所當然,彷彿這裡才是他家,而向家只是他停車的地方。
該死,她應該一回家就把門鎖起來的!
濃烈的香氣吸引了向剛的注意,他轉過頭去,看見那碗雜醬面,立刻雙眼一亮。
「看起來很好吃。」他渴望的說,毫不隱瞞對食物的覬覦。
娃娃回他一個甜美的微笑,看來無姑且柔弱。「你不會想要搶我的食物吧?」
「我怎麼敢?」他雙手一攤,把期待的眼神轉向凌瓏。
「我只煮了一碗。」她一臉無辜。
向剛露出迷人的微笑。
「沒關係,我有事情要跟凌雲商量,得待上幾個小時,晚餐就偏勞你了。」話說得禮貌,其實是擺明了,這一頓晚餐他是非吃不可。
厚臉皮的傢伙!
連串的咒罵差點吐出唇瓣,但是礙於大哥在場,加上嫂子又有身孕,聽不得太多「精彩」的訶句,地只能捏緊拳頭,勉強把那些話都吞回肚子裡。
趕不走這個不速之客,她索性自行退場,轉身拎起牆角的那袋小說,悶聲不吭的走回廚房,拒絕與他共處一室。
晚餐吃的是魚漿丸子。
會做這道菜,一來是因為娃娃愛吃,二來是因為剁魚漿的動作,正好能發洩她心中的不爽。只是,沒想到菜一端上桌,反倒便宜了那個不請自來的男人。
瞧向剛吃得一臉滿足、暢快淋漓的模樣,凌瓏在心裡罵自個兒失算,居然忘記他對這道菜最是捧場,每回都會吃得碗底朝天。
他就坐在餐桌的另一端,卷高了袖子,露出結實的臂膀,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衣衫下有力的肌理,一縉調皮的黑髮,垂落在他飽滿的額前,讓他看來多了幾分不羈——
她一直沒忘記這個景象。
一陣莫名的熱燙,悄悄襲上粉臉,她連忙扯開視線,克制著下再盯著向剛瞧。
好在,其他人並沒有察覺,那張埋進碗裡的小臉,紅得有如熟透的番茄,他們全忙著討論這陣子的鎮上要聞。
前不久,幾條街外的歐陽欣欣,在訂婚那天,當著眾多賓客被未婚夫放鴿子。事後查證,那男人跟個小寡婦私奔,歐陽欣欣還沒過門就成了棄婦。
小鎮上向來平靜得很,沒什麼大新聞,偶爾走失一隻小貓小狗,就能讓大夥兒熱鬧上好一陣子。這會兒發生這種大事,八卦消息早就傳遍了方圓百里,精彩的程度,只怕夠讓鎮民們談論數年之久。
「唉,你們說說,那女孩的遭遇,是不是讓人心疼?」凌梁月娥環顧家人。
「我這個作媒人的,當然不能就此罷手,非得再替她找個更好的對象不可。」她認真的說,因為身為媒人的使命感而雙眼發亮。
「所以,你就挑到了向剛?」凌瓏忍不住開口。
這個傢伙,真的要去相親?
歐陽欣欣是她的高中同學,單純而善良,還是個清麗的美人兒,跟向柔也是情同姊妹。從種種客觀條件上看來,歐陽欣欣的確跟向剛很速配,要是真能配成對,那的確是一樁美事——
不知為什麼,菜裡明明就沒擱醋,凌瓏卻突然覺得喉間酸意直冒,像喝飽了一整瓶的陳年老醋,酸得她胸口發悶。
「唉啊,哪有這麼順利?」凌梁月娥擱下筷子,不厭其煩的開始說起挑人選的艱難過程,就怕女兒漏聽了什麼細節。「我賭上『第一媒人』的招牌,把方圓百里之內,所有未婚男人的資料帶去歐陽家,大夥兒左挑右挑,卻還是沒找出個人選來。」
「欣欣都不滿意嗎?」娃娃輕聲發問,並不是真的想知道其中細節,只是順水推舟,讓婆婆繼續話題。
這體貼的舉止,換來凌梁月娥寵愛的微笑,還特地挾了塊雞腿給寶貝媳婦兒。
「欣欣沒說話,不滿意的是向榮。」她誇張的歎了一口氣。「不論選出哪個,向榮都有話說,比欣欣的媽還嚴格。」
向家的長子是個沈默寡言、樸實高大的男人,幾年前繼承家業,把向家的花卉批發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鎮上的人們都對他讚譽有加。他說的每句話,在鄰里之間,都有著很重的份量。
一抹笑意閃過向剛的眼裡,他沒有吭聲,逕自舀了碗熱湯。
「耗了大半天,是我想到了向剛這個人選,向榮這才點頭同意。」凌梁月娥笑咪咪的說道,慶幸還能挑出個人選來。「不愧是自家兄弟,向榮肯定也知道,向剛絕對是『極品中的極品』,壓根兒挑不出任何缺點來。」
極品中的極品?
凌瓏啃著香酥的排骨,挑剔的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哼,還極品呢!在她看來,這個傢伙根本是「無賴中的無賴」!高中畢業那年,就色心大發的奪了她的初吻,天曉得這些年來,他那張好看的薄唇,吻過多少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