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經通告,劉季寒便飛身衝進伊州府邸內,掠過一干府衛直闖向後府前廳去,剛剛好聽見汝寧說到,「其實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想替……」他立即大喝一聲,「住口!」
廳裡所有的人,包括汝寧、官則勳和官秋霞都被他的突然出現和那一聲大喝給嚇了一大跳,特別是汝寧,她捧著肚子差點摔下椅子去,劉季寒恰好一路飛身過去扶住了她。
「老天爺,你是想嚇死人哪!大將軍。」她驚魂未定地拍著胸脯。
劉季寒根本不認為有什麼事能嚇得著她,於是冷冷地說:「我才想問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我?」汝寧一手捧著大肚子、一手滑稽地指著自己的鼻尖。「我想做什麼?大將軍,當然是做好事啊!是我看你朝思暮想、坐立不安,才想替你來了了這樁心事,我才好放……」
「放屁!」
劉季寒口不擇言地脫口就罵,讓一向認為他是個冷靜穩重的男人的官家父女著實愣住了。為什麼他一碰上他的妻子就失去冷靜了呢?不、不!應該說是失控了!
汝寧眨了眨眼,隨即拉拉裙子端正地坐好,再戴上一副客套的歉然笑容對官家父女倆點點頭。
「真對不起,我家大將軍最近心情不太好,想必是思念秋霞小姐過甚,所以我才來……」
「鬼扯!」劉季寒嗤之以鼻。
汝寧頓了頓,隨即又接下去說:「總而言之,大將軍早就跟我提過了,其實這種事我也沒資格過問,全憑大將軍自己的意思而定,我只是個……」
「多事的女人!」劉季寒以警告的語氣低叱。
汝寧蹙眉又停了一下。
「言而總之,因為大將軍公事太忙,抽不出空來,所以我……」
「太聒噪了你!」這次的警告意味更濃。
汝寧狠狠地瞪了劉季寒一眼。
「反正,我已經備好……」
「夠了沒有?」
汝寧陡地噤聲,隨即跳起來大吼,「你到底想怎麼樣嘛?」她真是被惹毛了,看他天天念著秋霞、秋霞的,所以才好心來幫他把秋霞小姐拐回家去解饞,他還有什麼好不爽的?
「帶你回家去!」
「先把你的問題解決完再說!」
「我最大的問題就是你!」劉季寒怒吼。
「我知道!」汝寧也吼了回去。「所以我一找到房子就會立刻搬出去的!」
「想都別想!」劉季寒咆哮。「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汝寧冷哼。「我才不要待在一個老是念著別的女人的男人身邊!」
劉季寒沉默了。他心裡很明白,如果她真的要離開他,他是阻止不了的,而且,一旦她真的離開了他,他就再也找不回她了,他萬萬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我保證永遠不再提起她了,這樣可以嗎?」他緩了聲音、緩了語氣,還隱約有點哀求的味道,而他甚至連看官秋霞一眼都沒有。
「但是,你心裡還是會想著她,不是嗎?」
「不,當我心裡只有你的時候,怎可能再容得下其他的女人呢?對她……」
劉季寒這才把視線移到掩不住哀戚神色的官秋霞臉上,帶著莫大的歉疚說:「我只有一份虧欠,這份虧欠讓我不得不試試看,即使我不能愛她,至少也可以照顧她,然而……」他又轉回視線凝住汝寧。「我絕不想因此而失去你,那會讓我在下半輩子活在痛苦與懊悔之中!所以……」
他望向官則勳。
「侄兒打聽過了,海國公世子有意續絃,可他雖是續絃,卻依然是個不滿三十的年輕人,而且相貌端正俊秀、個性溫和專情,還是個聰穎過人的飽學之士,未來前途可說是無可限量。侄兒還跟他有點交情,若是世伯和秋霞妹妹不反對的話,侄兒願意扛起冰斧權充冰人,不知世伯意下如何?」
官則勳暗歎,其實!當劉季寒為了妻子失蹤之事而落魄憔悴時,他就預料到極有可能會有今天這種結果了,所以,他才會急著想在劉季寒的妻子尚未尋回時,趕緊把女兒嫁過去!卻沒想到天不從人願,西域邊陲再啟事端,連累官秋霞無法順利的成為劉家的媳婦兒。
可是,劉季寒本身的意願才是最主要的關鍵吧?官則勳再歎,青梅竹馬他不去愛,偏偏去愛上仇人的後代,這算什麼?上天注定的嗎?他無奈地瞧向女兒,心頭頓時一慘,女兒臉上的悲愴真是教人心痛哪!
官秋霞緩緩來到汝寧身前,哀求地凝視著汝寧半晌。
「姊姊真的不能容我?」
汝寧挺了挺胸,這是她必須面對的,她知道,所以她才會到這兒來。
「對不起,我沒有資格當姊姊,做姊姊的要有容人之量,可是我沒有,我是個佔有慾強,又自私善妒的壞女人,我無法忍受子秋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所以,我讓他自己選擇,如果他選擇你,我不會有第二句話,我會把他完全讓給你,可是他選擇了我,所以,請你放了他吧!他無法愛上你並不是他的錯呀!」
官秋霞噙著淚光苦澀地笑了。
「難道是我的錯嗎?」
「不,誰也沒錯。」汝寧輕語,「這是注定的,真的!」她瞥向劉季寒。「我們兩個原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我們卻撞在一起了,這是上天老早就注定好的,即使我們再不願意,我們還是會碰上,而且互相愛戀。情愛本無罪,我想,有罪的應該是亂系紅線的月老吧,」
官秋霞徐徐地望向劉季寒,後者卻仍只是一臉的愧疚歉然,官秋霞哀怨地垂下眼眸,晶瑩的水光也隨之落下,她隨即轉身背對他們。
「請給我一些時間,之後我會……我會試著……試著接受海國公世子的親事。」
也只能這樣了!
官則勳明白,官秋霞也明白,劉季寒眼中只有他的妻子,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
貞觀十五年十二月!劉天翼在父母的緊張期盼下平安出世。七天後,劉季寒便領著朝廷派來的兵馬出發追剿咄陸去了。
貞觀十六年!唐朝軍隊在高昌和烏魯木齊之間的博格達拉山附近打敗了咄陸。
貞觀十七年春,伊州刺史之女官秋霞與海國公世子在太原成親,婚後夫妻相敬如賓,眾人稱羨。
直到貞觀十八年正月……
端坐在案前,劉季寒攢緊了眉頭視若無睹地對著手上的密函。汝寧端著一盅人參茶推門進了書房,寒風爭先恐後地鑽了進來,劉季寒卻仍是毫無所覺。將人參茶放在案頭上,汝寧便將又懷了五個月身孕的身軀重重地扔在劉季寒的大腿上。
「又怎麼了,老公?」
劉季寒猝然回神,剛抱住了汝寧,隨即又蹙了蹙眉。
「老公?我還沒有那麼老吧?」
汝寧噗哧一笑。「我們那時代的人都稱夫婿叫老公嘛!」
劉季寒搖搖頭。「翼兒呢?」
汝寧將雙手繞到劉季寒頸子後圈著。「早睡啦!那小子,玩起來跟個小瘋子一樣,可一說聲睡,他睡得比誰都快!」
劉季寒滿足地笑了。「他是跟他娘親一樣,活潑又頑皮得很呢!」
「我才沒有他那麼鬼呢!」汝寧俏皮地皺了皺鼻子。「你剛剛又在煩什麼了?」
劉季寒指指密函。
「咄陸暗中和焉耆王栗婆准的堂兄弟薛婆阿那支來往密切,不知道又有何陰謀;龜茲王蘇伐疊同樣和薛婆阿那支暗中書信來往密切,而且拒絕納貢,我在擔心這三者是否又想引發戰端了。」
「聰明!」汝寧響亮地彈了一下手指。「沒錯,薛婆阿那支打算廢黜栗婆准,而且,他將會得到龜茲人和突厥人的支援,他們的確會引起戰事沒錯。但是你放心好了,直到貞觀二十一年戰爭才會開始,而且!翌年龜茲和焉耆就會徹底被平定,至於咄陸則是在永徽二年逃往巴克特裡亞!以後就不會再出現啦!」
劉季寒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
汝寧歪了歪腦袋。「這麼相信我?」
劉季寒歎了口氣。「我本來就相信你了,何況這兩年來!你所預先說過的事都一一實現了,我連想懷疑一下都沒辦法。」
汝寧眨眨眼。「那麼決定了沒有?有沒有打算辭官退隱了?」
劉季寒沉默了好半晌。
「我不是眷戀官位!而是……」
「朝廷越是有事,你越不該離開?」汝寧瞭解地說。
劉季寒點點頭,汝寧輕歎。
「我就想到你的個性應該是這個樣,但是……」汝寧與以齒輕咬著下唇。
「無論朝廷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能夠冷靜地聽我的勸告嗎?」
「若是兩年前你這麼問我,我可能回答不出來,但是現在的話嘛……」
劉季寒笑笑。「我大概有九成把握了。」
「九成嗎?」汝寧用手指輕點著唇瓣。「唔!那也差不多了,到那時候大概也有十成了吧?好吧!既然你無法扔下不管,我就先給你一點心理準備,OK?」
「OK?」劉季寒滿臉困惑,她老是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來。