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挑挑眉。
「你應該不是故作大方,而是……」柳清奇冷笑。「你沒有把握同時對付我們三個人,所以才用話激我們快快離開,我沒說錯吧?」
常寧居然點頭承認。「沒錯。不過,沒把握並不代表不可能,你們可千萬別想歪了。」
「我們沒有想歪,」柳清奇對兩旁的閨奎和欒震天使了一個眼色。「我們只是不想空手而歸。」
話聲還未落,人影飛閃,寒芒飛捲,金光倏亮,勁風排山,同時襲向常寧。
常寧冷冷一哼,右臂長劍一圈突然外彈,鏘鏘兩聲擋去柳清奇的軟劍和閻奎的七環金刀;左掌同時一揮,五指如鉤,掌心猛然一吐,迎向欒震天的雙掌。
砰然巨響,常寧身形一陣搖晃,欒震天卻是登、登、登,連退三大步。
欒震天雙眸異采連閃,大喝一聲,「好!」揚起雙掌再次攻向常寧,軟劍、金刀如影隨形,騰身撲至。
一時間,只見四條人影交錯,迅捷如電,快得令人目不暇給。
周圍那些禁衛軍,各個屏息凝神,不敢喘一口大氣,其實,他們幾乎連呼吸也忘了。
康熙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冷汗淋漓,他現在才知道,江湖中人飛身來去的功夫到底有多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人影飛動間突然傳出叫聲。
「清狗,不相信憑我們三個還收拾不了你!兩位,為了復明基業,咱們拼了!」
三條人影驀地飛出,倏地又翻身倒回,一刀一劍加上雙掌,聯袂撲向常寧,聲勢極為凌厲!
常寧雙目暴射威稜,大喝一聲,右臂暴伸,寒芒電閃,一振腕,劍花朵朵,分襲三人前胸,其勢如電,且隱隱有風雷之聲。
「毀天滅地劍法」乃曠古絕今,威力無椿,所向披靡,發無虛著,只可惜劍法深奧艱澀,時日又短,常寧只習得三成功力左右,否則一招之下,他便可將三人制於劍下,自己則絲毫無損。
人影倏觸,刀劍飛旋,劍花電閃,寒芒暴漲,奇光耀眼,一陣金鐵交嗚聲夾帶著幾聲悶哼,過後……一切靜止。
地上,七環金刀斷成兩截,還有一截斷臂!
閻奎前襟破裂,胸口上被劍芒掃及,血痕僅只一道,卻是鮮血狂流外溢,再差一絲便要胸腹破裂,肚腸外流,斃命倒地。
欒震天右臂齊肘斷去,臉色青灰,全身簌簌直抖。
柳清奇傷勢最輕,一道血口由肩直劃至肘,鮮血已然紅透了袖子。
至於常寧,他右手長劍垂地,左手緊捂著左胸腹處,柳清奇的軟劍透體而過垂落在他的前胸後背,鮮血怵目驚心地渲染在白衫上。
一剎那的錯愕之後,康熙嘎然驚醒,忙快步上前扶住常寧。
「常寧,你……」
常寧臉色蒼白,硬擠出一絲微笑。「小、小傷,不……要緊。」
康熙驚呼。「小傷,這叫小傷?你不……」
話聲中,柳清奇兩手各挾扶一人倏然飛上宮殿頂,禁軍統領海德正想帶人追上去。
「別、追……」常寧聲音虛弱的喘息著,「他、們……打……不……過……」
「常寧?常寧……來人啊!宣太醫!宣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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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踉蹌蹌衝進承乾宮,扣兒被門檻絆了一跤,她一聲未吭,爬起來再跑,穿過閣廊,跑過翠園,帶路的宮女遠遠的被拋在後面。
她一頭撞進睿王爺寢殿裡,康熙正坐在床邊凳子上,三位太醫恭立在一旁。
扣兒什麼也顧不得了,衝上前就抓著康熙的手臂。「怎麼樣了,皇上,他怎麼樣了?」
她兩手抓著康熙,雙眼則死盯著床上昏睡的常寧。
他上身裸露,胸腹間纏著潔白厚實的繃帶,上面微有幾絲血跡滲透出來,他的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連嘴唇也是灰白的。
扣兒抖著唇,「皇上,他……他到底……怎麼……樣了?」她硬嚥著語不成句。
康熙安撫地拍拍她的手,「他傷得不輕,但不會有事的。」他站起來,讓扣兒坐在他原先坐的凳子上。
「太醫說,只要好好休養上一兩個月,他就會痊癒了。」
「可……可是,他看起來好……好蒼白,連……連嘴唇都……都是白的……」
康熙看向太醫,靠床邊的太醫忙恭身解釋。
「回福晉,王爺是因失血過多才會看起來那麼蒼白,卑職自會在藥方中多開幾味補血的藥材,讓王爺補身子的。」
淚痕狼藉的小臉蛋兒對著太醫。「真……真的會……會沒事?」她好怕喔!
「回福晉的話,王爺會沒事的,只是要休養上一段時日而已。」
「你……你保證?」扣兒可憐兮兮的瞅著太醫。
太醫不禁微微一笑。「回福晉,卑職保證。」
「好了,你們下去開藥方子吧!」康熙說:「記得每天來兩次,不可間斷。」
「是,皇上。」三位太醫應聲退出。
康熙微俯身。「福晉,你就暫時在這兒住下,好方便照料常寧,朕會多派幾個宮女、太監供你使喚。」
扣兒擦擦眼淚。「謝皇上。」
「祥瑋沒問題吧?」
「有兩位奶嬤嬤和我的婢女照應著,應該不會有事的。」她有禮的回覆。
「那就好。」康熙點點頭。「朕會每天派人到睿王府去看看有沒有問題。」
「謝皇上。」
「不必謝朕,常寧也是為了朕才會受這麼重的傷,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救朕了。」康熙心情低落的道。
「這是他的責任,皇上。」扣兒嚴肅地說:「常寧總跟我說,他什麼都可以不管,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顧皇上,因為,皇上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哥哥,他忠於他的主子,更敬愛他的哥哥。」
康熙眼眶濕潤,欣慰地微笑點頭。
「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他是最忠誠的。其實,朕一直沒把他當臣子看,朕只當他是朕的弟弟。很多人都認為他在朕的面前很無禮,可是,兄弟間本來就應該是那麼隨和的嘛!所以,朕特別喜歡跟他在一起,因為他讓朕享有正常的親情,讓朕感到朕不是孤獨的。」他不禁感歎。
「老實說,」康熙歎息。「朕還真怕失去他呢!」
「皇上,常寧永遠是您的弟弟,這是絕對改變不了的事實。」扣兒真心的向康熙保證。
「對!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康熙喃喃道:「只要我們是兄弟,朕就不會失去他。」
扣兒露齒而笑。「對!皇上,您永遠不會失去他的。」
康熙滿意地頷首,「好,那,福晉,你就在這兒待著,我得上太皇太后那兒去了,太皇太后也急著想知道常寧的情況呢!」
於是,康熙也離去了。
偌大的寢殿裡,就只剩下在床上昏睡的常寧,和守在床邊癡癡凝視著夫君的扣兒。
她的心好疼!
突然,她想起在會稽山時,有一回常寧到山下去選購書籍,她閒來無事便與香蘭和香翠東南西北的閒磕牙。
聊著聊著,香蘭突然口吐驚人之語。
「真希望我也能有一個像爺那麼愛夫人的人來愛我。」她的臉上寫滿憧憬。
「愛我?」扣兒迷惘地喃喃問道:「常寧愛我?」
「是啊!雖然爺沒說,但是,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那根本是明擺著的事實嘛!」香蘭理所當然地說,隨即又驚叫:「不會吧!夫人?您不會說您不知道吧?」
扣兒尷尬地笑了笑。「呃!我……我……」
香蘭拍額唉歎。「天哪!夫人,您還真是遲鈍哪!」
「別這樣嘛!香蘭,夫人畢竟還年幼,又老實,怎麼懂得如何去觀察人的外在表現是代表何種心思呢?」
香翠撫慰地拍拍扣兒的手,「沒關係,夫人,現下我們告訴了您,您就會知道如何去回報爺對您的寵愛了。」
扣兒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怯怯地拉拉香翠的衣袖。
「香翠,什麼是……呃!愛啊?」
就像是在觀看進貢來的珍禽異獸般,香蘭和香翠直勾勾地瞪著扣兒。
扣兒不知所揩地又垂下腦袋,下巴都貼上了胸部。
良久之後,香蘭、香翠同時吁了一口氣。
「好吧!既然夫人不懂,那就讓我們來提醒一下夫人好了。」香翠無奈地說。
香蘭頗感有趣地笑了笑。「愛嘛!首先,你會很喜歡和他在一起,隨時隨地想和他在一起,要是兩人分開稍微久一點,你就會好想好想他。」
香翠接著說:「如果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會吃醋、會難受、會想哭,會覺得天地就要崩潰了似的。」
「你願意為他做一切事,只為博得他的歡欣與笑容;你願意為他犧牲一切,只要他快樂;你願意為他死,只要他能活。」
「看到他傷心,你會難過,恨不得那些傷心事是發生在你身上;看到他有了病痛,你會心疼。希望能代替他痛苦。」
「最重要的是,」香蘭神情嚴肅而認真的說,「當你感到你的生命是為他而活,如果失去了他,你就再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時,夫人,那就是你愛上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